“今年不回咯。”父亲打了个哈欠,将报纸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老回去也够累的,今年就在你爷爷家过年。”
花银银的爷爷就是杭州本地人,也就是说,今年不用到处奔波了,可以好好享受在家中休息的时光了。
其实很多人过年的时候反倒比上班还累,原本用来休息的日子,却变得很折磨人,这也是许多人长大后,却越来越讨厌新年的原因。
在新年到来前的一个星期或者半个月去上坟,是花银银懂事以来,家里的传统了。
然而实际上这不是什么来自老祖宗的习俗。
这一天去上坟,也只是为了祭奠一个人。
那就是花银银的姐姐。
姐姐只比她大一岁,而她却没有太多的记忆。
在印象里,好像只和她一起生活了一年——也就是五六岁的时候。
虽说她俩其实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但一般人小时候的记忆,也就是从五六岁开始嘛。
有些记性比较好的,大概能有三岁时的记忆,如果再往前的记忆都还有,那可就算是天赋异禀了。
所以,花银银对于自己这个姐姐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从印象来看,就像是一个和自己家关系不近的远房亲戚一样。
她是在快上小学前的那一年,死于心脏病。
和身体健康的花银银不同,姐姐的身体很不好,出生时就被检查出了先天性的心脏病,本来甚至都活不过三岁,多亏了家境殷实,才能将她养到六七岁。
其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也是可以好好长大的。
但那一次,姐姐是因为被幼儿园的小朋友故意吓了一跳,然后……就这么活活吓死了。
说起来仿佛是发生在搞笑故事里的情节,然而放在现实中时,却根本笑不出来。
后来,花银银的父母很不放心地带她去检查过好几次,甚至出国检查过,都确定了作为妹妹的她,真的没有任何心脏病,身体非常健康,这才慢慢的放心下来。
记得小时候,母亲也还是很担心她的,甚至不敢打骂她,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确定了她的身体很好后,态度反倒是差了起来——准确的说应该是变得随便了起来。
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担惊受怕的了。
吃完早餐后,花银银就回自己房间换衣服去了。
女孩子换衣服可不都像莫雪遥那般,有什么穿什么,只要舒服就行。
她在自己屋里挑选了好久才出来,结果最后还是选了一条素白色的厚长裙——然而这条裙子其实是她第一件考虑的……
她的父亲对此总是无法理解。
明明大多数时候都会选第一件想穿的衣服,那干嘛还得浪费那么多时间却又回到原点呢?
等花银银和母亲穿戴整齐后,父亲已经在楼下的车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不愧是母女俩。”他打了个哈欠,将安全带扣上,招呼着母女俩上车,“好嘞,走了啊,不然都要中午了!”
今年父亲新买的蓝色轿车发动了起来,在这年头,这可是个稀罕的配色,虽说缺少了点商务人士的稳重,但也增添了几分清爽和明快。
干净的车漆上几乎没有沾染多少灰尘,上面正清晰地倒映着一旁的电线杆。
车子发动的声音让电线杆上的麻雀低下头来,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另一根电线杆上,相比害怕,更多的似乎还是好奇。
花银银趴在车窗旁,眯着眼睛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不冷也不热,带着几许爽意。
车子披着天空中洁白的云彩,在城市中不急不缓地穿行着。
穿过这片钢铁森林后,就来到了半山的公墓前。
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所以偌大的一块空地前空无一辆汽车,只能零星地看到有三四辆自行车停在门口。
也不知道是来上坟的人,还是守墓人的朋友。
坟墓的存在,其实是为了让还活着的人有一个寄托。
冷清是这里的常态。
因为活人有自己的生活,只有逝者才能一直安眠。
墓园里又多种了几棵树,有一些小松树长大了不少。
几株嫩黄色的小花开在了梅花旁边,相比那厚重的,可以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梅花,它们娇小而又脆弱,即使今天太阳很好,它们却也好像在瑟瑟发抖。
然而它们却也还是在努力的想要生存下去。
“啦,啦啦啦~”花银银不觉得悲伤,她像是小鹿似的跳着,嘴里还哼着一首小曲儿。
那是姐姐留给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
以前的时候,姐姐就喜欢哼这个小调。
所以每次花银银来上坟时,也会哼起这个小调。
听起来像是童谣,然而除了从姐姐这里,她就没有再听别人哼过一样的曲子了。
花银银姐姐的墓碑已经有些年岁,不过因为当时用的材料很好,所以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可见,仿佛是刚刻上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