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什么事吗。”潘结香不卑不亢地问道。
“呵呵,是这样的,潘结香,之前你的申请已经下来了,关于你……这是特殊情况,所以上头已经批准了。”
潘结香不知道监狱长的上头到底是谁,在她看来,对方就已经是整座监狱的顶头上司了。
“谢谢。”
“不客气,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但实际上,你待在这里,或许能受到的医疗待遇反而会更好一点……你确定要提前离开吗?”
“是的。”
“那么这张单子你签个字,两个月后,你就可以离开了,不过这不是刑满释放,而是保释,你的档案会被移交至杭州的监狱,在三年之内,你都不能离开那里。”
“好。”潘结香拿起单子,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名字写的,倒是有几分文化人的感觉。
红木桌上,台灯的光芒无法驱散四周的黑暗。
监狱长的脸依旧隐藏在夜幕之中。
他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
这反倒让潘结香有些意外。
她原本以为对方根本不会同情任何犯人,只是一个典型的,喜欢装样子的官僚和伪君子而已。
当然,或许这并非是在可怜她,而是在叹息自己又少了一个拿好处的渠道。
潘结香没有钱给好处费。
但能把她安置得这么好,雨空高中的校长肯定没少出钱出力。
——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撞到过送礼的事,但却会本能的认为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保重身体。”
“谢谢。”潘结香顿了顿,转身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然而后者却已经低下头,又继续批阅文件了——仿佛十分辛劳一般。
又或许是真的这么辛劳。
她不知道,可还是本能的觉得,对方只是在装样子而已。
没有太多的话,只是借着又暗下去些许的月光离开。
住单独寝室的犯人并不多。
一般都是些政治犯和经济犯。
谁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真的犯了事儿还是蒙了冤。
指不定哪位出去了,又官复原职了。
这会儿大抵只是暂时的落魄,所以没人敢去欺负。
普通犯人都很羡慕住在这里的人。
因为她们就像是犯人里的人上人。
然而她们自己,却总会因为自己人生的低谷而忧愁,有的甚至因此患上了精神病。
像潘结香这样的普通人,是少之又少。
她回到自己的屋内。
月光依旧能照进来。
虽然有些暗淡。
但还是能装满这个小小的房间。
她没有开灯,只是简单的洗漱后,躺在了那张过于柔软的床上。
这里就像是一间旅馆的房间,窗外的天空是那样自由,看起来完全不像监狱。
有时候,她会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狭小阴暗的出租房里。
走廊里有人的脚步声,会让她感到不安。
但当想起这里是监狱时,却又会很快安心下来。
最起码这里,比那不知算不算是家的地方,要安全得多了。
有时也会梦见他。
但大多是年轻时候的他。
和后来的他大不相同。
过于轻松的人生,和后来巨大的失败,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反差,强烈到能够自暴自弃的反差。
卸去曾经金钱的掩饰,他是一个比普通人更脆弱的人。
潘结香眯着眼睛,忽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她想。
但她也不后悔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