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一技之长的他现在就连表面的光鲜都已褪去。

玻璃倒影中，只是一个有些过劳肥的青年男子而已。

脸上没剃干净的胡茬让他显得有些邋遢。

现在是还有工资，还能放纵一段时间。

但再过一段时间之后呢？

又应该去做些什么？

石海明挠了挠头，他曾经以为自己有过顿悟，明白了什么生活的道理，但现在看来那些都是狗屁，对他的生活根本没有丝毫的帮助。

他坐在那已经熄灯了的麦当劳门口长椅上，身后揽住身旁那麦当劳叔叔的塑像。

他无时无刻地微笑着，将欢乐带给别人——哪怕在别人看来，他只是个小丑。

石海明将自己的头发抓得如同鸡窝，把脑袋深深地埋了下来。

在学校里的时候，别人都说他是乐天派，他也觉得自己永远都有着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但如今他却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脆弱，像是一个被吹起来的气球，只要有稍微尖锐的东西轻轻一戳——就会‘砰’地一声炸开。

变成渺小的一团垃圾。

在黑暗的迷雾中，一个身影顺着道路前行。

石海明侧目看向那个路人，而那个路人也侧目看向他。

两人的年龄相仿，但看起来石海明却要显得沧桑许多。

二人的视线交错后，他就再一次低下头，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膝盖。

在这样的时间里，还能碰到同龄人，难道说他明天不需要去上学吗？

又或者是出于其他的压力，而到街上散心呢？

石海明的念头只是转了一瞬就消失。

他看着那走过的同龄人轻轻飘起的裙摆，那笔直的长腿，纤长的手指——

终于像是给自己的人生重新定下了一个新目标似的走上前——亦或者他只是想让自己那乱糟糟的心更乱一些。

又或者，是觉得自己的生活需要新的刺激吧。

“喂——”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对以前的他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他只是想要将心中的许多烦闷就这样发泄出来：“喂，那边的那个女孩！”

对方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微微扭过头看向他，但眼神却开始变得有些躲闪，不像之前二人互相注视时的那样平静。

可能是吓到她了。

石海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哈哈，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小混混，呃，你怎么一个女孩子那么晚跑出来玩？有什么烦心事吗？要不要聊聊？正好我也感觉生活很苦闷啊。”

她犹豫着，轻轻挪动了脚步，然后缓缓地在石海明身旁坐下。

一切进展顺利得让石海明都有些惊讶。

他感觉自己的自信似乎又回来了一点。

“嗨，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今年是上高中吗？高三还是高二？”

她无声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后面的那个问题。

石海明也不介意，他一撩头发，仿佛自己还如曾经的那般帅气：“你叫我小明就行，唉，你为什么一个人大晚上的出来？还是说晚上睡不着？又或者想要早起去学校？”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少女抓着自己的裙摆，看起来有些紧张。

但他却不介意，因为此时只要有一个人听自己倾诉就好。

“啊，活着真的很累啊，我已经感觉很疲惫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为什么那么困难？为什么总要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办？为什么人活着就不能简单一点，轻松一点呢？好累啊，好累，对不起，能听我多说一会儿吗？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她点了点头。

石海明很高兴，他吹了声口哨：“谢谢！”

然后他继续喋喋不休。

最起码他的语气变得欢快了起来，调侃着自己时也不再难受。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不想再做去干服务业了，被人呼来喝去的一点也不好受，不过仔细想想，又有几个行业不是服务业呢？哪怕是大公司的，跑生意和大顾客做订单，不也一样要低眉顺眼，点头哈腰？在办公室里坐着的，还是得要对老板和领导溜须拍马，人活着好像就没法避免这一切，是不是因为总有人想要高人一等，所以每一个人都只能这样生活呢，在上面的人前面跪下，在下面的人面前作威作福……”

石海明忽然不觉得好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感觉人生好像没什么意思，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尽头，一切都是个轮回，我的父母年轻时是这样，我现在也是这样，如果我有孩子，那他也将会是这样……”

少女没说话，只是认真听着。

距离这么近，石海明才发觉她的身材是那么高挑，简直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在这个普遍身高偏低的国度，已经能算是模特身材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太过悲观了，哈哈……或者说我这个人不努力，不求上进，只要去努力，就能改变命运嘛，但我却觉得如果靠这些来改变命运，那实在是太悲哀了，嗯……太悲哀，太——悲哀了。”

叹气，吸气。

然后歪过头看向那个少女。

石海明的眸光闪烁：“谢谢你听我说那么多，天色很暗，你一个人走在街上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