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宋承誉指了指自个儿,完全没料到他会问到自己身上,顿时僵住了。
“不曾想,奴婢一进门就与宋公子碰上了,对吧宋公子?”楚无念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对对对,我们也才刚到,还在为昭华姑娘到底为谁弹奏而争执呢!连人都还没来得及叫进来。”
宋承誉点了点头,替她圆下这个谎。
“让她替你弹便可。”赵止洵冷着脸,将地上蹲着的人一把抓起来,拉出厢房的门。
楚无念的手里还捏着那些碎片,碎片锋利的,割破了她的手掌心的,鲜红的血从她的手指缝里流出来,滴到地上,她一声不吭,眉头也没皱一下,就一脸淡然地任由他拉着。
“还拿着这些做什么?扔了。”
闻到血腥味,赵止洵转头才看到她手里还拿着那些碎片,还捏得紧紧的,手被割破了也一点感觉都没有。
楚无念低着头,气息闷闷的,手指头没松开。
皱皱眉,赵止洵直接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的手指头掰开,将她手里的碎片扔到地上,扯出袖中的锦帕缠紧她的手掌。
血将他的锦帕浸红一层,不过好歹是止住了,不再流出来了。
“不高兴我过来?”
赵止洵背对着回廊上的护栏,低下头问她。
回廊上,到处是来来往往的宾客,还有不停向贵客们示好的姑娘,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声音绕上房梁,缠了好几个来回才余余袅袅地消散。
一楼更是热闹,达官贵人们忙着和姑娘们喝酒,看台上的声乐乐此不疲的响着,唯独他们这一处角落,安安静静的,甚至低沉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不高兴,您想过来便过来。”她的眼角染了湿意,被回廊上传来的微风一吹,又吹散了,一丝也不剩。
“那你这是做什么?”
赵止洵抓起她的手,扬到她面前。
“方才在想事情,没注意。”
她也安分回着话,没有一丝不情愿。
“不必给爷找什么昭华姑娘,爷想解闷有的是法子,不用你跑出来给爷找。”赵止洵扬扬脸,轻哼一声。
“王爷说的是。”
除了比往日里更低眉顺眼一些,瞧着与平时倒是没什么两样。
待他们二人离开鹤鸣楼,宋承誉心里的惊颤才消散去半日时,他人一回到府上,就被人抬到了赵止洵面前,连他府上的椅子都没坐热。
“正琅,这是我从祖父那里拿来的药,你敷到伤口上的,不出半个月,这刀疤必定消除个一干二净。”
宋承誉笑嘻嘻的,从袖中将药瓶递上去。
递完东西,他就要起身往外走。
“坐下。”
眼前一言不发的人,冷声下令。
“好好好。”
屁股一沉,宋承誉认命地坐回去。
“今日在鹤鸣楼中,你与她说了什么?”那人有多不对劲,赵止洵能感受得到,回了府里一整日都对他低眉顺眼的,没了往日的亲近,只剩主仆之间该有的仪态。
“没说什么啊,就闲聊了几句而已。”
眼前的这人,心里明明藏着怒气,他不会看不出来,打算能糊弄就糊弄过去。
“你劝你最好说实话,不然今日这门你可就出不去了,爷可不想看到宋老爷子要为自己的孙子治伤。”
赵止洵也不急,低下头抚着茶盖边沿,气息微沉。
后脊背上传来一阵凉意,宋承誉喉头动了动,这才如实告诉他,“无念姑娘到鹤鸣楼里是想找我问小将军为何会被留在长安城中,我说了这是陛下的恩赏,没什么稀奇的。”
“就这些?”
他手里的茶盖落到茶盏上,发出一阵脆响,惹得宋承誉的身子也跟着颤了颤。
“倒还多说了两句,说他,他受恩赏时你也在,让她该问你才对...”说这话时,他又吞吞吐吐的了,一点也不利索。
猛地,赵止洵的眉目冷了下去,一点也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出去!”他冷声道。
“好好好!”
宋承誉如获大赦,脚底抹油似的跑走了。
楚无念正端着点好的天竺葵走到门口,撞见了往外溜的宋承誉,手指头僵了僵,还是将天竺葵给屋里的那人端了进去。
“是我出的主意,让陛下将小将军留下的,他留在长安城里,将来好助四皇子登上皇位。”
楚无念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鎏金炉,眸光微闪,尔后将手里的鎏金炉稳稳当当放到案桌上。
她穿过身子,与背对着她的这人回道:“王爷自有王爷的安排,不必与奴婢解释。”
露出对主子该有的笑容,她一刻也没想多待,抬步就要往外走。
“你是我从围猎场上救回来的,难不成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与我斗气?”
赵止洵捏住她的手腕。
“他不是与奴婢素不相识。”
楚无念沉着脸,没有隐瞒。
他的掌心施加几分力道,又问,“那他比我还重要?”
“若是让奴婢在王爷与他之间选一人,奴婢会选他。”长长的羽睫颤动一下,她拼命咽下喉间的干涩。
其实他也没做多过分的事呀,只是为了自己的算计将宇文青云留了下来而已。
可宇文青云留在长安城里很危险,她没法不看清这一点。
所以,必须想法子让他离开。
但是仅凭她一人之力,没办法,她能靠的,兴许就只有眼前抓着她手腕的人。或许,她可以求求他。
楚无念抿唇,转过身子,“扑通”一下跪到他面前,“王爷,小将军便是奴婢之前在皇宫里伺候的十殿下,婉妃的生子,奴婢求求您,让陛下收回成命,让小将军离开长安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将头磕到地上,眼睛都不带眨的。
赵止洵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墨眸顿时生变,眼眸红了起来,“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只让他待在长安城中,即使没危险你也不愿意?”
“不愿意,只有让他离开长安城,奴婢才放心!”
说完,额头又往地上磕去,这一回磕得更响,将赵止洵的心扯得生疼。
赵止洵没想过要放过宇文青云,直到今日与她一道从鹤鸣楼里回来,她这副淡漠疏远的态度,让他隐隐猜测到了她知道宇文青云留在长安城里是他出的主意。
他便想着,若是为了她,留下宇文青云的性命也未尝不可。他盯紧着他,不让他寻着造反的机会就行了。
“这个请求,我没办法答应你。”
不让他离开长安城,是他最后的让步,即使是为了地上正跟他磕头的人,他也不会让步。
“若是奴婢答应您,当这亲王府里的主母呢?您也不能答应?”楚无念手掌心生出虚汗来,心里头很凉,她抬起头的,闪着泪光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带着无尽的恳求。
“你嫁与我,当这亲王府里的主母,是你要心甘情愿做的,不是我与你的一场交易。”
赵止洵的声音,带了些许苦涩。
楚无念笑了笑,眼里透着不解,还夹杂着一丝微凉,“在王爷的眼里,不是什么事都是可以算计的吗?”
心头怔住,赵止洵的墨眸里氤氲上一层阴霾,颇为震惊地看着她,他想不到,在她眼里他竟是一个满心都藏着算计人心的人。
想到这,他笑了笑,将墨眸里的阴霾收了起来,微微笑着问她,“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我?”
此刻他的这副样子,与他对起外人来,分毫未差。
“奴婢不敢,王爷怎么说奴婢便怎么做,只要是换成自己利益的事,王爷想要奴婢去做,奴婢便可以跟您交易。”
她的眼眸里没有一丝躲闪,心口却被一双大手抓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要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泪水,也被她往下压了一次又一次。
“我不需要这样的交易。”
他狠声,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来,高大的身子往上一站,遮住她眼前的光线,他冷笑道:“不过你要是把我伺候好了,没准我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他墨眸里没了阴霾,满是怒意,就连说出口的话,尾音上都卷了令人生寒的怒火。
“好。”
楚无念应下声来。
屋门很快被人关上,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日光透过雕花窗照进来的光带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将他们俩人裹了个满怀。
她忍住额角上隐隐作痛的伤,认真给他解下扣子,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衣衫摩挲的声音。
“又不是第一次,这会倒是不敢了?”
赵止洵冷哼。
寒意将她浸了个遍体鳞伤。
“没有。”
她摇头。
却不知,声音里已经带了微颤。
手指尖,依旧不紧不慢地帮他解着衣衫。
“我来帮你回忆,很快。”
忽然,双手一把被他抓住,这人低下头来,眼里布满妖冶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