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桌上有两碟菜肴/span一冷一热/span一荤一素/span一盘切成四瓣儿的米糕/span还有一壶小酒/span一个小酒杯/span
/span大哥哥还是进点东西/span空腹泡汤不好/span/span
顾昭的声音/span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span不似平洲音/span有些软/span却很好听/span声音低沉清晰/span润润的/span
顾岩见小弟一不抱怨/span二无恶言/span已然心生好感/span伸手取过小兄弟递过来的绢巾/span擦了手脸/span又觉贴心/span就着矮桌/span一气吃了四块米糕/span冷菜下了一盘/span待肠子塞满/span他提着酒壶/span自斟自饮/span那滋味/span看上去比顾昭这个主人还要舒畅/span
喝了一会/span顾岩道：/span怨不得你不去/span上京那地儿就只是人多点子/span这么好的地方却是没有的/span/span
顾昭也从石面端起自己的酒具/span也慢慢的喝了起来/span一边喝一边说道：/span跟这个没关系/span大兄知道/span自小我就跟兄长亲戚们不熟悉/span我自有我的活法/span去了/span也是给家里添麻烦/span终归阿父以给我们分开/span在挤在一起也是麻烦/span/span
/span这都怪我/span哥是个直人/span你小的时候应该还记得我/span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span方才我已经跟阿父赔过罪/span起了誓/span接了你去/span自然好好待你/span/span
/span是/span阿兄跟阿父/span具是耿直率性之人/span/span
顾岩低头饮了一个满杯/span有些犹豫/span但是还是说道：/span这些年/span跟着陛下/span从谨城那边起便什么都顾不得了/span整七年/span见天的打/span孝都没时间守/span五年前你四哥跟先帝同年一起去了/span皇帝老子都架不住这样折腾/span哎……没完没了的折腾/span密王倒了/span新帝又担心西北六地/span北六地平了/span新帝又担心顾家军/span等你哥哥我交了权/span这不打仗了/span那些狗屁的文人又开始折腾了/span这个说这样治国好/span那个说国不富是陛下重了武事/span今天改科举/span明儿闹着着开恩科/span科举就科举/span那凭什么只开文举/span没武举的事儿小七……/span
/span嗯……/span顾昭抬眼看着自己大哥/span这人方六十六岁/span一脸的皱纹褶子/span眼睛里带着一股子倦气/span一身的不如意/span满面的劳累焦躁……瞧这一身的伤疤/span大概也是生生死死几十年/span一辈子的劳碌命/span
/span对不住/span八年了/span大哥真的把你忘了/span/span顾岩诚心实意的道歉/span
顾昭愣了下/span接着哧的一声乐了：/span我知道/span不怨你/span其他的哥哥们大概也没想起我/span四哥去世那会/span我去了南边/span回来的时候四哥已经入土了/span四哥那边也没人来正式的报丧/span
这几年/span天南地北/span虽去的都是平安的地方/span可乱民/span饥民/span流民都见过/span虽南边人烟稀少/span可苦人儿并不少见/span合家一件见客的体面衣裳的人户也是有的/span
我吃得饱/span穿的暖/span每年有一百多贯钱可以拿/span还有禄米/span有大片的土地收租/span我比世上大部分人强百倍/span强千倍/span怎么能怨/span/span
/span你四嫂是个令不清的/span你去了上京我在与你详说/span她家的事儿还是不要碰的好/span不过/span小七真这么想/span不怨/span/span顾岩扬扬眉毛/span
/span大哥/span若不这么想/span只会越加的难过/span家都分了/span大哥能想起我来/span我还是高兴的/span并不敢怨/span要知道……父亲还是悄悄的给我留了一些产业的……/span
说到这里/span顾昭的脸色有些泛红/span带着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羞涩/span顾岩顿时豁然/span哈哈大笑起来：/span那能有多少/span是老宅子里那些东西吧/span/span
顾昭脸上愕然：/span大兄如何得知/span/span
顾岩慢慢沿着水壁走到顾昭身边/span拍拍他肩膀给他倒了一杯酒/span手不放开/span依旧亲昵的搂着/span心里已经是完全的信任跟满意/span他看着顾岩喝下那杯酒后/span脸上方带着一丝得意的样子说到：/span那些东西/span还是我跟父亲一起藏的/span统共不过两三万贯的样子/span阿父……是怕兵败/span给咱家留的退路/span/span
顾昭傻了/span扭脸奇怪的盯着自己大哥打量/span只打量的顾岩越发的得意/span哈哈大笑了半响才罢/span
/span父亲做什么都不会瞒我的/span我是长子/span阿父担心的是他们几个/span他们是庶出/span略有些不平/span也是怕你护不住/span你知道的/span他们跟我们始终想的都不一样/span这几年……越发是这样了/span小七……/span
/span嗯/span大兄/span/span
/span我知道/span你是个出息的/span这点像阿父/span就是穷死/span饿死/span都不会乞怜/span当初咱这一支的太爷爷是/span阿父是/span你哥我也是/span靠天/span靠地/span还真不如靠自己/span这几年你在南边也折腾了不少/span你安心/span那具是你的/span大哥还不放在眼里/span但是……有多少自己心里放好/span便是……便是你嫂子也别漏了/span大哥今年六十六了/span也不知还能照顾你几年/span虽那些买卖挂在毕梁立家的名下/span可……商贾之事具不是好事/span以后还是换成金银/span慢慢存着看时机吧/span/span
顾昭这下/span心里略微有些感动/span这人无论如何/span也算是为自己着想的/span顾昭点点头/span拍拍手/span屏风外的音乐便停了/span有窸窸窣窣的罗裙声/span穿鞋声/span接着那些人离开/span只留下汤池边一片寂静/span
/span大哥说话/span还是多注意的好/span/span顾昭看下有些酒意的顾岩提醒/span
顾岩却是一脸不在乎/span甚至他现在很是放松/span一边自斟自饮/span一边继续唠叨/span
/span小七……土地就不要买了/span你一个乡男/span能用多少/span能吃多少/span如今新帝登基/span天下又新丈量土地/span那天产多的/span自有人惦记/span天威之下/span谁能护住/span我名下的田庄/span家中祭田合起来也不过几百倾/span这都是入了档/span早些年先帝给的/span今上给的/span一亩都不多/span一亩也不少/span
以前是不少的/span前阵子叫你嫂子安排人都卖了/span如今陛下是穷疯了/span又想落好名声/span又想捞钱/span那有那般美事/span八年混战了/span又赶上几场瘟疫/span虫涝/span关内关外/span青壮死了多少/span绝户人家有多少/span青州绝户了/span廿州绝户了/span长洲一个郡就剩下五百丁户/span各州县绝户绝丁的到处都是/span这一仗大梁朝是伤筋动骨疼的狠了/span
如今呀/span天下三分之二的肥田在门阀世家手里/span剩下的三分之一具也不在陛下手里/span陛下能不急吗/span前阵子/span上面下了迁丁令/span说是要从乌康迁人出来……/span
许是说干了/span顾岩又倒了一杯饮下：/span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span土地便别买了/span虽说如今土地便宜/span可谁买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能/span咱家兄弟七个/span合起来便是个大头儿/span知道吗/span/span
/span恩/span/span这是正理要听/span朝里有人/span有内部消息/span福利是真正的好/span
/span这次阿兄接你回去/span你也别多想/span舒舒服服过你的/span老哥哥我还能活几年呢/span你就只回去住住/span要是有好差事/span不得罪人还清闲的实缺闲事儿/span便当当也没什么/span若没有/span你就跟你侄儿男女在上京各处耍子/span哥哥家有的/span绝不少你的/span你想怎么/span便怎么/span咱老顾家现在在上京还算可以/span待你玩累了/span你想在上京成家/span就叫你嫂子给你看户好人家……/span
/span并没有气……只是……/span
/span你说/span/span
/span别的都可以/span独这婚事/span必须我点头成不成/span/span
/span嗯/span我兄弟想怎么就怎么/span以后/span你就是看上公主/span哥哥也给你求去/span陛下……陛下那边哥哥还成的……/span是呀/span现在还成/span可也比不得老爷子那会子起兵那一茬子人亲厚了/span皇家如今是越发的有威严了/span
毕梁立半跪着在汤池墙外热着酒壶/span耳边能听到汤池里兄弟俩说话的声音/span对于他这样的忠仆/span主人会给予完全百分百的尊重/span所以有些事儿他是可以听得/span听到主人与自己大兄谈的热乎/span毕梁立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酸楚/span
小主人如今是有靠山了/span再不必风里来浪里去的冒险/span可是/span顾老爷还能活几年呢/span上京那边家里打早先就不是安稳的/span开国公府里顾老爷有一妻两妾/span女人不知道有多少/span他与老主人可不一样/span好色的名声要大过打仗的名声/span且不说女人/span就家里/span嫡出的孩子男子有两名/span嫡出的小姐两名/span其他庶子庶女有七八个/span小主人这一去了/span或多或少的也会卷到这些事儿里/span京里一些老宗族的老亲/span四老爷家如今也在京里/span哎……毕梁立是真真的担心自己家小主子应付不了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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