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郑耀坤的声音打断了梁昱舟的回忆,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拿起西装外套,转身出门。
明明早上医生才讲过要忌生冷辛辣,不能喝酒,可晚上的酒局,他注定是躲不掉的。
郑耀坤有心要帮他带酒,却被梁昱舟一个眼神给制止。
这位刘处长是出了名的难搞,既然答应要帮梁天放摆平他,那就得拿出些诚意才行。
几杯酒下肚,梁天放终是沉不住气,先开口提了那批货的事情。
刘世杰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他放下手中酒杯,无视梁天放的敬酒,自顾自地说道,“天放少爷,咱们出了工部局的大楼就不要再谈公事了,说好了晚上只是来喝酒放松的吗。”
梁天放手举着酒杯僵在半空,只得尴尬地放下,“这也算不得是公事,不过就是想让您高抬贵手,您放心,我梁天放绝不会亏待您的,要不您开个价?”
刘世杰脸色一沉,“天放少爷,你把我刘某人当成什么人了,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更加不会开口要好处,你这么做也未免太看不起我的为人了吧。”
梁天放原本满脸堆笑,此刻也变了颜色,被刘世杰将他说话办事不妥,他哪咽得下这口气。
本是留洋归来的商科高材生,怎奈接手父亲交代的生意后却处处碰壁,理论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商场上的人情世故,可这一套偏偏不是书本上写的,也不是课堂里教的,岂是一日两日就能学得会的?
郁郁不得志的滋味他是尝了个够,生意场上受挫,回到家里还要被父亲训斥,幸得大哥出手相助,才让父亲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
想到这里,梁天放不禁向大哥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梁昱舟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只等梁天放碰了钉子,他才缓缓开口道,“您可别这么说,我这弟弟脸皮薄,性子急,一心扑在家里的生意上,他可没什么坏心,要是哪里惹您不快了,我这杯酒带他向您赔个不是。”
说完,一杯洋酒仰头入喉,梁昱舟诚意满满。
刘世杰朝他礼貌地举杯,也喝尽了杯中酒。
梁昱舟投其所好,三言两语便将话题转到了赌马上。
“听讲最近那个六号风头正劲……”
他话音还未落,刘世杰便来了精神。
“哎,别提了,我就是跟风下注的,结果连输三场,最近真是背运到家了。”
“不是说那个三号也不错,曾经连胜过五场。”
梁昱舟朝一旁的侍应生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把刘世杰的杯中酒斟满。
“三号一次比赛时出了意外,已经很久没有参赛了,昱舟少爷,你这消息未免也太滞后了吧。”刘世杰晚上多喝了几杯,有些上头,渐渐地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哦,是吗?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三号下周就要回归了,许多业内大佬都很看好,世杰兄,机不可失啊。”梁昱舟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然后为自己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分明看到刘世杰眼冒精光,原本还是微醺状态,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像刘世杰这种人,精明而又谨慎,是不会主动开口讨要好处的,对于公开送上门来的,他也必定不会接受,只有用些隐蔽的手段,让他的资金来源看起来合理,不会让人产生怀疑,他才会安心接受。
不过一句话的提点,刘世杰早已心知肚明,给三号下注,三号必定稳赢,自然就会有大笔资金进账。
“哟,这么说来,那我可就接受昱舟少爷的建议了。”
“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梁昱舟举起酒杯与刘世杰碰了碰,今晚这场酒没白喝,事情算是搞定了,只不过他是出钱又出力,功劳却都是梁天放的。
此时见事成了的梁天放向大哥投去了感激又佩服的目光,梁昱舟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下。
走出包厢,外面大厅的喧闹嘈杂声扑面而来,舞台上传来歌手曼妙的歌声,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合着节拍迈出轻快舞步,烟气酒气,笑语欢声,充斥着各个感官。
梁昱舟只想出来透透气,却无意中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角落里的那桌客人像是在呵斥一个侍应生,那侍应生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制服,本是平平无奇,可那一头长发却用一条藕荷色丝巾束在脑后,丝巾的一角还绣着几朵白色玉兰花。
梁昱舟又回忆起挣脱丝巾束缚时的那丝滑的触感,丝巾拿在手上似乎还带着主人身上淡淡的花香。
冷眼扫过那一抹正在低头卑微道歉的身影,看样子,她好像真的很缺钱。
可又与他何干?
梁昱舟高大的身影直接掠过她,从她身旁的角门穿出,重新闭合的门扇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身后。
而那抹卑微道歉的身影,在得到客人原谅后抬起头来,视线刚好落在尚未闭合的门缝上。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原本会洒进来的灯光,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有些紧张和抗拒。
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