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墓园里,梁昱舟在母亲的墓碑前站定。
显然已经有人先到一步,将周边打扫干净,墓碑前还摆放着一束鲜花。
梁昱舟将鲜花拾起,抛到不远处的松树下,然后摆放好自己带来的花束和水果。
这块墓地是梁京江选的,这可能是他为曾经爱过的女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在那之后的每年他都会托人来祭扫,自己却从来不敢露面,无非就是图个心安而已,人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来看一眼,死了却来搞这一套,梁昱舟只感到不屑。
常映雪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知道梁昱舟是梁京江的私生子,在那高门大户里定是小心翼翼,受尽委屈,那束花多半是梁京江送的,不然他不会如此愤恨地将所有怒火发泄在一束花上。
梁昱舟坐在墓碑前,像是个依偎在母亲膝下的孩童一般,倾诉着自己的心声。
“妈妈,我来看你了。”
“现在我过得很好,吃得饱,穿得暖,不再受人欺负,你可以放心了。”
真的过得好吗,虽然现在外表风光,可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回答他的只有山间的猎猎风声。
看到这一幕,常映雪忽然红了眼眶。
他至少还可以到母亲的墓前诉说心事,可她呢,离开申城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当年父母的后事都是舅舅操办的,那时舅舅生意还没有出现危机,常映雪父母的后事他也是尽心尽力在办,可回到宁城后不久,舅舅的生意便遭遇了危机,周转不灵,工厂面临停产,那时的他病急乱投医,找人去借钱,却又被骗,欠了大笔债务,从此一蹶不振,又沾上了赌博的恶习。
短短的几个月内,常映雪的世界像是被颠覆了一样,从此变得灰暗。
“过来陪我坐坐,好吗?”
梁昱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常映雪走过去,在墓碑前鞠了躬,然后在墓碑的另一侧坐下,此刻的她,很愿意成为一个倾听者。
“你礼数还真是周全,我妈妈是很随和的一个人,见到你来她应该就很高兴了,你不用拘泥这些。”
今天的梁昱舟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没有了那种锋芒毕露的感觉,看起来更容易接近。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口无遮拦,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你平日里对别人讲话做事也这样吗,岂不是会得罪很多人?”
常映雪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看向他。
他生性张扬,总给人一种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错觉。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我是在担心我自己,怕像上次在码头一样,明明不是冲我来的,结果还是被殃及到了。”
“你就嘴硬吧,在我妈妈的墓前都还不承认我们两个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讲话,一见面不出三句话准能呛起来。”
“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搞不好我们就是前世的冤家,这一世也注定不消停。”
不知为何,常映雪的这句话让梁昱舟觉得十分受用。
“都说缘定三生,那是不是下一世我们就可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老是讲这些让人恶心肉麻的话,一天天的把情爱挂在嘴边,你就没有什么其他要做的事了吗?”
常映雪脸颊发烫,把头转向一边。
“有,当然有。”
“是什么?”
常映雪似乎就要等到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答案,她想知道梁昱舟每天都在做什么,忙什么,他是不是有什么远大的理想,还是只想做一个梁家不受重视的闲散少爷。
“你就这么想知道?是怕我以后不学无术,靠不住吗?”
“我管你以后做什么,我只管努力工作,赚我的钱就好了。”
“真是财迷,三句话不离赚钱。”
“不赚钱怎么生活,我不像你至少还有个有钱的老头子可以依靠,没钱花了伸手朝家里要就好了。”
“你该不会当真以为我这个私生子在家里的生活过得很滋润吧?”梁昱舟自嘲地笑了笑。
常映雪重新上下打量他一番,“华服、汽车、洋房……这些你都能轻松拥有,已经是人上人了,你还不知足?要的太多,当心引火烧身。”
“知足?”梁昱舟苦笑了一下,“我自认为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但有很多时候,并不是我引火烧身,而是有人容不下我。小雪,有很多事,你不懂。重回梁家这八年,我也曾想过要放下曾经的一切,好好生活,可现实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只有不断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顺利活到今天。”
“你之前救过我的那次还记得吧?”
常映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是梁京江的现任太太付丽华在派人追杀我。我的存在对她和梁天放来说,就是一种威胁,我就是那个家里多余的存在,只有我消失了,他们才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怎么会这样?”
常映雪只觉得震惊,久久不能回神。
她一直以为梁昱舟在梁家只是不受待见而已,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要取性命的程度。
“很意外吗?这就是我的真实生活,所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别和我走的太近。”
梁昱舟眼神黯淡,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将自己真实的情况告诉她。
常映雪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担心我什么?怕我死了?”
梁昱舟虽然嘴上这样讲,但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担心他的安危。
“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