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常映雪的生日,父母带她来到宁城的舅舅家,和外婆舅舅一家一起过。
那时的舅舅舅妈待她十分亲切,命家里的佣人烧了一桌子她最爱吃的菜,还带她去红帽子糕饼店去买奶油草莓蛋糕。
那时的她只有十三岁,买完黄油曲奇和蛋糕,舅舅让她站在店门口等着,他去街口把车子开过来。
常映雪就这么一手拎着黄油曲奇的铁盒子,一手拎着最爱的奶油草莓蛋糕,穿着新买的白色纱裙站在糕饼店门口无聊地四下张望。
糕饼店的墙根下坐着一个少年,身上脏兮兮的,脸上和手上还有血污。
常映雪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却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清澈明亮,还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巷子口那只受了伤的小野狗,委屈满满,却又故作坚强。
常映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被他这样一看,刷的一下脸就红了,她尴尬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给你,擦擦吧。”
男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那手帕是真丝缎面,拿在手里丝滑垂顺,沾了血污着实可惜,他小心地擦拭着自己手上的伤口,血污浸染了手帕,尽管布料柔滑,却还是刺痛了他的伤口。
“你这伤口要尽快去包扎一下才好。”
常映雪放下手中拎的东西,蹲下来,用手帕将他的手掌包好,最后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只能包成这样了,你要记得去医院或是诊所,知道了吗?”
男孩沉默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那个蛋糕盒子上。
“你是不是饿了,那这个曲奇给你吃吧。”常映雪很有成就感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继续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蛋糕我就不能分享给你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奶油草莓蛋糕,你别怪我哦。”
男孩的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一辆黑色轿车便停在路边,一个中年男人从车里探出头来,叫道,“小雪,常映雪,上车了,快过来。要不然等下回富裕巷,天都要黑了。”
“来了。”
女孩最后对着依旧蹲坐在墙角的男孩说了句,“再见。”随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只留下那男孩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的影子,干涩的嗓子里才挤出一句,“谢谢,生日快乐。”
常映雪还记得那天回去的路上,舅舅教育她半天,让她以后不要跟那些街头流浪的乞丐、小混混搭话,他们天天就是干些偷偷摸摸,打架斗殴的事情,没一个好人。
她点了点头满口应下,不过还是在为自己帮助了别人而感到高兴。
真的会是他吗?
常映雪不敢确定,但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又太过巧合。
真的会有人因为一面之缘,而记得十年吗?
常映雪的手指抚上餐巾上的玉兰花,轻轻摩挲着,曾经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逐渐清晰起来。
好像她与梁昱舟从相遇到现在,她曾经觉得不解的种种,在这一刻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才认识没多久的时候,他就问过,她家是不是住在富裕巷,还说她看起来很眼熟。
还有在她被人上门催债的时候,他又为什么那么热心地将自己安置在童家巷的房子里。
她曾经以为梁昱舟是另有目的,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或许从一开始他便认出了自己,而她自己却早已将童年的那个小插曲忘得一干二净。
好在,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再次相遇,也是命运捉弄,让他们误会与错过。
想到这里,常映雪不禁内心忐忑,他今晚还会来吗?
即便是他来了,他们之间还能把误会讲开吗?
忽然,手指触到了餐巾下的凸起,她轻轻掀开餐巾,底下是一个信封。
“常小姐……”
服务生刚好送来冰水,看到她发现了信封,急忙阻止。
“这是梁先生特别叮嘱我们放在这里的,他预定位子的时候,说要是他来不了的话,就让你把这个拿走,不过,刚才我们已经和梁先生通过电话了,他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您还是等他来了再打开吧,怕是会有什么惊喜。”
常映雪轻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的,谢谢。”
惊喜?
他还会准备什么呢?
还有,他说要是自己来不了的话,莫非,他早就对他自己的未来,有了最坏的打算?
常映雪收回手,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此刻,她只想快点见到梁昱舟,不管之前有过什么不愉快,在生死面前,她都可以选择原谅,她只是想在自己离开之前,亲口告诉他,她从未骗过他,也并没有想过要利用他达到什么目的,在她的心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已经认定了他。
侍应生刚刚端上来的冰水被她握在手中,沁凉的感觉传遍全身,内心里一遍遍地演说着见面时该说的话语。
“小雪……”
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常映雪身体僵在原地。
是李逸尘,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你冒险来找我吗?”
“我不来怎么行,现在已经快九点了,你要是再等下去,就会误了大事。”
“可就算是今晚必须离开,我也想要把话说开,我不想带着遗憾走。”
她怕,她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