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2 / 2)

揽芳华 乔家小桥 6159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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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嘉幼搞不懂:“那你干嘛去?”

谢揽糊弄道:“大半夜的,风大雪大路又滑,我送自己岳父去上朝,需要什么理由?”

“去吧去吧。”冯嘉幼懒得搭理他了,转个身背对着他继续睡。

谢揽轻声关上门,大半夜过去,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快有一指厚了,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来到府门口时,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停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是姜平。

“公子,谢千户出来了。”

谢揽目望李似修姿态优雅的下了马车,这家伙披着厚实的灰毛披风,里头穿的是件朱红朝服。

朝服的威严竟让他添了几分英气,瞧着没那么小白脸了,可恶。

李似修看他则像是看异类,随意扎起的高马尾,干练的一套紧身衣,冰天雪地穿的如此单薄,和他们过的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季节。

是显摆自己体质好么?

以嘲讽他在宴席上捂了一会儿热,回去就病倒了?

真是讨厌。

“谢千户。”李似修收敛心思,礼貌的朝他拱手,又朝门后微微躬身,“冯伯父。”

家仆提灯照路,冯孝安走了出来,不解地看向谢揽:“你又不用上朝,出来做什么?”

谢揽扭头一瞧,他二叔也是里面一袭朱红朝服,外面披了件裘衣。

一个人还不显眼,两个大官往那一站,这朱红朝服也未免太夺目了点儿。

谢揽打起精神:“我担心您遇到危险,送您去上朝。”他指了下李似修,“李大人太容易遭人刺杀了,我心有余悸。”

说的是真心话。

冯孝安笑了笑,在他后背轻轻拍了两下:“算我没有白疼你。”

言罢直接往马车走,甚至都没和李似修打声招呼,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姜平不悦,真论起来,大理寺卿和帝师比起来,帝师的地位更高一些。

但李似修始终如同他的学生一般,待他毕恭毕敬。

因为不确定有没有人在冯府门口远远盯梢,冯孝安喊他来接的目的,正是想让人误以为他才是自己真正的“老师”。

虽不及那位大儒有名望,却更有势力。

再一个,这是李似修第一次见冯孝安。

以他最近的了解,冯孝安俨然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辈。

然而李似修的这些用心,在谢揽眼睛里统统只有两个字:谄媚。

三人上了马车,冯孝安坐在上首,他俩分坐两侧。

马车碾过积雪,朝着皇宫出发后,冯孝安忽地开口:“今年的雪下得有些早。”

李似修忧心忡忡:“很可能会有雪灾,要先做好应对之策。”

冯孝安微微叹气:“还能如何应对,这注定是一个雪虐风饕的寒冬,想活下去,唯有抱团取暖。”

李似修知其意:“冯伯父,家父让我问问您,关于湖广布政使唐宿……需不需要他出手相助?”

冯孝安拢着手摇头:“用不着,督公不来落井下石就好。”

李似修:“……”

冯孝安又道:“麻烦你转告督公,我已经做出决定,暂时接受他结盟的提议,但我与他之间的盟约只限于一条,那就是竭尽所能的送你入内阁。”

李似修等着听他的要求。

冯孝安也不卖关子:“作为交换,请他帮忙照顾着我女儿的安全。”

听他提及冯嘉幼,李似修微微拢眉,看向了谢揽。

谢揽也纳闷:“爹,您不是说警告过傅珉了?”

“我是警告过,但我猜他应该会借刀杀人,要借谁的刀我暂时不清楚,因此也没有对策。”冯孝安不敢放松警惕,“他对我了解太多,而我对他的了解却还不足。我已经请了个他不可能知道的帮手,但我觉着依然不够。”

“有我在您怕什么?”谢揽去衙门时虽不能陪着冯嘉幼,但二叔既说是“借刀杀人”,那对方应该不会直接派出杀手。

冯孝安摇头:“你们稍后可能会出趟远门,我担心防不胜防。”

谢揽听见出远门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烦恼:“去哪儿?”

冯孝安先不答,转头继续交代李似修:“你父亲也无需派人盯着,必要之时施以援手即可……你只需转告他,他会明白的我的意思,也知道该怎么做。”

李似修忙应下:“是。”

无论冯孝安还是他父亲,过的桥都比他走的路还多,自然用不着他多揣摩。

说着话,即将抵达宫门口,需要下马车徒步走上前。文武百官里只有一人不需要下车,可以直接乘坐马车入宫,那就是内阁叶首辅。

倒不是他权力大,是他年纪不小了,腿脚不方便,雪地里走几步,一摔倒就能摔出个好歹。

因此宫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不用问也知道里面坐着叶首辅。

“他在等我们。”冯孝安问李似修,“你猜他要说什么?”

李似修低声道:“夸您风采不减当年,夸我年少有为。”

冯孝安:“原因呢?”

“鼓励我们。”李似修提着步子随他走,与他前后稍稍错开一点以示尊卑的距离,边走边道,“他是个守成派,做事不激进也不积极,当了十几年首辅,无功也无过,也是莫大的本事。”

最近冯孝安一直在针对薛尚书,叶首辅意识到了薛尚书背后的势力有些突出后,自然就要鼓励冯孝安继续去打压他们,以维持平衡。

冯孝安听他说着,偶尔点头,偶尔纠正。

谢揽没有资格陪他们上前,只能远远看着两人逐渐走向巍峨的宫门,融入一群穿朱红朝服的高官堆里。

不觉得羡慕,只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像两个戏子似的,要开始登台卖艺了。

背后突然有人喊他:“谢千户。”

一听这声音,谢揽顿时觉得自己没比他们好去哪里,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齐封。

他假装没听见,绕了个弯,扭头回家去了。

齐封原本想去拦他,问他考虑的如何,再劝劝他,却被齐瞻文拦住:“父亲,我听说您想让这个姓谢的进军府?”

这次空出来的位置,齐瞻文本以为给自己的,就算不给自己,给谁也没想到是给谢揽。

“您为何对他那么好?上次您用我的名义送地契……”那栋宅子齐瞻文问他要了好几回都没成功,“我当您是替我道歉,如今想收他入军府又是什么原因?”

齐封目光一冷,原本准备训斥他管得太多,但忽又觉着有几分对不住他,说道:“你不要多心,我只是看谢千户是位人才,想招揽他罢了。”

说完往宫门走去。

齐瞻文望着他疾行的背影,更觉得其中有问题。

他父亲竟然不让他“多心”,还好言好语的解释,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

……

谢揽是走回家的,到家时天都已经亮了,冬至休沐,他不用去衙门。

而冯嘉幼说到做到,晚上少看卷宗,故而睡觉时间从子时提前许多,起来的也早。

谢揽进屋时,她正对镜梳头,扭头一看他,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来:“你就穿的这样单薄?”

“偶尔需要锻炼身体,适应一下恶劣的环境,不过真挺冷的。”时间久了,谢揽也冻的瑟瑟发抖,先去喝杯热水暖一暖,才捧着茶杯抱怨,“我发现朝廷也太歧视我们武官了,凭什么文官从六品就能去参加朝会,武官必须从四品?”

冯嘉幼笑道:“五年前但凡在京的官员都要去上朝,小皇帝登基之后才改的。怎么,你想去上朝?”

“我就是不太服气。”谢揽哪里想要去上朝,大理寺里坐着开个例会他都会打瞌睡。

上朝一站一两个时辰,听一众人争来吵去的,想想都受不了,“他们寒窗苦读,我们勤修苦练,却莫名低贱一头,真令人窝火。”

谢揽走过去她身边,半坐在她梳妆台上,抱着手臂低头看她梳发。

其实他挺想帮她梳头的,也提过要求,但冯嘉幼不答应,害怕他会扯掉她的头发。

冯嘉幼抬头看他在发呆:“你在想什么?”

“想起来我从二叔口中听到一个消息。”谢揽和她说,“南疆的监国,韩沉的舅舅,并不打算派人来和咱们大魏谈判,他准备立一位新王,是韩沉的堂弟。”

冯嘉幼啧啧:“不知道是缓兵之计,还是真心实意。”

谢揽道:“二叔说最近各方讨论的大致结果,是不管怎么样,先把韩沉押送到边境去,交给镇国公。探一探南疆监国的意图,若他真打算另立新王,就将韩沉放回去,看他们内斗。若只是缓兵之计,便和那位监国谈谈条件,给咱们大魏服个软,让几座山头出来。”

冯嘉幼惊讶:“谁押送?不会是你吧?”

谢揽怀疑这任务他应该是躲不掉了,毕竟设局抓人是他岳父,提刀抓人是他自己。

有他的份,就得带着冯嘉幼。

所以二叔才担心冯嘉幼的安全问题,当机立断答应了徐宗献的结盟。

“目前还没讨论出结果,二叔说即使有我,也是个辅助,朝廷一定会派个有身份的大监军去的,先告诉你,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我知道了。”有冯孝安在京中筹谋,冯嘉幼不会思考太多。

真离了冯孝安出门办事儿,她再动脑子不迟,于是继续美美的梳头发。

谢揽的视线随着梳子下滑,瞧见她锁骨下方的一块儿红印,像一颗小火种似的,瞬间撩的他浑身发烫。

见冯嘉幼又想抬头,他反应极快,立刻将视线转去她首饰盒里,捡了个簪子出来玩儿。

又在心里骂自己有病吧,躲什么。

谢揽把簪子扔回去,正想说今天好不容易不用去衙门,拉着冯嘉幼再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冯嘉幼先指着外间:“你回来之前,你要的软剑送到了,在架子上,你看看行不行,七千两买来的。”

不说价钱他也会问,索性先告诉他。

“多少钱?”谢揽怀疑自己听错了,“七千两??”

“是啊,出自名家之手。”

“你肯定是被人骗了。”谢揽既心痛又后悔,他就不该让她去买剑,都怪自己非得留着最后一丝尊严,不好意思伸手问她要钱亲自去买。

谢揽快步走到外间,在架子底部找到一个木盒子,掀开一看:“怎么是苗刀?”

冯嘉幼往外探头:“不是那个,软剑是盘起来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谢揽已经被手里的苗刀给吸引了目光:“这刀你哪儿来的?竟然比我的刀还好。”

“可能是你爹送的。”冯嘉幼那晚正研究着,她母亲刚好回府,刀被珊瑚收了起来,最近事儿太多,她快要忘了,“留名是谢阿翁,阿翁有爹爹的意思。”

“我爹?”谢揽心中一个咯噔,难道爹想让他把谢家的家传苗刀还回去,不好意思说,先送把更好的?

越想越是,他正想难过,突地在刀身与刀鞘链接的地方,看到一个刻出来的“齐”字。

谢揽的瞳孔紧紧一缩:“好得很!又是那个杀千刀的齐瞻文!”

冯嘉幼愣了愣,放下梳子赶紧从内室出来:“齐瞻文送的?”

谢揽指着刀上的字:“你看。”

冯嘉幼看花了眼,才瞅见一个比蚂蚁还小的字,像是用针尖刻出来的:“这真的是齐字?”

“这么大的齐字,我哪里会认错?”谢揽气的直咬牙,“上次齐瞻文送金屋道歉,我说他羞辱我,你说不是,这回你该怎么解释?”

自称谢阿翁,送把比他家传苗刀更好的刀:“你敢说他不是在骂我是他儿子?”

冯嘉幼还在仔细辨认那个小字是不是“齐”字,一时真想不通原因。

“欠收拾的狗东西!”谢揽抢过刀就走,气势汹汹,“我这就去宫门口等他,今天不把他打成孙子,我跟他姓!”

冯嘉幼许久不曾见过谢揽大发雷霆,好半天才缓过来神,快步上前拉住他:“你去宫门口,是打算让所有人看你笑话?你二叔回京城来第一次上朝,你打算给他难堪呀?”

谢揽的理智被拉回来点儿:“那我去大都督府等他!”

“齐封……”

“齐封一起回来正好,我当着他的面把他儿子打一顿,看他还要不要死缠着我进军府。”

冯嘉幼知道他这是新仇加旧恨,不出口气不行,只能叮嘱他:“那你自己把握好分寸。”

“放心,我知道,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他们父子俩打交道了。”

谢揽前脚走,冯嘉幼在屋里坐了会儿,冥思苦想了半天,也赶紧出了门。

……

冯孝安早上出门,是乘坐的李似修的马车。

朝会过后,他被喊去文渊阁说了会儿话,出来时看到云飞在门口等他。

冯孝安上了马车,却见冯嘉幼面色凝重的在里面坐着,稍稍一愣:“小山出了什么事儿?”

等马车跑起来,冯嘉幼才问:“齐封为什么会认为他是谢揽的爹?”

她观察冯孝安,见他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心脏猛地一揪:“难道是真的?”

“你不要误会,我也是听小山说起来,猜到了齐封的想法,和你一样费解。”冯孝安连忙解释,“我当年又不认识齐封,和陆御史也只是同窗和同科,更没见过他夫人,哪里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冯嘉幼如堕冰窖:“难道……”

她说不下去,绞着手指,这样寒冷的天气,额头几乎有冷汗渗出。

冯孝安同样神色紧绷:“我唯一可以肯定是,小山是陆御史的亲生儿子无疑。”

冯嘉幼看向他:“嗯?”

冯孝安指了下自己的脸:“小山和临溪的长相都不似陆御史,可能随了他们的母亲,但有一处是一样的,陆御史多晒一会儿太阳,就似喝了酒一样脸红。”

谢临溪的脸在没受伤之前也是如此,谢小山同样有这样的毛病,没陆御史明显,但漠上阳光太烈,他也会红,因此常被笑话,才会喜欢戴面具。

听他说完,冯嘉幼松了口气儿,抚着胸口说了声“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