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长相本就极其阴柔,在归鸿山中,宁虞几乎是每隔几日都能瞧见有人在偷偷议论那个归鸿山初长成的美貌小师弟。
宁虞听一次气一次,但是别人夸易雪逢他又不能上手去打,只能强行忍着差点把自己被气死。
在他看来,易雪逢美则美矣,就是太过招人,又被他和秋满溪养的没有旁人应有的防备心,哪怕已经入了魔有了魔纹,也依然能招到这么多对他有觊觎之心的人。
易雪逢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不喜欢这张脸的,他抬手摸了摸脸,疑惑道:不好看吗?
宁虞道:太好看了。
易雪逢:
易雪逢被噎了一下,才有些脸红地垂下了眸子,他抬起手在自己脖颈出的细微魔纹上轻轻一勾,那漆黑的魔纹宛如黑色藤蔓,快速疯长地爬上他的脸庞,不过瞬间便蔓延了小半张脸。
易雪逢眨眨眼:那这样呢?
宁虞默默看着,听到他这样问,憋了半天才道:你怎么样我都觉得好看。
易雪逢:
那我没招了。
易雪逢不知是不是那魅毒的后遗症,意识虽然清楚,但是脑子根本不怎么会转,他没有发觉宁虞此时和平常的异常,仿佛是顺着本能来应对宁虞说的所有话。
宁虞看了他半天,皱眉道:你现在到底是不是还清醒着?
易雪逢口齿清晰:自然醒着。
宁虞看了看他手腕上、脖颈上以及小腿上若隐若现的红痕青痕,心想你若是清醒着,为何都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最起码也要羞涩一下不是?
但是易雪逢就是一口咬定自己还清醒着,怎么都不松口。
宁虞陪着易雪逢半日,看到他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和之前无异,这才信了他清醒了的鬼话。
那日深夜,宁虞将易雪逢哄睡着,正在勾着自己肩上已经半白的长发出神,窗边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易雪逢几乎是瞬间就张开了眼睛,眸中一派清明。
宁虞抬手捂住了他的眼,道:继续睡。
易雪逢的羽睫轻轻眨了眨,大概是后知后觉宁虞在自己身边,便再次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直到易雪逢的呼吸平稳后,宁虞才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打开。
一只传信纸鹤从缝隙飞过来,缓慢落在宁虞的指尖上。
宁虞看着那纸鹤上面的山纹,沉默半天才道:掌教。
纸鹤微光一闪,接着归鸿山掌教的声音从中传来:宁虞,你剑道已破,这是为何?
宁虞道:弟子知错。
掌教沉默。
宁虞这样的性子主动知错一次像是天上下了红水一样罕见,掌教许是在默默消化这句知错,半天才道:先回来再说。
宁虞偏头看了一眼睡的正熟的易雪逢,迟疑道:但是我还有事
掌教道:无情剑道已破,不过五日你的修为便会毁于一旦,体内生机也要消散,现在都已经几日了你自己数数,不知轻重的小子,你的头发是不是都已经白了?
宁虞看了看肩上的灰白发尾,没有回答。
这样的反应便是默认了,掌教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大约知晓你在何处了,也知道你有什么事,但是宁虞啊,一旦性命没有了,你就算再在意他,又有何用?
宁虞眸子轻轻动了动。
掌教道:剑道已破,失去的生机和机缘已无法补全,你若晚回来,连我也救不了你。
宁虞终于开口了: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掌教:长则数十年,少则五年吧,你是道破,不是受伤,真当以为无情道是个好走的路?
宁虞看了看外面悬挂在天边的血红圆月,沉思半晌才道:我明日回去。
掌教这才没有多说。
宁虞将纸鹤放在储物戒中,转身走了回去,他坐在床沿盯了易雪逢的睡颜看了许久,直到天蒙蒙亮了,才抬手轻轻晃了晃易雪逢。
雪逢。
易雪逢被他晃醒,迷迷瞪瞪地看着他:师兄?
宁虞道:我要走了。
易雪逢愣了一下,才道:去哪里啊?
归鸿山。
易雪逢眸子有些黯然:啊?那你还回来吗?
宁虞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郑重其事道:我会回来,你等我五年,不,三年,三年后,我定会回来。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易雪逢垂着眸子,似乎有些难过,但是他的性子本就不是无理取闹的,就算心中再不开心也不会说出来,他点点头:好,我等你。
宁虞道:到时我回来接你,我们离开蛮荒,好不好?
许是这个到时给了易雪逢一丝希望,他勾起唇点点头,勉强笑道:好,那我们去哪里?
宁虞道: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
易雪逢又点点头。
宁虞紧盯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直到瞥见自己肩上垂下来的灰白发已经悉数变成了白发,他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手。
他正想要起身离开,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俯身在易雪逢眉心落下一吻。
易雪逢呆滞地看着他。
宁虞道:一定要等我。
他说完,起身将披风落在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雪逢艰难地撑起身体坐起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半晌才对着无人的寝殿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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