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张斐一愣,旋即想到,当时这分署是借着为士兵登记军饷一事,向附近的乡村推广,又为了不让人察觉到这些分署会永久存在,于是并没有直接买房或者建房,就是临时搭了个木棚子。
许芷倩问道:“欧警察,怎么有那么多百姓?”
欧俊道:“他们都是附近的农夫,特地赶来这里缴税的。”
“交税?”
许芷倩诧异道:“如今离收秋税,好像还有半个月吧。”
欧俊道:“我们已经告诉他们,到时再来交,他们不肯,非得现在交,后来蔡知府允许后,我们才让他们来交税的。”
许芷倩听得是一头雾水,上赶着交税的事,还真是没有遇见过。不禁问道:“难道以前河中府收很重的税吗?”
欧俊道:“并非如此,只不过以前是里正、户长、衙差,拿着税钞挨家挨户去收,多少都是看税钞,但如今是自主申报,看得地契,发的是税钞,这对那些自耕农非常有利,他们害怕到时官府又改主意,故此是急着来交税。”
张斐道:“所以现在来的都是自耕农。”
欧俊点点头道:“全都是自耕农,就没有一个地主和佃农。”
张斐道:“那你们可有打听,乡里具体是什么情况?”
欧俊左右看了看,又小声道:“如今他们都在走动,好像都不愿意按照田契交税。”
许芷倩担忧道:“张三,要是他们都耍花招,咱们该如何应对?”
张斐笑道:“那就只能活着一个走出来。”
阳谋
只能有一个活着出来。
身为律师的张斐,是很少凭空放狠话,所以这一句话也绝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税收真的呈现断崖式下跌,那么中央必然是会问责的,而且一定是要严查,因为中央会担心这引发连锁反应,那么到时公检法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因为就是警署选择自主申报的,你们不来,一点事都没有。
这就会直接导致公检法必定是要与地主开战。
那么双方就只能拼命。
虽然张斐认为,还不至于会走到这一步,但是许芷倩仍旧感到非常担忧。
她常年跟随许遵去各地当官,但不管是知县,知府,首要责任,就是收税。
她对于这里面情况是非常清楚。
如果说自耕农都凭借地契交税,同时总税额还不能下降,那么无异于打破现有的税收系统。
因为往往大地主是不交税的,他们有权有势,可以用各种办法规避税收,但官府又必须收到足够的地税,不然的话,没法想上面交差,故此这部分税收,将会由那些二等户、三等户、四等户分摊。
这么多人分摊少部分人的税,若在丰收年,百姓暂时也活得下去,关键也没有办法反对。
可一旦凭借地契交税,情况就逆转过来,税收开始集中往上流。
大地主可能就要拿出比平时多很多倍的税。
可要从大地主嘴里多扣出一文钱,那都是难于上青天啊!
在回去的路上,许芷倩就很是担忧道:“那些大地主在当地势力非常强大,如果都瞒报、谎报,我们真的斗得过吗?”
这不同于在京城,京城有皇帝和王安石的支持,那当然不用担心。
张斐笑道:“这种可能性不大。”
许芷倩问道:“为何?”
张斐道:“其实那些地主也非是法外之人,他们也是要守法的,而他们对付朝廷往往就一招,那就是煽动百姓闹事。但凡史书记载,有关地方闹事,民怨沸腾,理由都是惊人的像似,”
许芷倩道:“增税。”
张斐点点头道:“在太平盛世之际,地主与官府勾结,利用特权避税,百姓也能帮他们负担,只要财政没有问题,那么朝廷也不会严查,大家都是得过且过,以安定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