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如果这回不能将张斐送去熙河地区,那么张斐必然会进入检察院。
他们在皇帝和宰相都同意的情况,已经拖了足够久,也差一点迎来转机,但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这可是大宋最高级别会议,皇帝在这个会议上拍板,他们也知道是无法再继续拖下去。
但话说回来,其实这场高级会议更多只是形式上的,私下大家已经谈妥,只是演给别人看,我们可不是妥协,我们据理以争过,只是没有办法。
所以,这会议结束之后,几乎人人都是一张怨妇脸,就没有一个人对这个结果是非常满意的。
革新派感到非常不解,认为这真是自作孽,找范镇去监督自己。
而保守派则认为自己为什么要去趟这浑水。
反对派则是郁闷没有将张斐送走。
而他们脸上的郁闷,张斐全都看在眼里,对此也是忧心忡忡,他知道双方的妥协是非常脆弱的,多半还是因为他在中间调解,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破裂。
常言道,风险与收益并存。
三家饭给张斐这么一个政治素人,提供巨大的便利,令他无往不利,但要巩固这三家饭,也绝非易事。
等到这些大臣们尽数离开后,张斐才蹑手蹑脚地准备出门。
“咳咳!”
“啊!”
张斐回过头来,但见富弼一瘸一拐地上前来,他赶忙拱手一礼,“富公。”
富弼瞧他一眼,“臭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在这垂拱殿也敢大放厥词,就不怕官家治你的罪。”
张斐是故作糊涂道:“什么大放厥词,下官不是很明白。”
“非得让我点穿?”
富弼问道:“你当真就敢依法处置那些大酋长?”
张斐道:“我当然敢,可惜大家都不支持我去。”
富弼呵呵笑道:“我看你就是吃准,官家和大臣们都不敢让你去。”
张斐是死不承认,一本正经道:“岂敢!我是真的有把握。”
“是吗?”
富弼微微笑道:“那你不妨就在京城试试,看看能否依法治理。”
张斐当即就傻眼了,旋即讪讪道:“富公,想不到你会跟我这么一个臭小子使激将法。”
“这其实也是我让你留在京城的目的之一。”
富弼神情严肃道:“虽然公检法最早是在京城试行,但其实治理是远不如河中府,若是无法再京城取得成功,地方州县执行的再好,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为何当初张斐的离开,会令河中府的百姓感到恐慌,就是因为当下是一个中央集权的社会,任何改革变法,必须从中央开始,如果中央不改,到时一个政策下去,再多努力都付诸东流。
虽然公检法最早在汴京试行,但其实只是一个半成品,原因就在于,在很长的一段时日内,开封府还是掌控着司法大权,是后来将赵抃调去皇庭后,还将司法权从开封府转移到皇庭,但这只是人事调动所带来的,朝廷始终没有明文下令。
此外,这上面还有审刑院、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谏院这些中央部门,它们都可以直接干预公检法。
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遵循法制之法的理念。
张斐自是明白其中的含义,道:“所以富公将这一切都寄望在我这个小子头上。”
富弼道:“就说赵相公,他也能做到秉公执法,铁面无私,但只在于他个人,他还是不太懂得如何发挥公检法制度的作用,这只能依靠你。”
张斐顿时明白过来,“富公请放心,下官会尽力而为的。”
富弼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京东东路,那边可不能再出乱子。”
这西北大捷的到来,也令大家忘记,此时此刻,青州正在进行一场轰轰烈烈的债务重组。
这绝对历史性的时刻。
青州,千乘县。
县尉李蒙回到家里,见家中那不成器的儿子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当即二话不说,举起他那蒲扇大的巴掌,就是一耳光抽了上去。
啪!
“哎呦!”
一声惨叫,也惊扰了李夫人,她急忙上前来,见儿子躺倒在地上,捂住左半边脸,也是吓得一声惊叫,赶紧上前,护住儿子,“老,老爷,你你干什么打儿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妇人竟然还护着他?”
李蒙指着夫人,双目睁得如铜铃一般大小,道:“别人家的孩子都再想办法努力读书,去公检法考试,这废物却还天天流连烟花之地,到时能考得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