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继续问道:“那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余良沉默一会儿,才道:“因因为余杭的桑农每年都得供应上等的丝给朝廷,但在熙宁元年,那些桑农拿不出足够的丝来,所以,所以只能从我这里买丝,有,有一些桑农就拿桑林来抵债。”
“不知你此番所为,与你方才所言,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
余良理直气壮道:“这又不是我逼着那些桑农拿桑林来换丝的,是发运司给逼的,这出丝少,丝价上涨,也是很正常的,发运司要是少收一点,也就没这事了。”
“好!”
“说得好!”
有几个好事的商人为余良摇旗呐喊。
但更多是佩服他的勇气,直接怼朝廷,可真是太他妈勇了。
赵顼狠狠握拳,捶在面前的茶几上,咬牙切齿道:“这些商人真是可恶!亏朕还以为当真是发运司对不住他们,原来这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分明就是你们贪得无厌,竟然还怪到朝廷头上,这些商人该杀啊!
而司马光、钱顗等人保守派官员脸都红了。
这一届商人真是不太好带啊!
张斐瞟了眼那些商人,又向余良问道:“你说得很对,这样确实不好,朝廷也需要改变,之后朝廷就颁布均输法,而当桑农交不上丝的时候,是可以用钱币抵偿。”
“!”
余良顿时陷入了沉默。
不管革新派地官员都当即笑出声来。
王安石呵呵道:“这商人如此愚蠢,说是奸商,可能都是在抬举他啊!”
面对这些官员的讥讽声,余良心里也觉得窝火,愤愤不平道:“但问题是朝廷改得也有问题,咱们商人可是年年都交税,这过税、住税,是一样没少,可是发运司这么弄的话,这商人们都不来了,谁还交商税,朝廷也没有挣着钱啊!”
此话一出,那赵顼不禁眉头一皱,这是他以前未有想到的。
司马光呵呵两声,道:“此与当年苏子瞻兄弟所言,是丝毫不差。”
吕公著点点头道:“确实啊,到底朝廷是否因此得利,还真是不好说啊。”
当年范纯仁、苏轼就是因为这均输法被赶出京城的,苏轼是非常提倡市场自由的,他认为朝廷就只收商税,不能自己下场做买卖。
王安石则是小声向薛向问道:“他所言是否属实?”
薛向道:“这商税肯定是会减少的,但相公请放心,朝廷是一定是因此得利得。”
王安石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但旋即也想明白,他制定均输法时,就是要掠夺商人之利,这没有什么可辩的,他也承认,但他只是指均输法针对的是那些奸商,但无论是不是奸商,这商税是不可能不减少啊!
张斐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余良道:“咱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从丝行的情况,就能够看出来,商税肯定在减少,而且咱也听到不少税吏在说这事,咱余杭的商税可是一年不如一年。除了发运司,其余人的日子都不好过,我实在是不明白朝廷这么做是为哪般。”
言外之意,就是肥了发运司,其余人都跟着倒霉。
张斐稍稍点头,“关于这事,我待会也询问清楚,余员外先下去休息一下,若有需要,我会再请余先生上来作证的。”
“是。”
余良有些郁闷地离开了,显然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并不是非常满意。
不过这也难怪,到底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听证会。
许芷倩悄悄又递上一份文案来。
张斐接过一看,又传上一名商人,是江南西路的一个名叫薛博才的纸商。
薛博才先是一番自我介绍,然后不等张斐发话,他就主动说道:“我觉得方才官人说得不对。”
张斐愣了下,笑问道:“什么不对?”
薛博才道:“不错,我们商人是偶尔囤积居奇,趁机敛财,但是这错不在我们商人,而是在于朝廷的制度有问题,才会让一些商人有机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