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说:“就算案子给结了,可是这其中的隐患也不小。”
王夫人倒是并不觉得贾雨村是真的糊涂,不然他日后也不会借着贾家的势力爬得那么高,而且还能来反咬一口。
这糊涂的判案方法,八成就是给他自己留后路呢。
到时候如果被人翻出来,他会推说,是受了那些家奴的欺瞒以为薛蟠真的死了,没想到人没死是畏罪死盾了。
当然,只要薛家的势力不失,这事儿也不会再被人提起。
可是如果日后几个家族散了败了,第一个翻出的就是他薛蟠的案子,这简直是留了个大大的尾巴。
而现在贾雨村稀里糊涂的判案,薛家,贾家还要谢着他。
就算现在王夫人说日后几个家族会衰败这么判薛蟠很危险,也根本不会有人信,还当她是疯了呢。
谁能想到现在威威赫赫的大家族,覆灭之日会那么快呢。
王夫人说:“蟠儿这孩子的确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还是给他请个正经的先生,好好教他读书学些学问才是。”
薛姨妈说:“正是这么说呢,蟠儿说他姨夫也说让他到族学中去,我这个儿子都给惯坏了,他还有些不大乐意去,不过这次我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了,必定要去上学才行。”
贾政跟薛蟠见面之后就说让薛蟠上族学,薛蟠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最怕就是上学,当然能拖则拖。
王夫人看了眼跟她来的玉钏,说:“你回趟家,把我架子上的灰底儿的小盒子拿过来,再看看他们都做什么呢,再过来回我。”
玉钏应了一声走出去后,薛姨妈奇怪地说:“姐姐要用什么东西,怎么还现指派丫鬟回去拿。”
王夫人:“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她对宝钗说:“姑娘,听说你绘画好,帮姨妈画些牡丹花样子,到时候我让人绣在引枕上。”
宝钗聪慧异常,见王夫人支使人出去,就把屋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也一起带走了,“你们都过来,帮我研墨润笔。”
跟前儿没了人,王夫人这才跟薛姨妈说:“他姨夫的确是让他上家学,不过以我的意见,家学里面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你为蟠儿好,还是另外请一位老师单教他上课比较好。”
薛姨妈知道王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提这种意见,而且还后知后觉,发现支开了众人对自己说。
薛姨妈:“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夫人说:“大事儿倒是没有,不过据我所知,家学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太爷掌管教授,他年纪大了,时有照看不到的,贾家的这帮孩子虽然不声不响的,顽劣的程度却不一定比蟠儿低,我怕反倒误了他。”
贾家族学是贾家未成年子弟的聚居地,贾家那些不好的风气若有十成,那里也学了个□□成。
程度很严重,是个藏污纳垢之地。
若是心性坚定的或许还能出淤泥而不染,可是若是没有丝毫自制力的薛蟠去了,之后只会比以往更坏的。
薛姨妈倒是吃了一惊,知道姐姐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会跟她开玩笑。
可见这族学当真是去不得了。
她本来还以为来到贾府之后,薛蟠有姨夫管束,应该比金陵好得多,谁成想这姨夫第一个决定就差点儿把他推坑里去。
薛姨妈当下就有些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姐姐既然知道那里的情况,怎么不整治整治?”
王夫人说:“若是在别人面前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只有我们姊妹两个私下里闲话罢了。
“不怕你笑话,我家老爷虽然也想管束族中子弟,奈何精力有限,族人太多他管不过来,就有很多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
“再说族长是东府那边的珍哥儿,族中的事情归他管。
“东府那位堂兄常年在庙里清修,珍哥儿更是个任性胡为的,我们这隔一房的叔婶也不便多说什么。”
贾政那个人,除了到部里点卯,就是每日与那些清客闲谈,贾珍在他面前自然也是装乖。
贾政竟是连自家族学中的真实情况都不知道,更别说去管事整治了。
既然如此,薛姨妈立刻决定还是为薛蟠请西席,每天在家里单独上学。
其实薛盘已经十五六岁,性情早已定型,学学问也学不进去什么了,只是此时在男子成亲之前,最正经的事儿都应该读书。
请西席这事儿还得去找贾政,他认识的文人墨客多,能找到合适的。
薛家就这么一个独苗,紧张些,让他单独上学也是常事儿。
王夫人正好跟贾政说给贾宝玉也准备一个。
因为贾母那边的溺爱,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或者贾宝玉撒娇,就宣布可以停两天不读书,怕把孩子累着,现在的这个西席也只是虚应付着。
王夫人对薛姨妈也觉得有些抱歉,本来投奔了她家,定是希望有男性长辈管教的,可是贾政管教孩子的水平实在是有限,贾宝玉见他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却没有长进,看样子薛蟠他也难管起来。
本来如果王子腾没有奉旨出京,薛蟠也许会多听舅舅一些。
商定了西席的事情,两姐妹又重新说起金陵那个案子。
薛姨妈为这个儿子真是操碎了心,不由得垂泪说:“这个孽障,谁成想就闯出这样的大祸。”
王夫人说:“人死不能复生,后悔也没用,不如做些好事,算是还了这次的业报。”
薛姨妈说:“依我的意思,自然要好好补偿冯家,到底是一条人命因我那不笑肖儿没的。可惜那冯渊人都已经死了,他也没有亲人在世,这业报要怎么还?”
王夫人说:“当时买来的那个丫头可还留着?”
薛姨妈说:“就是那个眉心有颗胭脂痣的,是个齐全的孩子,可怜见儿的,被拐子卖了两次。我一见到就觉得喜欢,放在了我身边,并没有舍得给蟠哥儿,我跟他说,以后他学好了这孩子才能给他呢。”
薛姨妈又说,香菱自小被拐子拐卖了,被拐子打怕了,才对着人说那人是她爹,等到了薛家之后,见到太太姑娘和善,才说了实话。不过她从小是哪里的,家在哪儿,却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王夫人说:“这事就是因她而起的,这业报还得应在她身上。既知他是拐子拐来的,不如去找找什么人家丢的,若是能叫他们骨肉团聚,不就是做了好事。”
薛姨妈:“可是这丫头什么都不记得,岂不是比大海捞针一样难。”
王夫人说:“那也未必,我看她眉心有红痣,这个特征就比较特别,说不定还是个有佛缘,有造化的,也不用大费周章没头没脑的寻找,现成的就有个线索。”
薛姨妈奇道:“是什么线索?”
王夫人说:“既然她之前和拐子一处在金陵,住的久了,说不定就有认得他们知道前由的,你只让留守在金陵那边的人打听着,最多花些银子,有知情的人可能就悄悄告诉了。”
薛姨妈觉得这个主意好,也不费什么事儿,若是真能找到香菱的家人也是功德一件,就当是帮薛蟠还业报了。
王夫人回来自己的东院,发现贾政在家,正在她这耳房的炕上坐着看书,金钏儿在地下端着个茶盘伺候着。
王夫人说:“不知道老爷回来,不然我就不出去了。这帮小丫头们越来越没规矩,也不知道回报一声。”
贾政说道:“你和姨太太多年不见,如今能够常走动往来也是好的,不必为了我怠慢了薛家姨太太。”
相敬如宾的寒暄过后,王夫人对于要给薛蟠和宝玉找西席先生的事儿说了。
贾政果然对薛蟠要找专门的先生没有任何异议,薛家不缺银子,愿意让孩子一对一教学,自然比在族学中还好。
说到宝玉的时候,贾政就不由得冷哼起来,觉得给宝玉找什么老师他都是那样顽劣,简直是浪费别人的时间。
王夫人不跟他辩这个,既然有老师愿意上门,贾家付了束脩,自然是双方你情我愿的。
先生肯来主要也是为了要赚这份银子,哪那么多有大情怀者,非要教出个状元不可。
王夫人对贾宝玉的要求不高,不指望着他能科举出世光耀门楣,只是在该学习的时候多学学知识,总比白白抛废了时光,只会和人学吃喝玩乐要好吧。
贾政一向觉得他理论是最对的,多说根本无益。
在他心里觉得王夫人还和以前一样,与贾母同样过度溺爱宝玉,这也是他管教宝玉的一大障碍。
王夫人猜着他的心思,说:“老爷想怎么管教儿子,我再也不护着的,还请你给他请一个严厉一些的先生,就是多教他一些道理也好,只别叫老太太多操心就好。”
贾政听王夫人这次似乎下了狠心,要给贾宝玉找厉害些先生,说要考虑考虑什么人合适。
对于贾雨村,王夫人觉得有必要给贾政提个醒儿,别真的过分信任他,最后反倒被他给卖了。
原著中贾家抄家的时候,现场带兵来查抄的就有贾雨村一个。
人人都知道贾雨村是靠着贾家上去的,既然能做到这一点,定然是背叛旧主了。
原本的王夫人不知道他们外边的事儿,原著中也没有细致表现,贾雨村在贾家败落中扮演的角色只能靠猜测。
她暂时没有别的证据,只得由薛蟠的案子入手提起来。
王夫人说对贾雨村的动机和人品有怀疑,让老爷好好考察一下,再给予信任。
贾政说:“夫人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王夫人:“蟠儿这件案子有感而发罢了。”
王夫人说觉得贾雨村对薛蟠这个案子很有独善其身的意味。
贾政这才知道王夫人对贾雨村判的薛蟠案并不满意。
贾政问:“那依你之见又该如何判案呢?”
王夫人自然知道贾政这么问是带着气的,这次本来就是她娘家这边的亲戚出的事儿。
贾政已经让人遮掩,该尽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没想到王夫人还挑三拣四,说人家应天府尹案子判的不好。
王家对女儿的教育不如贾家,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王夫人和王熙凤都没读过什么书,只识得些许字,不做睁眼瞎罢了。不像是贾家给女孩儿也请了先生教导读书学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