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科又忙活了一个礼拜，七七八八的线索最后一个个都被排除，与上海的关联受到抵制查不下去，田主任和钱科长都觉得厂里已经尽到力了，只能等市局的结果了。

市局重新做了笔迹鉴定，鉴定量是如此大，又加上小学生的笔迹是如此稚嫩又古怪，让鉴定组苦不堪言。几个笔迹相近的嫌疑人，还有罗忠诚，最终都被排除了。市里新民广场的标语案同样没有进展。

追查标语的挫败让市上领导也颇不安，这让上面会联系到站队，会认为市革委会对政策消极敷衍而和走资派走在一起。

既然破不了案，那就把案子压下去。不同于新民广场的案子，那里不光有标语，还有集会、还散发了传单，只是一开始革委会不知如何是好，没有采取措施，旌旗厂的案子仅仅是刷了一条标语，影响轻微，市局最终也没有和新民广场的案子并案。既然如此，就让它无声无息好了。市上考虑再三，决定旌旗厂的事销案，不再提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市局关于标语案终止的口头通知电话打到保卫科，钱科长高兴地接受了指示，并说虽然案子终止了但是向市局同志学到了很多办案经验，希望市局同志有空能常来厂里指导工作等等恭维话。

放下电话，钱科长兴高采烈起来，向两个部下吹嘘他这几天看从蒋校长那里借来的《西游记》的体会。

“孙悟空会七十二变，神通广大，还有一根金箍棒，武艺高强啊。唐僧带着孙悟空几个去西天取经，一路遇上妖怪最后都被孙悟空打败。我总结了一下，孙悟空想变成谁的模样就能变成谁的模样，妖怪把唐僧抓进自己山洞，孙悟空能变成妖怪的小喽啰混进山洞找到唐僧把他解救出来。这个就和化装打入敌人心脏的侦察兵、或者地下党差不多。”

“妖怪也有厉害的，尤其有那种法宝的，孙悟空打不过，但是孙悟空能上天入地啊。他一个跟头上天找到太上老君要么玉皇大帝，质问那个妖怪是什么来头，太上老君天眼一看，哎呀，原来是自己身边书童偷了法宝下凡干坏事，太上老君神通最大，就赶紧下来把那个书童和法宝收回去。这个啊，封建年代就叫告御状，罪犯厉害又有后台，就告到皇帝那里，后台不就倒了嘛。”

“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封建年代竟然有人信，还能写成小说，过去的人真是迷信啊，难怪毛主席说要破四旧。”小张发表了看法。

“虽然是神神鬼鬼，我们从公安保卫的角度来看，也有启发，孙悟空的那些办法，本质上和现实社会、和我们办案的方法有相同之处。神神鬼鬼是一种形式，《西游记》这种书过去叫志怪小说，再怎么怪也摆脱不了封建社会的痕迹，告御状就是嘛。封建社会基层官吏没法惩办统治阶级的犯罪，只有告御状了，这是封建社会的落后和局限。我们现在搞无产阶级专政就没有这个问题。”

尽管办公室里只有两个部下在场，钱科长还是很小心地批判一下这部书作为读四旧的辩解，以防有弦绷得紧的人告他的状。

“孙悟空虽然神通广大，但也不是无所不能，比如把人送回几十年前，小郑说的把人送回案发前的那个晚上，他就没这个本事。”钱科长看向小郑，笑呵呵地。

“钱科长，我这几天还想那个事儿呢。如果真的把人送回案发前，我在报栏附近隐藏起来暗中观察。写标语的人来了我不惊动他，一直看他把字写完。然后你说我是应该当场抓住他呢，还是看清楚他是谁，再运用神通回到今天呢？”小郑一副认真的样子。

“小郑有进步啊，知道暗中观察等罪犯把标语写完再动手。从咱们保卫科的职责出发，应该当场抓住，罪证已经在那儿嘛。”

“不过咱们可以往下想，抓住了之后怎么办，是不是要运用神通把他带回来，带回来就麻烦了。那个罪犯，我们今天现实世界的人还不知道他是谁，他还在逍遥法外过着正常的日子，也许正在车间干活，也许在家里睡大觉，总之这个罪犯这个真人在这个世界呢。但是你又带回来一个罪犯，十几天前作案现场抓到的罪犯，这下子有两个罪犯了，一个在我们保卫科，一个在他今天在的地方。小郑你可以只有一个，我批准你回到案发前，你从这儿走办完事儿回来就行。”钱科长笑着看向小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