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葡萄糖注射液悬吊在输液专用的白漆铁架上，聚氯乙烯透明软管里的黄色药液有节奏地滴落到滴斗下半部积存的药液里。

白色医用胶布将聚氯乙烯透明软管连接的针头粘贴在林画祎的手背上。

林画祎仰面躺在病床上，微睁两眼，瞅瞅左腕上缠绕的纱布，看了看坐在病床边的右臂缠绕着纱布的陶笥宗，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陶笥宗笑了笑：“松山论剑，战损美人儿林画祎获胜。”

林画祎流泪：“让我死了得了。”

陶笥宗拢拢林画祎散乱在枕头上的头发：“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和我爹地就说不清楚了。”

林画祎把脸扭向窗外：“你还狡辩？还不承认？”

陶笥宗柔声细语：“佳佳，你别死，也别让我死，终有一天，你和我都能看到事情的真相。”

林画祎有气无力：“你走吧！”

陶笥宗挑起大拇指指指身后的病床：“你让我往哪儿走？那是我的床，这个病房，我承包了。”

林画祎无可奈何：“雯荻还不知道我和你怎么回事儿呢！”

陶笥宗拿起手机，晃了晃，笑了笑：“我也失联了，关机了，估计，咻咻、球球已经向我爹地报备了。”

◎哈宁市天宇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霍钧坐在待客区的单体欧式真皮沙发上，吸烟，饮茶。

咻咻、球球倒背双手杵立在办公台前。

陶云鹏坐在办公台后面的皮转椅上，翻弄着手机：“这不是你们的责任。”

咻咻、球球异口同声——董事长英明。

陶云鹏指点着咻咻和球球，笑了笑：“除了南拳北腿，《马屁经》、《溜须转》的功力也练得相当不错呀！”

咻咻、球球笑了起来。

陶云鹏：“他和那个女孩儿不一定上哪儿疯去了，你们俩就在桑树岭待着，估计，笥宗和那个女孩儿在外面疯够了，也就回来了。”

咻咻：“董事长，我们回去了。”

陶云鹏掸手：“去吧！”

咻咻、球球转身走出董事长办公室。

陶云鹏站起来，拿起手机，绕过办公台，走进待客区，绕过镂花红木茶几，坐到长体欧式真皮沙发上，左腿压右腿：“达子的化工厂搞得还能挺像样儿。”

霍钧笑：“开发区管委会王主任和达哥是中学同学，有王主任罩着，不好都不行啊！”

陶云鹏：“你怎么不在达子那儿干了？副总，年薪将近十万，不是挺好的嘛！”

霍钧：“和达哥手下的苏维鹏发生点儿冲突。”

陶云鹏：“现在干什么呢？”

霍钧：“在华辰商场，跟一个发小儿混呢！”

陶云鹏：“华辰商场，是不是卢瘸子那儿？”

霍钧：“是。”

陶云鹏：“这次，达子让你来哈宁帮我，你跟卢瘸子打招呼了吗？”

霍钧：“打招呼了。”

陶云鹏：“请了多长时间的假？”

霍钧笑了笑：“带薪休假，多长时间都可以。”

陶云鹏：“你和卢瘸子关系可不一般呐！”

霍钧：“荣辱与共，相濡与沫、患难同当的发小儿。”

陶云鹏打着手势：“那个事儿，等笥宗回来，看情况再说，他如果能通过那个女孩儿和阿狄沟通好了，就不用跟他们动粗了。”

霍钧：“噢！”

陶云鹏托起手机，划屏解锁：“我把那孩子的照片发给你，这几天，你就跑这个事儿吧！”

手机微信信息提示音——啾啾！

霍钧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划屏解锁，点击屏幕，浏览微信聊天网页上的金瓯无缺的照片：“陶哥，这个金瓯无缺和你、和笥宗还挺连相的。”

陶云鹏摇头：“唉！作孽呀！”

（回忆）哈宁市站前区枫树街。

马路两侧的粗壮的枫树成了这条长街的独特的风景线。

连墙接栋、鳞次节比、错落有致的楼房、平房分列在狭窄的马路两侧。

沿街红底黄字横幅格外醒目——热烈庆祝申奥成功；绿色奥运，人文奥运，科技奥运；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

楼房的腰线上、平房的房檐上张挂着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牌匾——新宇轴承、贡山茶叶、红光自吸泵、勋爵法兰盘、三姐超市、梅子早点、枫树旅店、新民洗衣会所、北冰洋冷饮批发部、苏芮中介。

一辆黑色桑塔纳3000型轿车闪着右转向灯从车流中分离出来，碾压路牙石，停在两颗粗壮的枫树之间。

陶云鹏捏着手包，推门下车，按遥控器加锁，转身走向苏芮中介，撩起门帘，迈步进屋。

（回忆）站前区枫树街苏芮中介。

苏芮急忙从办公台后站起来：“陶总，您亲自来接了，我给你送过去不就完了。”

陶云鹏笑了笑：“我得当面和她谈好了，不然的话，三天两头，这个那个，还得给你退回来，多麻烦呀！”

苏芮从铁卷柜里拿出一瓶纯净水：“陶总，请坐。”

陶云鹏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接过苏雨芬递过来的纯净水：“人呢？”

苏芮指指北面的墙壁：“隔壁呢！”

陶云鹏左腿压右腿，摆弄着手里的纯净水瓶：“卖冷饮这家儿？”

苏芮：“她帮她爸妈开冷饮批发快六年了，这行儿，就是四个多月的热度，效益不怎么好，要不是自个儿家的房子，连房租都挣不出来。”

陶云鹏：“我那儿可不用季节工儿啊！要干，就是三年，签合同，三险一金，好了，可以干到五十五岁。”

苏芮：“她爸妈也不想干了，想把这个门面房租出去，她才二十三，也不能搁家待着，出去打工，她爸妈又不放心，就托我搁市里找个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活儿还不累的工作。”

陶云鹏笑了笑：“保姆这个活儿，肯定是冬天冻不着、夏天热不着、活儿还不累的工作。”

苏芮撩起门帘，迈出一条腿，探头，提高嗓音：“英子，英子。”

（回忆）哈宁市站前区枫树街。

符焕英从北冰洋冷饮批发部里走出来：“姐。”

苏芮招手：“招保姆的老板来了，想和你当面谈谈。”

符焕英：“我这就过去了。”

苏芮：“快点儿。”

符焕英转身走进北冰洋冷饮批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