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慧英伸手拍拍陶云鹏的大腿：“英子怀孕了，我认可的，但是，你绝对不能让陈丽莉怀孕。”

陶云鹏面红耳赤：“你拿我当什么了？”

万慧英：“陈丽莉有个孩子，是个女孩儿，今年大概……大概七岁，挺机灵的，随陈丽莉的姓，叫……叫陈钰秀，该上学了，也得住在咱们家，我让殷玥玥在龙岗区找个教学质量不错的学校，让这个孩子就近入学。”

陶云鹏：“她们现在住哪儿？”

万慧英略思索：“她们现在，住……住王故事胡同。”

陶云鹏：“王故事胡同不是在枫树街北段吗？”

万慧英：“团结路南侧。”

陶云鹏：“没拆迁吗？”

万慧英：“王故事胡同北半部归龙岗区，南半部归站前区，这次拆迁，两个区没协调好，就没动，陈丽莉在那儿租的房子，一个月两百块钱，水电费，卫生费不包括在内。”

陶云鹏环顾四周，目光落到墙壁上张挂的鎏金烫银的玻璃镜框里镶着的“宁静致远”隶书字幅：“添人进口了，这回，咱们这个家就不宁静了。”

万慧英：“家里闹点儿没关系，我挺喜欢这种气氛的。”

陶云鹏摊手，嬉笑：“你喜欢，我就跟着瞎喜欢了。”

万慧英：“把电话给我拿过来。”

陶云鹏转身走进主卧室，拿着摩托罗拉998型手机返回客厅，翻盖，递给万慧英。

万慧英操作手机键盘，按键通话：“丽莉，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回忆）龙岗区团结路。

哈宁市公交集团205路公交车闪着右转向灯从车流中分离出来，停靠在半封闭的枫树街团结路西口公交站点前。

前后门同时开启，男女乘客排队上车、下车。

陈丽莉挎着单肩包，一面随着下车的乘客挤出候车门，一面抚机通话：“我……我明天中午就搬过去，就两个拉杆儿箱，里面装的是我和我女儿换洗的衣服，还有鞋、袜子，还有洗漱用品。”

（回忆）绿洲茗苑社区1号楼一单元201室客厅。

万慧英坐在欧式真皮沙发上，左腿压右腿，抚机通话：“被褥、枕头、餐具就别往这儿带了，给房东留下得了。”

（回忆）龙岗区枫树街。

陈丽莉挎着单肩包，一面朝低矮、凌乱的棚户区走去，一面抚机通话：“好吧！”

蓝底白字路政指示牌——王故事胡同。

胡同口，一把印着百世可乐图案、字样的遮阳伞戳在一个水泥灌注的铁桶里，遮阳伞下，摆放着四个瓦楞纸箱，分别装着富士苹果、海南香蕉、广东蜜桔、黄元帅苹果。

一只土黄色的泰迪（宠物犬）趴在墙根下，东张西望，时而朝过往的行人狂吠几声。

枯瘦如柴的王希霞坐在瓦楞纸箱后面的破旧的皮转椅上，一手拢着倒置梯形脑袋上稀稀拉拉的黑白相间的头发，一面仰望落日余晖，扯着公鸭嗓，摇头晃脑，吐字发音：“想你想到睡不着，忘记你又忘不了，爱上你让我神魂颠倒，你知不知道。想你想到睡不着，放下你我做不到，一个情字让我日夜煎熬，我该如何走出你爱情的牢……”

陈丽莉挎着单肩包，走到胡同口的水果摊前，止步，朝王希霞摆摆手：“王姨……”

王希霞摆手：“别跟我废话了，你中途变卦了，说走就走，可以，但是，房租不能退，二百块钱的押金也不给退了。”

陈丽莉：“王姨，咱们……”

王希霞猛然站起来，气急败坏：“管谁叫姨呢？我有那么老吗？”

陈丽莉犹豫片刻，转身走进胡同。

王希霞一瘸一拐追了几步，指点着陈丽莉的背影，声嘶力竭：“我告诉你，住不到日子就走了，那是你的事儿，我没不让你住，想退钱？哼哼！门儿都没有。”

土黄色的泰迪（宠物犬）爬起来，跑到王希霞跟前，一面朝陈丽莉的背影狂吠，一面煞有介事地踢蹬着两只前爪。

十几名男女行人止步围观。

王希霞两手叉腰，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十几名止步围观的男女行人，手舞足蹈，声嘶力竭：“我告诉你们说，在王故事胡同，别说她一个外来户，就是坐地户，跟我耍心眼子，都多他妈的余了。”

环卫女工甲、环卫女工乙各自拎着笤帚、垃圾兜从枫树街拆迁施工现场蓝漆彩钢板围拢的隔断墙直角弯处拐过来。

环卫女工甲望着手舞足蹈的王希霞，苦笑：“要不是二侉子罩着，这老太婆子也不至于这么嚣张。”

环卫女工乙：“她一年交二侉子多少钱？”

环卫女工甲：“那可不知道。”

环卫女工乙撇嘴：“他儿子跟二侉子混上了。”

环卫女工甲：“不是她亲生的儿子，她搁福利厂上班儿的时候，斤斤计较，一点儿亏儿不吃，那张破嘴倒是能抢风头，用她自个儿的话说，就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就不懂的沉默是金、吃亏是福这个道理，一来二去，没一个人愿意搭理她，福利厂二十多个残疾男工，没一个要她的，后来，一个人儿活着没啥意思，就从孤儿院抱养了刘淼。”

环卫女工乙：“应该随她的姓，叫王淼才对呀！”

环卫女工甲笑：“这货，和杨丽娟似的，迷恋刘德华，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就写成刘淼了，谁问，她都说刘淼是她和刘德华一夜情的爱情结晶。”

环卫女工乙：“一瘸一拐，自个儿活着都不容易，就那么一千多块钱的养老金，还把刘淼养成了穷人家的富二代、布衣百姓家的王孙公子。”

环卫女工甲推搡城管乙：“好意思说刘淼，你儿子在家不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嘛！不也是成天泡在网吧、游戏厅嘛！”

环卫女工乙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王希霞伸手从瓦楞纸箱里挑拣出两个表皮黑黢黢的香蕉，扬手扔到一棵粗壮的枫树下。

环卫女工甲急忙走过去，用笤帚将两个黑黢黢的香蕉扫入垃圾兜。

环卫女工乙愠怒，疾步走到王希霞的水果摊面前：“王希霞，你故意的吧？”

王希霞轻蔑地看了环卫女工乙一眼：“你还知道我叫王希霞呀？”

环卫女工乙：“谁不知道枫树街团结路王故事胡同口儿有个摆地摊卖水果的恬不知耻、撒泼打滚、破烂不堪的老太婆子呀！”

王希霞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指点着环卫女工乙：“你他妈的才恬不知耻、撒泼打滚、破烂不堪的老太婆子呢！”

环卫女工甲拉扯环卫女工乙：“她这样儿的，就是天津包子——狗不理，狗都不搭理她，你搭理她干啥呀！”

王希霞气急败坏，指点环卫女工甲，声嘶力竭，唾液横飞：“你这两个东游西逛的山魈野兽、魑魅魍魉，浑身上下，灰不拉几，知道的，是从环卫局跑出来的两条清道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两只忍者神龟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