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余庆丰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悲怆,“据说那一夜,整个光华中学都灯火通明,照得跟白天一样。有路过的村民说,远远地就瞧着窗户上映着一排排的影子,当时他们还说,这些学生可是用功,竟然彻夜读书!哪成想,第二天有学生到学校才知……那一排排的,全都是在学校吊死的学生!”
我顿时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当时不仅是镇里,附近的村民们全都疯了似的来到学校,把孩子们带走了。但谁知,尸体才抬回去过了一个晚上,就……就全都消失了……”
说到这儿,余庆丰顿了一顿,终是留下了泪来:“我爹说,看起来,这个曾家是惹不起了,只能认栽……我和我爹去沪市生活了一段时间,我爹在那个时候一下子苍老了20岁,身体很快就不行了。后来,战乱就开始了。我们又重新返回到了这里,而镇子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你都用来保证自己活着,谁也没有再去想起姐姐,光华中学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我听说光华中学经常在晚上想起朗朗的读书声,也经常会莫名其妙的亮起灯来。但是在那个战乱的年代,谁又会去想这些呢,谁又能在意?”
“打日本鬼子那会儿,大家伙都躲在了地洞里。鬼子的一个小分队进到了我们村,我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已经挨不住战乱,走了……我的家人至今已经全都死光了,无依无靠,岁数又小,跟不上村里人的步子,就落了单,被鬼子抓住了。鬼子让我带路,去找村里的人。我那时候年纪虽小,但是也知道这些鬼子干的好事,不想让他们再继续害人。现在想起来,这也许是我这辈子干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儿。”
说这件事的时候,余庆丰一向怯懦惶恐的脸上有了几许骄傲之情。
“——我把心一横,就把他们带到了光华中学,鬼子什么都不知道,就驻扎进了光华中学里。结果才到半夜,他们就鬼哭狼嚎地逃出了学校……其实他能看见的东西我也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我的姐姐。”
泪光闪动在余庆丰的眼睛里,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她的头发那么长,七窍流血……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我本来想对她说几句话的……可是我一句都说不出来,我跟那些鬼子一样,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光华中学……我连跟我姐姐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余庆丰再一次地把头埋在了双手里,痛苦的抽泣着。
屋子里变得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看着他。
这个80岁的老人,他既勇敢又怯懦,既窝囊。又通晓民族大义。
应该说些什么,就连一直对他冷嘲热讽的尹三胖也沉默了下去。
余庆丰哭了很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大家伙都说是光华中学的煞气替我们挡了一灾,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到如今谁也不敢进到那所学校里,我姐姐也永远的留在那个学校里了……如今我已经是耄耋之年,也没有几个钱,请什么高人破阵。如果你们真的能把我姐姐的魂魄救出来,那我……那我就只有一拜了。”
说着,余庆丰扶着椅子站起来,竟然颤颤巍巍地要给我跪下。
“快别!”我急忙拦住了余庆丰。
“余老爷子大可不必如此。我原本也是开发商请过来平事儿的,你能把光华中学的始末全盘拖出,我已经是感激不尽。况且我们之前就已经说好,你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来负责超度令姐的亡魂。此事既然已经说好就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