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前立即跪下,掐住徽宗的人中,高明也学着样子掐住钦宗的人中,不多会儿,两人大口喘起气来。这时候救火的人越来越多,一刻钟的功夫,火被扑灭了,徽宗和钦宗,无论如何不敢再进窝棚了。徽宗用十分恐怖的语调呜呜哝哝地说,“这就是一座坟啊,阎王爷来叫我了?不行,我还不能去,不能去。”
他心里在想,我还要等构儿来接我呢。其实,他们就是想进去,暂时也不行了。屋顶、屋子里的东西都烧光了。李光前就跟军官说,“先让他们跟我们一起住吧?”
军官也只能点点头。几个人就把他们抬到了他们李光前他们住的屋子里,又从别处抱来了一些乌拉草堆在床上,他们两个就钻进乌拉草里面,身上盖上李光前他们的薄被子和羊皮,却不敢再睡,就在乌拉草里熬到了天亮。直到这时,才发现徽宗的右额角撞破了,渗出的血已经凝结在上面,结成了疙瘩;钦宗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拉门的时候被门栓挤断了。李光前一看,就急匆匆去找队医。可队医却说,“你以为他们是什么人物啊?我是给元帅和这里的官兵看病的,他们死活跟我无关。”
李光前挨了个没脸,只好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找了一块布,把钦宗的手指头和徽宗的额头包了起来。李光前心想,就看你们的造化吧,你们的造化好,就能恢复的快一些;造化不好,冻烂了,那就受着吧。最起码都留下一个大疤,钦宗的手指头可能也就作废了。
果然,半月之后,徽宗的额头倒是好了,留下了一个疤;可钦宗的无名指,因被挤断之后又冻伤,也就废了。中指还不错,没有断,只是肌肉萎缩,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场火灾来的突然,但是并不蹊跷,因为这里的人们取暖就是靠烤火,因为烤火引发火灾的事,频出不断,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劳改犯,就是当地的百姓,这样的事儿也不稀罕,只不过发生在这两个特殊人物身上,似乎意义就格外不同。
徽宗和钦宗,无不觉得倒霉。徽宗说,“老天呀,你想让我们死,你就把我们收走吧,何必让我们这样受罪呀?”
这是实话。本来遭受了儿子女婿诬告事件、儿子女婿都被处死之后,徽宗的情绪就低落到了极点,这心情刚刚要好转一点,却又来了一场火灾,差一点儿送了父子两个的命。由此二人的情绪又往下掉落了一截,几乎天天都像这冰冷的天气一样,心上也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心死了吗?徽宗对钦宗说:“哀莫大于心死啊,我这心呐,已经死了。你们还年轻,好好的过吧,啊?一定要活着,活好。”
钦宗翻了翻眼皮,半天才说:“都得好好活,早晚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慢慢的,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春风拂面,春水荡漾。这天徽宗对李光前说,“能不能跟军官要求一下,咱们到河边去走一走啊,咱也跑不了,让咱跑,咱往哪里跑啊?他们若不相信,就跟着咱嘛,天天在这个房子里光憋也会被憋死的呀,哪怕只去转一圈就回来呢。”
李光前就去向那军官央求。还不错,军官当即同意。可钦宗不想出去,钦宗宁可就在这小院里,就在这房子里发呆,也不愿意出去。
虽然徽宗不再画画,不再写字,也不再写诗,早已没了那心思,可他在里面实在是憋够了,受够了,他想出来放放风,换换环境,看一看春天的五国城,实际上,他们已经来了三年多,五国城年年岁岁没有多大的变化,每年的春天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子。可在徽宗看来,那些树一年一年在长大,河边的野花,似乎今年的比往年的要漂亮一些,那水也格外清澈,像一面透明的镜子,看着清亮的河水,正在返青的小草树木,闻着空气里春天特有的香味,徽宗的心情顿时也像这天气、像这河水一样清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