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离要去打开泄洪孔，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谁都知道太危险，山洪带下来的枯枝败叶在洪水当中就如一把把锋利的刀。水流湍急，水面卷起一个个大簸箕样的漩涡。人站在岸上都会感觉腿脖子发颤。这样的漩涡很容易将人卷进水底。任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尝试。

大家都劝说高小离不要去，看着越涨越高的水位，各自唉声叹气。

竹村曾经有过被水淹过的历史。当年水库刚修好时，也是一场暴雨突然而至。由于来不及疏通泄洪孔，那场暴雨在水库里积蓄一夜后，终于将竹村全村淹灭。山洪过后，竹村千疮百孔，所有牲畜在那场大雨过后片毛不留。竹村还死了几个人。

惨痛的教训让竹村人永远铭记在心，因此一逢大雨，先打开泄洪孔是竹村必须要去做的大事。

水库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年久逐渐失修。去年冬天县里来人考察过后，拨了一笔维修款给了宁乡镇。宋文武从镇里领了任务，安排全村人出义务工修水库。村里人不乐意出义务工，说现在干活还能不给钱？宋文武说，镇里没给钱，他拿什么给大家？

结果水库修好后，没将泄洪孔修好，只是简单的用塑料袋包了泥巴堵在了孔口。

高小离站在堤坝上，看着脚底下滚滚而来的浑浊大水，心里只有声音，绝对不能让过去的故事重演，绝对不能让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受到损失。

林巧声音颤抖地说：“小高干部，泄洪孔肯定是没法打开了。要不我们现在回村去疏散人口。只要人没事，一切都好说。”

黄小英跟着附和，力劝高小离撤离大坝。

山洪冲下来，遇到堤坝阻挡后，卷起的浪花几乎要高出一个人头。风声雨声浪声，声声入耳。水面上除了枯枝败叶，就是一堆堆泡沫。眼看着水就要漫过堤坝，情况变得越来越急。

大坝之下，是另一座村庄。倘若大坝决堤，下面的村庄在瞬间便会被冲得片甲不留。

高小离已经别无选择，泄洪孔不疏通，淹了竹村还不怕，万一决了堤，后果不堪设想。

狂风暴雨里，大坝下面的村庄也上来人了。他们看着眼前滚滚而至的大水，悲哀地喊，完了完了，都要死！

有人开始咒骂宋文武，说他做这样断子绝孙的事，早就应该被天收去了。

骂归骂，问题还得解决。高小离叫来宋书，问他村里还有多少年轻人？宋书迟疑地报出一个数字，担忧地说：“我估计他们都不会来。”

高小离大吼一声道：“现在情况危急，共产党员要先上。凡是共产党员的，跟我来。”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往前，也有人退后。

高小离看一眼风雨中站在自己面前的七八个人，大声问：“大家都是党员吗？”

七八个齐声喊：“是！”

“是党员的，跟我下水！”高小离操起一根小儿手臂粗的大绳，往腰间缠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其他人都迟疑着没动，高小离便喊道：“你们不用下水去，给我拉紧了绳子，我下！”

没等林笑笑一把拖住，高小离已经飞身入水去了。

波涛中但见他的人影一沉一浮，岸上的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

一堆枯树冲过来，高小离来不及躲闪，只见他人影一晃，人便沉入水底不见了。枯树过后还不见他冒出头来，林笑笑便大哭着喊：“拉呀，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