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道,宫中种种纠葛,从来不是那样表里如一的。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必问,只管按吩咐行事就是了。
冷宫原名也并非叫冷宫,只是常用来安置那些失了宠、犯了错的妃嫔,才得了这个名字。
如今魏俨等人住进去,不知该是觉得何等羞辱。
魏妙沁在冷宫外落了座。
不多时,被支使去跑腿的小宫女也回来了,躬身道:“娘娘,昨日来的人被安置在了西花园中的慧曜楼。”
魏妙沁顿了下,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应当离此地很近?”
那小宫女答道:“正是。”
“可是异族人?”
“是,乃是崇火族中人。”
魏妙沁应了声,便不再追问了。
正好这时冷宫中传来一阵尖利的咒骂声。
大宫女犹豫着道:“罪人骂声刺耳,不如奴婢唤人前去制止……”
魏妙沁摇头:“不必。”
她垂下眼眸,突地笑了下,道:“听他们骂才好呢。无能绝望,方才跳脚咒骂,怨天怨地。”
魏妙沁说要听,还真就坐在那儿认真听了会儿。
等听久了,觉得炸耳朵了,她便起身往那冷宫走去,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群宫人,他们将她拱卫在中间,如同小心呵护着什么珍宝一般。
魏妙沁在宫门口站定,并没有走太近。
她并不想同他们说话,她怕自己觉得恶心。她只要他们看见她,便够了。
魏妙沁站在门口,都有些讶异于自己此刻的冷静,甚至是冷酷。
正如魏妙沁猜想的那样,冷宫中的人果然注意到了她的身影。
魏芳蕊扒在门上,发疯似的大喊大叫:“贱人,贱人,魏妙沁,是她,她来了……”
先魏皇后程氏却突然眼底亮起了光,她嗓音嘶哑地道:“你胡说什么?她不是什么贱人。她如今是皇后了。你求求她,你叫她,你叫她到跟前来……只要她点头,哪怕她看在往日一点情分上,咱们也不至于在这个鬼地方受苦受罪啊!”
魏芳蕊将嘴唇都咬出了血,道:“她哪里会上前来?我们又哪里还有情分?”
她再忆起什么端王种种,只觉得羞耻又憎恨。
她误以为魏妙沁抢了自己的一切,却不过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父皇抢了魏妙沁的一切……
魏芳蕊指着门外,冷笑道:“你不如起来自己看……她如今正风光着呢,那异族皇帝将她如珠似玉一样捧着,你瞧,你瞧瞧,她身后宫人何其多?好大的排场阵势!她今日来不过是来看我们笑话的……”
魏芳蕊越说眼珠子越红,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真狠。
真狠啊。
魏妙沁便是特地站在那里,叫他们瞧她如今有多风光,而他们有多落魄的……
真真剜心的痛和恨!
魏妙沁突地淡淡道:“走罢。”
“娘娘?”宫人不解。
“他们也该看个清楚了,也该气个半死了。走吧。”魏妙沁呼出一口气,竟觉得皇宫里的气息也没那样污浊了。
“是。”宫人们不再多言,纷纷陪着魏妙沁往回走去。
途中魏妙沁经过了西花园。
她朝那掩映的藤蔓树丛间望了一眼。
那里修起了一座二层小楼,正是慧曜楼。从那里一眼望出来,应当是极美的景色罢?
“娘娘可要去瞧一瞧?”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魏妙沁果断摇头:“不去。”
魏妙沁并不如何惦记慧曜楼里住进的人,但却免不了旁的人议论。
荀锐刚登基为帝,还要收拾建康帝留下来的烂摊子,自然每日里都事务繁忙。正合了魏妙沁的心意,免了朝夕相处的尴尬。
想到宫殿是按她的习惯、喜好精心布置过的,魏妙沁突然间便也就失了出宫门的兴致,只每日睡到自然醒,起来随意吃些食物,要么拣本书看,要么就出门走一走。
眼看着逼近了异族他国来朝贺的日子,魏妙沁转进了西花园。
西花园里有几个小宫女正在攀折花枝。
魏妙沁见情景不由挑了下眉。
倒是好大的胆子,这里的花枝也敢折?
还不等她走近,几个小宫女已经低低私语起来。
“慧曜楼里住的贵人颇有些异族人的风情,因着与咱们大不相同,看着倒还觉得更美了。”
“兴许是要做主子的吧?我瞧皇上对慧曜楼十分上心呢,皇上还连着来过几日。走时又吩咐咱们只管听那贵人的吩咐。”
“皇后娘娘若是知晓了,不知该如何生气呢……”
“自古三宫六院不是正常的事么?”
“可如今这位娘娘昔日可是元檀郡主……脾气素来、素来骄纵着呢。”
“慧曜楼的贵人性子沉静,不大开口说话,说不准更讨喜呢……”
魏妙沁身后的宫人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大宫女更是道:“这宫里怎么出了这么些嚼舌根子的东西,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魏妙沁摇摇头,道:“宫里的奴婢都是这般,跟了谁,便盼着谁好。不过是想自个儿出人头地罢了。”
大宫女冷声道:“她们也配?”
魏妙沁想了想荀锐的模样。
他会金屋藏娇?
倒是不大想得出来那幅画面。
这不像是荀锐的性子。
魏妙沁心道。
只是尽管如此,魏妙沁还是觉得有点不大痛快。
什么三宫六院都是正常的事?
这世间拿女子当做什么了?
若要她选,她还不乐意嫁给荀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