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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看穿你的心 钟昱 17898 字 5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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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见厢军已经将所有人都给捆起来了,这才朝着后面走去。这祠堂后面的两间屋子是连在一起的,想要去后面那个屋子,就要从前面这个屋子横穿过去,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一条路。

而此时,展昭正沉默地站在第一个屋子里,他的身后站着好几个举着火把的厢军。这里说是一个屋子,更像是一个刑房,真正的人间炼狱的那种。

这里有四个十字架,架上都架着一个人。有一个人被砍了一只手,有一个人的心口是空着的,有一个人的腹部是空的,还有一个人的眼眶是空着的。这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身上的肉都被削下来了许多。

这些人的表情凝固了在了死前的那一刻,痛苦、绝望、怨恨,如同恶鬼一样的神情,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拖进炼狱之中。

展昭只看了几眼就不忍再看了,因为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受尽苦难之后才死去的。也就是说,他们活着的时候收紧了痛楚。

他的拳头捏得咔咔响,他的心中又是悲愤又是疑惑。不过是一些普通的村民而已,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呢?那些人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更像是披着人的皮囊的怪物,叫人看了心中胆寒。

展昭迈步朝着后面的屋子走去,前一个屋子是人间炼狱,这里也不遑多让。第一个屋子的架子上有男有女,但是这里的人却只有女子。

这里有一个大通铺,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女子。她们已经没有了呼吸,喉间的伤和血的颜色告诉展昭,她们大概就在他到来之前就死了,可能是他还没有进村子的时候。

这些女子都是被凌辱过的,她们……展昭根本不忍细看。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大通铺和躺在上面的女子,什么都没有,连块布都没有。

展昭不忍看,厢军亦是如此。他们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本以为战场已经足够残忍了,却没有想到……他们和辽国西夏的人拼命,难道是为了保护这样的牲畜吗?这些牲畜,根本不配被称为人!

他闭上了双眼,“去找些衣裳来,最好是干净的。”

“是,展大人。”回话的厢军的声音压抑,仿佛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崩溃一般。他小跑着向外而去,刚才搜索村子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些尚且完好的衣裳。那个房子看起来就比其他的房子好,也许是村子家。

厢军才不管那些,他将干净的衣裳全都抱了过来,“展大人,衣裳。”

展昭长长地叹了一声,眉宇间的悲哀快要凝出来了,“给她们穿上吧。”

“得令。”这些厢军虔诚地在给那些女子的尸首穿上衣裳,尽管他们绷着脸,但眼底的神情却是悲哀又心疼。不过是一些在人间挣扎求生的女子,怎的这般……

展昭看着厢军给女子们穿好了衣裳,看着他们将尸首从祠堂搬了出去,看着他们将尸首放在地上,又看着他们把祠堂里的村民和一开始绑起来的孩子们放在了一旁。

“轰隆——!”展昭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情绪,巨阙出鞘,一剑便将祠堂里的石像给砍成了两截。

轰隆声下,石像上半截倒了下来,它的头还在地上滚着。

“唔——!”“呜呜呜!”“唔唔——!”那些从迷。药之中醒过来的村民们,那些被捆起来的孩子们,原本看着展昭和厢军的时候,眼中只有害怕。但是在看到石像被毁,石像的头在地上滚着,他们就跟疯了一样。

明明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明明都不能开口说话,一个个却扭动着身子,想要冲着石像而去。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怒火和怨恨,好像若是有机会,就会活生生地将展昭给生吞了一样。他们扭动着的身子充满了力量,仿佛要去救他们心中的神明。

看管着他们的厢军早就一肚子火了,看到他们这般表现,当即一人给了一脚,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全都让他们安分下来。就算是安分地躺着,那也是安分。

展昭提着巨阙,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他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些人,是人?是鬼?亦或者不人不鬼?

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来人,将整个苦草村再搜寻一遍,一定要将所有人全部带走!”

这个村子里大概已经没有一个是人了,就算是有,也死在了祠堂后面的那两间屋子里面。

“嘎——!”“嘎——!”“嘎——!”

夜深浓重,天际仿佛有乌鸦飞过,留下了几声骇人的叫声。

第86章山村神罚案4

展昭提着巨阙站在那个祠堂前,神情冷峻,看守村民的厢军也是冷着一张脸。除了火把发出的点点声音,四处再无其他的声音了。

里正已经不吐了,站在厢军的旁边,小心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更不敢靠近任何一个苦草村的村民。原本他以为这苦草村只是穷了些,村民也横了些,和其他的穷村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今日,他从祠堂出来以后才明白,这苦草村上下都已经疯了,每个村民都变得不人不鬼了。若非如此,怎么会有人做出那种恶行呢,怎么会有人对人能够下那种狠手呢?

回想了祠堂里的一幕幕,里正又想吐了。他现在特别后悔,若是他没有跟着进去就好了,若是他只站在门口就好了,若是他没有看到后面那两间屋子里的一切就好了。

但不管里正怎么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都是无法再反悔的。他现在就只能躲在厢军的身边,根本不敢靠近苦草村的村民半步。想到自己以前还因为各种事情跟苦草村的村长吵过架,他只觉得后背都是冷汗。

他可真是祖宗保佑啊,不然早就被弄死了。

就在里正的脑子里面全都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脚步声。是奉展昭的命令再次去搜村子的厢军回来了,里正的脑子终于不再胡思乱想了。

厢军到了展昭的面前,道:“展大人,我等已经将整个村子都搜过一遍了,再无任何一个活人。”

展昭点头,“有劳。”

“展大人。”几个厢军向前,他们的手上捧着好几叠厚厚的簿子,后面的几个厢军则是将两个大箱子给抬了过来。这两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银钱和珠宝,看上去和这破败的苦草村格格不入。“我等兄弟将村长家搜了一个遍,在一个菜窖的底下发现了这些东西。”

这村长还挺会藏东西的,他们是从菜窖的底下挖出来的。他们第一次搜寻的时候就自找了菜窖,毕竟菜窖已经是地下了。谁知道这地下的底下还有东西呢,幸好有个兄弟发现了异样,否则就错过了。

展昭上前,随意翻了几页。最前面的簿子上记载了这苦草村的来历,而后就是族谱,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的。但是展昭看到了翻阅得最严重的那几本簿子,余光里又看到那个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村长准备扑过来的模样,就打开来看。

这上面记载着的是一些牲畜的买入卖出,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买入卖出的牲畜只有两种,一种是母鸡,一种是小鸡。母鸡的旁边还标注了例如腿长、力大、乖巧、能生,而小鸡则是标注了公母、大小和听话程度等等。

展昭的心中猛地生出一阵怒意,他本以为自己在经历过刚才的事情之后就已经再不会更生气了。原来,那只是他以为。他合上了簿子,走到了村长的面前,用巨阙剑的剑尖抵着他的心口,“你将村中女子和孩子进行买卖,把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做成了一种生意,做的可真是好啊。”

他说完恨得直咬牙,若他还是当年那个南侠展昭,这一剑就会直直往前,结果了这个真正的牲畜的性命。但他现在是开封府的展昭,不能这么意气用事。村长必须死,但却不能随意死在他的剑下,他还有更大的用处。

展昭并没有想要村长的回答,是以没有取下他口中的东西,也没有给他松绑。他长剑划过,将村长的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来人,好生照顾他,决不能叫他给死了。否则,太便宜他了。”

汴京城中那位会千刀万剐的行刑手又有事情做了。

“是。”厢军得令,粗鲁地扯过了村长,给他止血。他们是故意折磨村长的,这样的牲畜,若不是上面想要,他们一人一拳都给他锤死了。世上怎的会有这样的人呢?他们和大辽西夏殊死搏斗,为的不是他这样的人。

躲在一旁的里正浑身抖了抖,害怕极了。不管是展昭和厢军,还是整个苦草村,他都怕极了。

“带上他们,我们立刻前往汴京。”

“得令!”

“轰隆——!”

展昭带着人朝着苦草村外走,才刚离开祠堂不久,只听见一声雷响。众人再回头,就看见从天而降一道旱雷,劈在了那个祠堂上。不多时,祠堂就起火了。

火势凶猛,像是泼了油一样。但并没有人给那个祠堂泼油,可它就是烧得离开,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整个苦草村的村民都要疯了,一个个都想要挣脱开厢军的手去救火。比起祠堂,他们应当更在意那个石像。尽管石像刚才就被展昭给砍了,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却还是有救的。

不像是现在,若是祠堂被烧毁了,真神的落脚处没有了,神像肯定也没用了。他们要去救火!

救火?展昭冷笑了一声,目光如电,在这些人的面前刮了过去,“你们信奉的所谓真神不过是伪神,不过是妖孽。如今真正的神明发怒,降下天罚,烧毁了这祠堂,也毁了那个妖孽。至于你们,也会迎来属于你们的‘神罚’。”

他自然是不相信什么神罚的,与其相信高坐云端的神明会惩罚这些牲畜,展昭更愿意相信他们这些人对这些牲畜的处罚。但是他从白毓那里知道,这些人被所谓真神给迷惑了,只有真神的毁灭才会让他们痛不谷欠生。

就像此时,有人怨恨地看着展昭,但大多数人都是恐惧地下跪磕头,还有人已经状若疯癫了。

若是在以往,看到这些状似可怜的人,展昭会同情他们。但此时,他却只是冷眼看着。不只是他,其他的厢军也是如此。

展昭牵着马,继续朝着村外走去,厢军则是将这些人拖走了,如同拖一只只死狗一般。

在他们离开了苦草村之后,祠堂的火势往外蔓延,整个苦草村都陷入了火海之中。按理来说,祠堂的位置特殊,应当不会牵连到整个苦草村的房屋的。但是那火就是从祠堂蔓延了出来,苦草村的房屋又都离得近,于是就这样被火海给包围了。

如果说刚才祠堂被烧,还有人心存侥幸,现在整个苦草村被烧,所有的村民都要疯了,包括村长。他们一生努力,为的不就是这个村子,为的不就是他们的家吗?

但是现在什么都被烧了,他们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每个村民的脸上都是泪水涟涟,包括那些小孩子。不过没有一个人可怜他们,众人只是冷漠地赶路。

他们的同情不会给牲畜,因为没有必要。

里正在快到自己家之后,期期艾艾地提出想回家。展昭自然是同意的,不过他警告里正不能向任何人提及苦草村的事情,除非汴京将案情传回这里的府衙。

听到这话,里正连连点头,生怕自己点头慢了一步,自己就回不去了。等到彻底看不见厢军他们的身影了,里正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

他面带惊惶,浑身发抖,脸上冒汗,每个看到他的人都十分惊诧。只是不管怎么问里正,他都没有回答半句。只是他做了将近一个月的噩梦,呢喃着苦草村和神罚。

有靠近苦草村的人发现整个村子都被烧光了,再想到里正家里的小孩子传出来的神罚,即便是站在烈日之下,这些人还是抖了抖身子。所以,苦草村是在神罚之下彻底消失了吗?

展昭和一部分厢军带着这些人赶往汴京,途中竟然还遭到了几次截杀。不过展昭武功高强,厢军身经百战,还有一些江湖同道相助,来的人全都被他们给杀了或者拿下。

到了汴京城外,展昭将苦草村的村民安置在了白毓的庄子里,拿下的那些截杀者被他也同样安置在庄子里。有厢军和江湖同道守着,不怕他们出问题。至于他自己,则是换了衣裳回到了开封府。

在踏进开封府的那一刻,在见到白毓的那一刻,展昭才有一种再次活过来的感觉,才有了自己还活在人间的感觉。而不是被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拖拽着,坠入无间炼狱之中。

听完了展昭的话,小花厅里一阵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白毓捂着自己的心口,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感觉。在对付自己的同类上,人类永远都能够推陈出新。千百年来,不论时间怎么流逝,不论世间怎么变化,这一点永恒不变,这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无瑕。”展昭给白毓倒了一杯茶水,“喝一口,压一压吧。”

白毓接了过来,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压住了想要吐出来的谷欠望。她放下了茶杯,而后握住了展昭的手,心疼道:“展大人,辛苦你了。”她只是听着就这么难受,那么直面这一切的展昭呢?

他是那么宽厚的一个人,想要凭着他手中的三尺青峰守护一片清明,却亲眼见到了人间炼狱,怕是难受极了。

展昭微微一怔,而后反手握住了白毓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无妨的。”

“你总是无妨无妨,什么时候能有妨一次呢?”白毓问道。

“下次告诉你,可好?”展昭本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想起来此地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将那句话给吞了下去。

白毓见状,这才想起来了包拯和公孙策的存在。她抬眼看去,却见到他们两人都同时低头看簿子,好像对他们的动作不曾察觉一般。

太明显啦。白毓心想。

不过此时的小花厅内倒是不像刚才那般叫人窒息。

第87章山村神罚案5

四个人缓过了情绪之后,决定兵分两路。包拯自然是要去向皇帝回禀此次的事情,而公孙策、展昭和白毓三人则是一同前往汴京城外的庄子上。

被带回来的苦草村的人实在是不少,想要一个个查过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宫,皇帝看着包拯上奏的折子,心中怒意上涨。“好啊,好得很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子的村长,竟能作威作福到这种地步。若是他再有点机会,是不是想要掀翻了这天?”

包拯想到展昭所说的那些,长长地叹了一声。若非此次的事发,若非展昭去到了苦草村,他也没有想过世上竟然会有此等不人不鬼的牲畜。他自认为这些年来处理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

若非是这种种证据都摆在了眼前,还有何大厨和张庄这两个例子在,若非这苦草村的事情被掀出来,包拯会以为这只是杜撰。人心之狠,他终于是见到了。

皇帝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心中的怒意。他觉得自己近来发火的次数有些太多了,需要叫御医给他调养调养。他若是死得早,还要如何弄死这帮子东西呢?

缓过来之后,皇帝看着包拯,说道:“苦草村的事情就由开封府来处理,之后你再给我上一封完整的折子。”若是可以,他当然也想要亲手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现在,皇帝根本就没有空。边关那里,狄青大胜而归,他已经给他去了密旨,令狄青不要放过这个机会,一定要乘胜追击,能拿下多少地就拿下多少。

同时,他那些潜伏在辽国都城的暗探已经抓到了弄出汴京神仙烟的主谋,正好那人有个小尾巴也被抓住了。暗探们正想着将这个小尾巴捅给对方的敌人,令他们自相残杀,好叫宋朝这边渔翁得利。

单单是这两件事情,就已经牵住了皇帝的大部分心神,所以他是真的无暇处置这苦草村一案。“包卿放心,朕不会放过此等丧心病狂之人。”

他改了称呼,也是为了让包拯看到他的决心。虽然皇帝现在根本就没有空,但是并不代表他要对这真神的信徒抬高手放过他们。可惜啊,因为他不怎么用极刑处置,这汴京城里也就一个行刑手会千刀万剐。

不过无妨,一个个慢慢来就是了。正好,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长久地处在恐惧之下,束手束脚的,才能安分些。

“臣知晓。”包拯也知道皇帝近来很忙,为的也只不过是得到他这么一句话而已。

“对了,布坊那边……”

听到皇帝提到这个,包拯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官家,布坊可是有何问题?”他知道在皇帝的口中提及的布坊就只有一个,就是白毓在城外所置办的那个布坊。

“开始交税了。”皇帝看到包拯有些紧张的表情,倒是笑了笑,“白女官的那位管家倒是厉害得很,这才不过多久,布坊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了,都开始交税了。”

因为此前他对于这布坊的关注,底下的官员闻弦歌而知雅意,在布坊交税的时候,就上折子提了一嘴。皇帝的心中大感安慰,这查抄青楼一事,不能为他的大军筹措了军饷,还抓到了一些狗东西的把柄,肃清了汴京的风气,甚至那些离开青楼的女子们还交税了。

如此一举多得的事情,皇帝自然大感安慰。同时,他也在心里打起了其他地方的青楼的主意。以往是他没有注意到这青楼居然如此赚钱,将它们给忽视了。

如今他知道了,如何能放过呢?对于一个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的皇帝来说,国库里的银子根本就不够他用的,不管是能够从哪里抠一些银子,他都不会觉得多。

更何况本来这青楼本就不该存在,不过是为了那些男子的私心,他为何不能取缔呢?至于说反抗?皇帝的心中嗤笑。宋朝的所有兵权都掌握在他的手中,谁敢反抗,他就弄死了他,还能顺带把对方的家给抄了。

到时候,他的国库可就又多了银子了。想到这里,皇帝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包拯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贪财且抠门,他听到皇帝说布坊开始交税了,满怀安慰。“这也是因了官家的德政。”虽然他是正直没有错,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说好话。

若是包拯只会整天上折子跟皇帝硬扛,还总是指责皇帝这里不对那里不对的话,就算是他有再大的才华,也早就被调离了京城了。皇帝又不是有病,将一个天天针对自己的人放在眼前。

但是,包拯说好话的次数也是不多的,毕竟他可不是设呢么佞幸之臣。是以,皇帝听到包拯这么说,心中很是欢喜。刚直之臣说的好话,才能让他的心情更好些。

两人又谈及了一些朝政之后,包拯见皇帝的眉宇之间也有些疲倦之色了,便告退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的心中还记挂着苦草村的事情。

不过,在皇宫的门口,包拯碰上了庞籍。

“包大人。”

“庞太师。”

两个人互相拱手行礼,只是一个随意一个认真罢了。

庞籍直起了身子,上下打量着包拯,“近来包大人可真是忙碌极了,人都消瘦了。包大人可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多吃些补品,不然我都怕若是在夜间碰上包大人了,会找不到你啊。”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包拯近来越来越黑了,要是再这样下去,以后庞籍若是在夜间碰上了包拯,恐怕都看不清他的人。

包拯笑着说道:“某为国尽忠,为民做事,不得清闲,自然就消瘦了许多。不比庞太师,好福气,这面色倒是越发得红润了起来,我倒是大老远就能看见庞太师了。”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事情繁多,为国为民,若是消瘦了很正常。不像庞太师,事情不多,天天吃吃喝喝的,人圆润了,脸色好了,身形也壮了,他大老远就能够认出来庞太师了。

听到包拯的话,庞籍一时有些气恼。这个该死的包黑子,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总是令人听了就生了满肚子的气。

“某还有事情要忙,先行一步,庞太师自便。”若是平时,包拯也不介意留下来跟庞籍斗斗嘴,打发打发时间。但是今日他忙得很,后面的一段时间也会很忙,没有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于是,包拯就这么越过庞籍,离开了皇宫,坐上了轿子回开封府去。

看着包拯离去的轿子,庞籍更生气了。“走,我们也回去。”他被气得都忘记自己是来找皇帝上奏的,气呼呼地上了庞府的轿子,令人抬着他回家去。

“太师,那个包拯也太不识趣了。”跟随着庞籍而来的一个仆役在轿子外面说道,“他竟然如此不给太师面子。听说近来开封府在办一个案子,太师若是想要出气的话,仆一定让包拯狠狠地跌一跤。”

他的恶意落在了他吐出来的每个字上,明明是烈日之下,明明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也不重,但就是令人听了便觉心头一寒。

坐在轿子里的庞籍面色沉冷,“此事不必你,老夫自有盘算。”

他虽然和包拯不和,但也只是因为他们的脾性不和,他们的政见不同,但是并不代表他和包拯要互相残杀,置对方于死地。庞籍刚才和包拯呛声,也因为他见到官家更为信任包拯,将大多事情都交与他来办理的不爽快。

可是,他没有要搅乱开封府的案子的意思。跟随庞籍有段时间的仆役都知晓此事,而这人却不知晓?或者说他是知晓的,只是他想要挑起自己和包拯之间的矛盾,借自己的手来对付包拯和开封府?

呵,真是好想法啊。不过很可惜,他可是看低自己了。这三言两语的,就想要挑动他去对付包拯?未免也想的太好了些。

轿子里,庞籍的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膝盖上点着。也不知道这个仆役是想要针对开封府的哪个案子,不过无妨,待回了庞府之后,自己命人将他拿下,审一审就知道了。

到时候他将人和供词送去开封府,那就是包拯欠了自己的人情。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好好地嘲讽他一番了。包黑子就是不会做人,才总会让人针对他,不像自己,人缘好着呢。

想着想着,庞籍的思绪就有些跑偏了。

而此时跟在轿子旁的仆役还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以为自己挑动了庞太师对包拯的恨意,心头美着呢。

敢对真神不敬之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惜他的地位不够高,不然一定要包拯好看。但是这也无妨,还有庞太师在呢,他一定会让包拯吃个苦头的。说不定,还能够将他从开封府尹的位置上拉下去。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信奉真神的人可就有更多的机会了。

包拯不知道汴京城中还有信奉真神的人想要算计他,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畏惧,反而会更想将这些人都一网打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仆役也算是自投罗网了。

此时,白毓四人已经到了庄子上了。为何说是四人呢,因为在出门前,有个人硬是跟上来了。

白毓看着非要跟来的白玉堂,有些无奈,“白玉堂,你是不是没事做?”之前跟着她去乱葬岗,现在又跟着她去庄子上,他真的很有空闲啊。

“是啊,没事做,所以要跟着你啊。”白玉堂对白毓笑了笑,而后给她身旁的展昭一个白眼。

他可要看着他,不能让他对自己妹子不轨!

第88章山村神罚案6

白玉堂根本不愿意承认展昭这个妹婿,他觉着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成日里就是一张神情不变的脸,和做行走江湖的南侠展昭的时候差多了。他妹子要是和他在一起,一定得无聊死。

再加上白玉堂不接受自家才刚认回来的妹子这么早嫁出去——尽管白毓根本没有提及她要嫁人的事情——她还没有在家里多待几年呢,于是白玉堂看展昭十分之不顺眼。

但凡他有空,他就一定要跑出来当着两个人之间碍事的那一个,为的就是要让展昭知道一下,他们白家的小娘子不是那么好娶的。当然了,白玉堂觉着自己虽然是在守(刁)护(难)白毓,不想她太早嫁人,却绝不接受展昭移情别恋。

他妹子喜欢他是展小猫天大的福分,要是他敢移情别恋的话,他一定一刀捅死他。但要是他敢越矩的话,他也一定会一刀捅死他的。这样想着,白玉堂目光森森地盯着展昭,瞧着很是吓人。

展昭觉得自己的眼睛和脑子是真的坏了,居然还能够明白了白玉堂的意思,当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过……展昭忽略了白玉堂的存在,对着白毓笑了笑。

白毓下意识回了一个笑容。

“你们在干什么?”白玉堂猛地插到两个人的中间,虎视眈眈的。他们两人刚才看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们想要做什么?该不会是在用眼神交流吧?好啊,他就知道展昭这个不安分的,居然勾。引他妹子!

该打!

白毓无语地看着白玉堂的神情从疑惑到警惕再到愤怒,一时间是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说真的,她经常怀疑她这个堂弟的脑回路是不是完全跟别人反着来的,不然为什么她总是搞不懂他呢?

“白玉堂,别找事啊。”白毓警告了他一声,“我们今天可是来案子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所以请不要用你神奇的脑回路来想事情,免得给他们找麻烦,否则她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要叫堂哥,”白玉堂将那句说了快要上百遍的话再说了一次,“我才不是在找事,也不会拖后腿,你少小瞧人了。”

“堂弟。”白毓故意叫了这么一声,“你最好是,哼!”

“哼!”

两个人头往旁边一别,一副别扭生气的模样,谁都不肯搭理谁。只有在她们两人中间的展昭,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

无奈这种事情,好像会传染,还轮流着来,也是厉害了。

至于公孙策,他完全不出声,就当做自己不存在,看着三个小年轻斗嘴,也颇为有趣。他若是出声了,怕就是没有这份意趣了。

三人斗嘴说笑,公孙策跟在一旁,气氛倒算是轻松。但是当他们停在庄子门口的时候,脸上的神情都消失了,心底的轻松也消失了。

尤其是白毓和展昭,他们想到苦草村那个无辜者的现状,还有这些满手鲜血却还是懵懂无知的苦草村村民,这性情真的好不起来。甚至于,他们的眼底都带上了几分阴霾。

虽然白玉堂对于案情的了解不如白毓和展昭他们,但只需冰山一角,便足以让人胆寒了。

白毓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反正不管如何他们总得进去,早死早超生吧,

“好。”其他几人点头,推开了门,迈步进去。

此时守着庄子的不再是厢军了,在展昭和苦草村的人到达汴京之后,厢军就跟随将领离开了。现在守着庄子的是军巡铺的铺兵,还都是特意挑出来的嘴巴紧不会乱说话的铺兵。

不管是厢军还是铺兵,见到展昭的态度都很是不错。白毓在他出门前硬是塞给他的那小箱子金子派上了用场,回来的路上,厢军除了因为苦草村的事情心中不爽快,其余的倒是过得不错。

尤其是展昭出手阔绰,他们吃得比在军中还要好,自然不觉得这是一趟苦差事。如果押送的人不是苦草村这样不人不鬼的牲畜,他们会更高兴的。同样,此时守着庄子的铺兵也是这么想的。

汴京城中谁人不知道这开封府的财神奶奶呢,他们哪怕只是能多吃一顿肉,那都是开心的事情呢。是以,他们对展昭的态度自然不错,不过他们对白毓的态度更好,谁让她是财神奶奶。

而白毓却已经没有半点心神去注意铺兵们的神态了,因为她的脑子已经快要被耳边的声音给挤炸了。

【真神没了,真神没了,真神没了,真神没了……】

【该死,该杀!那个人竟然胆敢毁了真神的栖身之所,真神一定会降临人间,将他千刀万剐的,一定会的!】

【好痒啊,心好痒啊。为什么要被分开看管呢,不然我就能去尝尝隔壁小花的味道了。她虽然不像祠堂里的女子年轻鲜嫩,也比较泼辣,但是我没有尝过啊,好奇啊。待我出去了一定要和小花玩一玩,她要是不愿,就弄死她再玩!】

【唉,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呢,村子里的菜肯定熟了,我得回去收菜,不能够烂在地里啊。】

【该死,全都该死。】

【为什么要关着我,我什么都没有错啊,我只是跟着村长做事情而已,为什么要抓我要关呢?村长说了不会有事的,以前也都没有事啊,怎么现在就出事了呢?】

【我要回家,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无聊啊。要是能够有个人给我玩就好了,要是手上有刀就好了。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每个人切开来看都是一样的。好像切肉啊,不管是谁,让我切一切啊。】

【祈求真神,跪求真神,求求真神让我们出去吧,我们想要回家,不想留在这里!】

【赶路的时候不能害死人,现在可以了吗?好无聊啊。】

【大哥哥怎么不杀人了呢?】

【不知道用这个棍子去戳瞎小弟的眼睛,娘会不会多喜欢我一点。】

【婶婶怀孕了,我要是撞过去的话,她应该会流掉那个孩子,到时候也会流好多好多血。哈哈哈,我想想就觉得好玩。】

……

白毓先是要被这多到不行的声音给挤到头疼,而后又听到了孩子的心声。但是这孩子的心声却没有让人觉得他天真无邪,反而让白毓浑身都在发毛。因为这夹杂的孩子的心声,没有一个能听的。

他们不像是小孩子,反而像是恶鬼住进了孩子的躯体,脑子里的想法全都不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白毓猛地打了个寒颤。

如果他们没有通过赌场失踪一案找到这所谓的真神,没有进去那个叫做苦草村的地方,这些孩子会不会变成一个个连环杀人呢?听声音,他们也不过六七岁大,却已经开始想着杀人了,甚至想着用杀人来解闷。

这样的想法,真的是正常的孩子该有的吗?白毓的面色发白,只觉得自己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属于孩子的,而是来自存在人间的恶鬼的。

“无瑕,你怎么了?”展昭一直注意着白毓的情况,自然是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对的人。他手扶着她的手臂,满眼的关心。

“我……”白毓的嘴张了张,“我们先进去再说。”这里站着那么多铺兵,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展昭点头,四人一同迈步进了小花厅。

“我……我听到了一些声音。”白毓坐在椅子上,面色难看不已,“像是从恶鬼的心中才会有的声音。”她将自己听到的那些心声都说了出来。

一时间,厅内同时出现了另外三张难看的脸。

白毓的手抓着展昭的手臂,仿佛能从他的身上汲取力量一般,“还有一些是孩子的心声。”她将自己听到的那些稚嫩的声音说了出来。

“这个村子还有正常人吗?”白玉堂气得在厅内转了两圈,“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毓有些出神,说道:“他们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洗脑?”三人看向白毓。

白毓回过神来,说道:“就是用外部的一些方法,将特殊的想法灌输进别人的脑子里,将原先的正常的想法给覆盖掉。”

白玉堂懂了,“所以其实整个苦草村的人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他们不认为他们现在的想法有错。”

“差不多。”白毓点头。

展昭回想起苦草村的村民的模样,便沉着脸说道:“漠视他人的性命,将他人视为和牲畜一样,下手宰杀的时候没有半分怜悯,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没有做错什么。”

公孙策说道:“说不定他们还会认为是我们做错了,为何要将没有做错事情的他们抓起来。”

白毓苦笑了一声,“还真的是有人这样想的。”不仅这样想,还在心里痛骂包拯和展昭以及整个开封府。在这些人的心里,整个开封府都是欺压良善百姓的狗官,是应该被他们的真神给弄死的。

想到这里,白毓有一种倒反天罡的荒谬感。到底这苦草村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像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

来之前,白毓虽然心里沉重,但是想着也许还能够救下几个人,想法总是比较轻松的。但是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那个所谓的真神就是xie教,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出传。教的途径和方法,但一定是在控制人心和洗脑上有独到之处。否则的话,也不会让何大厨和张庄他们心甘情愿为真神捕杀他人作为贡品,不会让整个村子的人为了这个真神变成恶鬼。

第89章山村神罚案7

尽管知道前路艰辛,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白毓打起精神来面对这些苦草村的村民。展昭和白玉堂去提人,公孙策记录,白毓问话,间或四人相互配合。

这些苦草村的村民虽然几乎可以称作是罪大恶极,但却没有多么大的胆子,不过一两声恐吓,三两下冷眼,就把什么都说了。还有那么几个不肯说的,在白玉堂的钢刀之下,也全都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一一说了出来。

唯一一个比较嘴硬的人就是村长了,他识文断字,虽然没有考科举的水准,但见识自然是比没有读书的人强。而且他自视甚高,所以就不肯说实话。即便是被白玉堂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也不过是嘴上的一些讨饶功夫罢了。

但是那又如何呢?白毓听得见村长的心声,一切都摆在了她的眼前。并且因为村长自视甚高,早年却是连一个童生都考不上,又有些自卑。自傲且自卑的人,心里面想的东西总是比常人多。

是以,白毓通过村长的心声知道了许多的事情,尤其是这苦草村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在好几十年前,这苦草村也算是颇有名声的。不比其他村子只顾着做活养家,他们苦草村向来就是以读书为要。每隔几年,他们的村子里总有人能考上科举的。

虽然有的人只是童生,但是最厉害的那位可是当了几品官的。于是,苦草村在附近的村子中的地位就很是不一般起来。他们苦草村的男子不愁娶,女子不愁嫁,是方圆三四十里地的好去处。

尽管苦草村中还是有人种地,那也是不一样的。是以,和苦草村的人都很是自矜。只是这种情况,在十几年前变了。

十几年前,苦草村那个当了大官的人被贬回了村子。因为他在任上贪污受贿,且没有人愿意保他,于是就被罢免了官职,被送回去了原籍。若不是本朝没有杀文人的习惯,再加上有的官犯错比他更大,他就算不去死一死也是要被流放的。

此人被贬了回来,整个苦草村的名声就一落千丈。再加上他们本来就仗着苦草村过得比其他村子好,有靠山,抢水抢田抢好处,被所有的村子联合起来针对了。

甚至于几个村子还打起来了,那一场械斗致使苦草村那几个好的读书苗子都死了。虽然其他村子说是他们打起来就没有了头脑,非是故意要打死那些孩子的,可是苦草村的人不信,所有人都不相信。

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官府是不管村子之间的械斗的,尤其是这一任的官老爷是个爱钱且不爱管事的,他们的村子里还有一个犯官,人人都开始贬低他们,欺负他们了。

一时间,苦草村的村民心中是满满的不平。他们整日里都在村中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是谁起头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些人就在暗地里欺负那个被贬回来的犯官。

一开始只是在他家门口骂两句,而后就是去他的家中骂人。再后来他们随意拿走犯官家中的东西,口中说着这是赔偿。因为犯官心中愧疚且知道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于是就都隐忍了。

但是,退让隐忍是不会让别人对他心生善意的,只会觉得他软弱可欺,只会变本加厉。于是,不知道是哪个雷雨夜,犯官的家中再一次被闯入。这一次,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些东西了。

几个在头上套了麻布袋的村民强碱(不是错字)了犯官的夫人,在犯官反抗的时候,将他打残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人被凌。辱。致死。而他自己也被活活打死了。

犯官不知道的是,后来又进来了一些村民。不知道是因为心中的恶意被彻底激发了,还是因为没有占到便宜心中不痛快。犯官那个年方十二的大儿子成为了这些的玩物,在痛苦之中断了气。

而他不过两岁的小儿子则是被扔进了山中喂野兽,那个时节山上野兽众多,一个两岁小儿是活不下来的。一时间,一家四口就这么死光了。

次日清晨,犯官家的事情被发现了,但是整个苦草村的男人都沉默着将他们的尸首都扔进了池塘之中。也许是因为他们想要维护自己人,也许是因为他们其中大多数人都参与了雷雨夜的事情,于是就都沉默了。

甚至于雷雨夜的时候,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躲在暗处,也看见了这些男子的所作所为,比如小时候的村长。他看见的时候不明白,但是长大了却明白了。

而苦草村的女子大概是察觉了些什么,但是却都不敢发声,尤其是在看到那几个问了话的女子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模样,更是不敢出声了。她们的心中苦闷不已,明明以前苦草村很好的,怎么就这么变了呢?

谁知道呢?苦草村的日子就是这么一日日衰败下来了。

当时的村长的年岁不算大,他原本读书的资质只是一般。但是那几个会读书的孩子被打死了,他倒是显露出来了。于是,苦草村为了能够再次起来,就花了大心力去培养村长读书。

可是苦草村中会读书的孩子已经死了,最有学问且也会教书的犯官被他们弄死了,外面的先生又因为现在的苦草村名声不好,不愿意上心教他们。于是,苦草村的孩子没有一个读书读出头了的,包括村长。

甚至于考不上童生的村长竟然是读书读书得最好的,真的是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

后来,之前的村长死了,他又没有个儿子,于是这个“会读书”的孩子就成为了新一任的村长。大抵是执念,总之他也开始培养孩子读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苦草村的文气都消失了,根本就没有一个人会读书的。

于是,苦草村就更加没落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胡子花白的道士出现在了苦草村。他说苦草村之所以再没有一个会读书的好苗子出现,是因为整个村子都被厉鬼的气息给笼罩住了。厉鬼凶狠,自然不会让村子好过。

一开始村长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村民们却都是相信了的。他们苦草村之前有那么多会读书的人,现在却连一个都没有,肯定不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啊。他们疯狂地想要解决眼前的困境,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现在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不是他们的问题,是外来的问题,村民们当然愿意相信了。而且,道长还对他们显露了神迹,比说徒手在油锅中捞石头,黄纸斩恶鬼,还有一夜之间从泥土之中破土而出的神像,无一不展示了道长的能耐。

如此这般,村民们怎么会不相信道长呢?不只是道长,就连村长也都相信了。若不是神迹,谁能够把手伸进滚烫的油锅之中而毫发无伤呢?若不是神迹,又有谁能够一口神水喷出去,就将恶鬼困在了黄纸之上,而后一剑斩杀呢?若不是神迹,被深埋在地里的神像怎么可能会一夜之间就破土而出呢?

道长的身上有神迹,他所信奉的就是真正的神仙,不是道观寺庙里那些泥胎木塑的神仙,而是真正的神仙!更何况这个道长还知道他们苦草村有厉鬼,这个就更厉害了。

要知道当年的事情除了他们苦草村自己人,谁都不知道,甚至一些年岁过小的孩子也都是完全不知情的。这个道长能够说出此事,说明他是有真本事,也说明这村中的确是有恶鬼。

如此一来,村民们都狂热地相信道长,尤其他还分文不要就帮他们斩了恶鬼。骗子都是图钱的,道长不要钱,才说明了他的真本事啊。村民们开始缠着绕着道长,想要和他一起信奉他所侍奉的神仙。

毕竟只有道长所信奉的神仙才是真的神仙,遇见真神岂能不拜呢?

道长被村民们缠得厉害,便同意引他们入教。他说他是真神的信徒,见他们苦草村被厉鬼所害,于心不忍,这才出手相助的。眼下见他们是真心想要侍奉真神,这才松口让他们加入真神教的。

不过想要成为给真神的信徒也不是随口说说就行的,先得满足一个条件。道长如是说道。

那个时候的村民疯狂地相信着道长和真神,当然愿意达成他所说的条件。于是,各家各户出钱出力,供奉真神石像的祠堂就这么被建起来了。村民们都跪在地上祈求真神,祈求他给他们财宝,祈求他给他们文气,什么都求。

跪在石头雕刻而成的石像面前,村民们心中的谷欠望达到了顶峰。

只是,真神却没有满足村民们的愿望,这让他们很是不解。他们已经足够虔诚了,为何真神还是没有眷顾他们呢?难道是真神觉得还不够,不愿意降下神迹吗?一时间,人心浮动,不安蔓延在整个苦草村中。

很快,道长又站出来了。他告诉村民们,不是真神不想要帮助他们,而是之前真神用了太多的神力了,如今他在人间的神力不够,所以才无法降下神迹。

但只要真神有足够的供奉,就可以再次降下神迹,让他们沐浴到真神的恩泽了。只是给真神的供奉比较特殊,他们未必能够拿得出来?

那个时候,村民们的所有理智都已经被心中谷欠望给影响了,他们看不到道长眼中的恶意,听不出道长口中的引。诱,追着问他到底真神需要什么供奉,他们都给得起的。

真神需要什么呢?人。

第90章山村神罚案8

在知道真神需要上供的祭品是人的时候,大多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场就想要算了。那可是人命,怎么能够用来作为上供的祭品呢?不行,绝对不行!

“自古以来就有用人作为祭品的习惯,”道长却是轻飘飘地说道,“人作为天地之间最具有灵气的存在,是最合适用来和神沟通的祭品了。你们之前难道没有听过河伯娶亲吗?将女子穿上嫁衣投入河中,其实也是一种将人作为祭品的法子。”

他这么一说,又有一些村民开始动摇了。既然以前的人都这么做,那应该是错不了的吧?而且谁还能没有听过河伯娶亲呢?那娶了妻子的河伯可是真的会保护附近的村子风调雨顺的,他们这里再用人作为祭品,也是正常的吧?

有人同意,自然就有人不同意。那可是人命,怎么能够用来作为祭品呢?他们坚决反对,也不肯再在这里听道长说话,一个个都回去了。尤其是苦草村的女子,坚决反对这件事情,只是她们说的话没有人听,多说两句还会被丈夫被父亲往死里打,只能够闭嘴了。

虽然有些人已经同意用人作为祭品来上供给真神了,只是还有人不同意,这些人也就僵持住了。那个道长也不催促他们,他就只是住在村子里,时不时地给村民们看看病之类,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此事。

直到有一日,苦草村又和其他的村子抢水。因为以前苦草村总是仗着他们村子的人有功名,霸占了许多水,所以每一次抢水,都是其他村子合起来针对他们。于是这一次抢水他们又抢输了,还有两个男人被打破了头。虽然没有死,但是看起来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想必之后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他们太穷了,没有那么多银钱给这两个人治病。就算是道长愿意出手,但是没有足够的钱用来买药,也是没有用的。

“既然他们都快死了,不如就用来上供给真神吧?说不定就能保佑我们抢水成功了呢?”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两个被打破头的村民身上。

“不要啊,求求你们,我当家的还没有死呢,他也不会死的,他会活下去的,真的!”

“你们谁敢碰我儿子!谁敢碰我就跟他拼了!”

两个村民的家人自然是拼命阻止,尤其是母亲和妻子,怎么都不愿意还没有断气的他们被作为祭品上供。就算是断气了,这尸身也要好好下葬才是,怎么可以作为祭品呢?

只是,这心思已经起了,就压不下去了。

平时不见得有多么团结的村民,当即一拥而上,将两个村民的家人给捆了起来,将这两个男子抬去了祠堂,放在了真神的石像面前。

他们跪拜着,祈求着,想要自己心中以纪念馆膨胀的谷欠望得到实现。只是,真神依旧没有给他们回应。

走在最后的道长慢慢地走了进来,说道:“祭品自然该有祭品的样子,这么直接搬过来,真神是不会享用的。”他用了享用二字,将人视作了牲畜,好似人也可以和牲畜一样进行处置。

村民们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要收手吗?不行!他们还没有得到想要的,怎么可以收手呢?!

“敢问道长,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呢?”

“自然是要将祭品处理好了,这才好上供给真神。”道长轻飘飘地说道。

跪在那里的村民们谁都不说话了,谁都不动弹了,他们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他们在等着其他人先动手,等到他们动手了,自己再动手就不是自己的错了,只是因为别人做了,所以自己也做了而已。

站在真神的石像前的道长只看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的心中在想什么了。他也没有鼓动他们,也没有谴责他们,只是说了一句:“他们快咽气了,若是死了,这祭品就不新鲜了。”

不新鲜的祭品上供给真神,真神一定会生气的,到时候什么好处都没有他们的份了!村民们的心中出现了这么一个想法,于是看向放在地上的那两个村民的眼神便开始凶狠了起来。

此时,跪在村民们的前面的村长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要浪费这两人为村子做贡献的心了。”

“当啷——!”不知道从哪里扔出来了一把匕首,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我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动的手,匕首插入了其中一个村民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

很快,另一个村民也是如此。

“道长,我们开始上供了。”有些村民的脸上还带着喷溅上去的鲜血,但是他们的眼底没有半分恐惧,只有兴奋和谷欠望。这个时候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个人,倒是有几分像恶鬼了。

道长看到如此模样的村民,不仅不害怕,反而还露出了笑意,“祭品要分块,不然真神享用的时候也很麻烦。”他说话的时候,好像在说上供的猪肉要切开一样。

于是,很快这两个村民的尸身就被切分开了。手是手,脚是脚,心是心,摆在了盘子上,血淋淋的一片。

道长看着这一幕,笑意不变,说道:“可惜了,不是什么新鲜的,也老了,不够嫩啊。”他就不像是在说人,而像是在说猪肉不够好一样。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话,真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只是村民们就好像感觉不到一样,反而将道长的话听见了心中,这话在她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很快就会生长起来。

有了祭品,村民们就可以祭祀了。他们继续下跪,继续祈求,直到深夜才离开了祠堂。至于被捆着关起来的那两个村民的家人,就这么被无视了。反正他们饿一两顿也不会死,他们却还是忙着呢。

要早些睡,明早起来才有精神,才能够和人去抢水。

次日,几个村子又打起来了,但是为了抢水。这个时节,水是非常重要的,没有水就不能种地,就不能有个好收成了,就会饿死人的。所以打架抢水,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开始,又是几个村子联手打苦草村的村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这些村子里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摔倒了,明明都没有人打他们,还说着自己的腿很疼之类的话。

因为这样奇怪的原因,这一次抢水大战之中,赢了的一方居然是苦草村。其他几个村子都觉得见了鬼了,赶紧跑了,但是苦草村的村民却是一脸的兴奋,兴奋到整张脸都已经开始扭曲了。

“是真神,一定是真神的庇佑!”

“祭品果然有用,有用啊!”

“道长说的没有错,就是要用祭品呢!”

“如果我们上供的祭品更多,会不会更好?”人群中,又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当即,正在高兴的苦草村村民都安静了下来。却只是一瞬而已,下一刻,他们都开始讨论了起来。

“道长是不是说过不够新鲜不够嫩啊?”

“如果是现杀的,应该就够新鲜了吧?”

“男子皮糙肉厚的,总是不比女子的皮肉嫩。”

“那是不是将祭品换成女子就好?”

这些人说得兴起,将别人视为了祭品,完全不认为自己也有可能是其中之一。他们可是男子,是苦草村的男子,自然和命jian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当晚,最先被作为祭品的两个男子的妻子和女儿都成为了新的祭品。她们被摆在了石像的面前,一片的血色。至于她们的父亲,她们的公公,她们的爷爷,都漠视了她们求救的声音。

他们还是要在村子里生活的,不能得罪村长,不能得罪所有人啊。反正女子生来命jian,能够上供给真神可是再幸运不过了,何必哭喊呢?

好像从死了一个人开始,这苦草村就渐渐不对劲了,而后一步步的,开始沦为了人间炼狱。

一开始是男子作为祭品不够嫩,于是换了女子。一开始是将死之人作为祭品不够新鲜,于是用了活人。再后来,就彻底不受控制了。

祠堂后面弄出了两个房间,一个用来处理祭品。虽然有的时候男子不够嫩,但若是有男子想要逃跑或者想要反抗,那就是对真神的不敬,用来作为祭品也是可以的。

里面的那个房间则是用来给女子做净化。道长可是说了,女子属阴,生来不洁,要做了净化才好供奉给真神。至于怎么净化女子,自然是要用属阳的男子了。只要是苦草村的男子,都有资格去净化女子的。

再后来,从外面来的真神的信徒也可以去净化女子。帮助女子净化的男子越多,这女子就越干净,就越适合用来做祭品!

整个苦草村的村民都像是疯魔了一样,成日里就想着净化,上供,地也不种了,水也不抢了,一个个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还有那么一两个上了年纪的村民还会种菜,但也只是种一点而已。

男子上供,女子净化,而苦草村的孩童呢?他们被“教化”了,知道只有真神才是对的,只有听从才有饭吃。什么人伦礼仪,他们完全不懂,也完全不在意。

他们就像是他们的父亲和祖父一样,不论男女,都开始成为了恶鬼。

不事生产,苦草村的村民们要怎么活下去呢?

在道长的提醒下,在村长的同意下,苦草村的女子和孩童就成为了用来交易的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