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稷惊恐地摇头:“不,我做不了……”
“你做的了!稽兄,你听我说,今日你不做刀俎,明日便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
“我们只消说,方才进寝殿时,大王一息尚存,临终遗言,将王位传位于稽兄。到明日木已成舟,谁敢不遵?”
周蓝义道。
“旁人可信我么?”
陈稷内心焦灼惶恐到极处,宛如站在悬崖峭壁,往前一步是深渊,往后一步亦是。
“我父王不器重我,又怎会传位于我?”
“你何须让人信你?只要旁人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你,陈稷,是大雍国的新王!”
陈稷的优柔寡断和胆小怯懦,让周蓝义不由心急起来。
他在心里暗道:“当初看他好摆布,拉他趟了这滩浑水,但他也太没出息了!好歹是雍王的儿子,怎么就扶不上墙呢!”
周蓝义干脆转身走开两步,扬声道:
“方才先王临终前,亲口所言,将王位传于稷公子。国不可一日无君,稷公子已是你们雍国的新大王了!“
周蓝义说着,人已跪地高呼:“大王!“
这一声大王,让陈稷脸色倏然变得苍白。
他后背冷汗直往下淌,浑身僵硬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众人。
陈稷想逃,却挪不动脚,像是眼睁睁看着一座大山像自己压来。
他多希望今晚没有进宫,他此时就应该在自己府中喝酒下棋!
但他这副沉默忧愁的模样,反倒有雍王不怒而威的气势了。
十余名亲兵迟疑地望着陈稷,没有下跪的打算。
周蓝义抬眼觑陈稷,嘴角微扬,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不过,他内心还是焦急的,他在等着陈稷开口发话。
这王位他不做也要做,做也得做!
先王遗言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收不回来了。
王惜玉被兵士的砍刀压倒在地砖上,脸颊贴着微凉粗粝的青石地砖。
她将跪在斜前方周蓝义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是她第几回见他这诡计得逞时的笑容了?
第一回,是在雍国边境的客栈走廊里,她以为他遇袭了,要将他抱回房中查看他伤到了哪里,不料那只是他的奸计,趁她没有防备,一刀刺向她的心口。
第二回,是在暗夜无光的山崖边,她抓他的衣襟,把他往山崖边拉,那一刻他们离得很近,所以四周幽暗至极,她还是看到他嘴角忽然浮起笑意。紧接着,她就被他绊倒了。
王惜玉心想:
“此人不仅风流成性,且是一个十足的阴险狡诈小人,死不足惜。也不知他为何与稷公子相交?俩人还在今晚出现在王宫里。难道他知道今晚我会动手刺杀雍王?他是想做什么呢?”
殿内一片寂静。
周蓝义心里默数着数,数到十的时候,陈稷开口了。
“先王遇害,刺客便是北幽国的奸细!先王临终将……将大雍交于吾手,吾定当为先王报仇,定不负所托!吾等近卫听令——”
先雍王的这些亲兵,其头目已死,群龙无首,且他们也亲眼见陈稷去过先王的寝殿,先王或真有可能临终传位。
重要的是,眼下王宫里稷公子权势最大。
他沉肃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顿时有了威严压迫之势。
十余名亲兵呼啦啦跪下了,恭敬领命。
殿内宫人及一众人,跪拜在陈稷面前,高呼“大王”。
先雍王的遗体被抬到床上。
周蓝义与陈稷就坐在床塌不远处的桌案边,一项项密谋部署。
有一些事项,是周蓝义早想过的,一些是事发之后,才想到的。
陈稷提前候在宫外的亲兵,原来是为了缉拿北幽的质子,此时被密诏宣进宫,封锁并控制了王宫。
为防止消息泄漏,引发动乱,今晚在场的数名宫人,以及十余名先王亲兵,悉数暂时监禁。
朝中一向拥护陈稷的一个掌权大臣,也秘密派人去请了。
已是丑时了。
整个大雍国的人,都进入了梦乡。
摆在周蓝义和陈稷面前的,是雍国的兵符。
是周蓝义从先雍王床塌边一个上锁的小匣子里找到的。
事到如今,陈稷也不得不尽力为自己筹谋起来。
油灯下,他的脸是青白色的,额头的汗不时落下来。
他声音里有可以听出来的紧张:
“义兄,有了兵符,我就不怕了。”
周蓝义勉强笑笑。
与陈稷的信心渐增相比,他却是越思虑越觉得心惊。
陈稷这个人,实在不堪大用,他就算坐上了王位,也根本坐不稳。
不过周蓝义才不管这些,他只想尽快找机会脱身而去。
顺利从雍国脱身,才是他最终的目标啊。
那名匆匆赶来的大臣来了,当他得知先雍王被刺,而陈稷恰好在宫中。
先王留下遗言,将王位传位于了陈稷。
他不是没有怀疑,但这都不重要了。
先王不在了,重要的是谁来继承王位。
陈稷有了辅佐者,周蓝义便功成身退了。
他极度疲惫地回到质子府,让奴仆打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