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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让我们再次温习一下前文:第一个搬进江湾路七号的人是郑维泽,他带着众多家当叮叮当当地艰难地挤了进房,第二天整个白天,花园里的洗衣机与烘干机被郑维泽的诸多奇装异服塞得满满的,最后罢工了事。

洗衣服洗到跳电尚属家里第一次,但张宇文对这个家无比熟悉,挽起袖子,钻到洗衣机后,打开盖板,三两下解决了这个小问题。

“对不起。”

郑维泽忙道歉,张宇文擦了把汗,答道:“没关系,洗太多的话水容易排不出去,溅到插座就会短路,已经修好了。”

郑维泽感激地看着他,并觉得修理家电的男人散发着强大的荷尔蒙,对他的好感又平添了数分。

同一天里,摄影小哥常锦星也搬了进来,他的全部财产就只有一个背包,一个行李箱。 他热情地过来朝他们打招呼,看见了在洗衣机前单膝跪着的张宇文与郑维泽。

郑维泽瞬间为他的颜值而震惊,然而转念一想,这种高品质帅哥根本不可能轮到自己,于是并未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好。”

常锦星伸出手,手指白皙修长,与郑维泽握了手。

“好了。”

张宇文把断路器推上去,侧头一看,郑维泽的注意力已不再集中在他身上,而是抬头怔怔望着常锦星,眼神里尽是憧憬。

“咳。”

张宇文暗示了下郑维泽,对方马上清醒过来。

常锦星对这样的眼神已熟得不能再熟,并早已心中有数,朝他们展现了一个英俊得能让人当场沦陷的笑容。

“他们都搬进来了吗?”

常锦星朝张宇文问。

“我不太清楚。”

张宇文想了想,说:“今天中午还会搬来一个,剩下一个吧?”

常锦星点点头,提议道:“全搬进来了,约他们周末一起玩去涤?”

“好啊。”

郑维泽马上附议,问:“去哪儿玩?”

常锦星笑道:“看你们,密室、剧本杀,钓鱼,桌游我都可以。”

常锦星非常融入,张宇文也只与他认识了不到两天,这会儿已有称兄道弟的趋势了。 然而身为房东,他多少也对另外两名房客有点好奇,于是爽快地说:“等严峻来了,我问问他俩。”

“他是屋主吗?”

郑维泽小声问张宇文。

“不不。”

张宇文回过神,解释道:“他和你一样,也是房客。”

“哦──”郑维泽第一眼看常锦星,便觉得他既高又帅更阳光,虽说穿着工装服与外套,却挂着个相机,很像小富二代的装扮,毕竟有钱才玩得起摄影。

这里的男生质量都好高…… 郑维泽心想,只不知道另外两名房客是什么模样。

张宇文修完洗衣机,回到桌前,又写了一会儿稿子,刘静芳把午饭做好端上来了。 张宇文每天吃得很简单,一小盘蔬菜,一份肉食,有时是蒸鱼,以及一碗炖汤。 通常晚上和中午喝同一锅汤。 这是他延续自祖父母家的饮食习惯。

刘静芳与另一名保姆每天早上十点过来上班,傍晚七点回家,为张宇文张罗生活里的一切事务,包括购买各种物资,拿快递,做清洁,洗衣服等。

正当张宇文吃饭时,陈宏也搬进来了,他一身大包小包,带着不少健身房破产歇业后的杂物与锻炼器材,朝张宇文打了个招呼。

“吃午饭了吗?”

张宇文虚情假意地邀请他:“一起吃饭?”

“不了。”

陈宏从餐厅前经过,也虚情假意地婉拒了他:“我已经吃过了。”

其实陈宏没有吃饭,肚子正饿得咕咕作响,他解释道:“我最近在减脂,不能多吃东西,你吃些什么我看看? 精致淀粉…… 升糖指数太高,不能多吃。”

张宇文点头道:“午饭后容易想睡。”

同时看着陈宏的家当,心里正在打鼓,希望他不要在家里拉会员。

陈宏先前一直住在他的健身房里,现在付不起商铺房租,老板也只得另谋去路,于是东西非常的多,他准备全部带过来,再慢慢地整理。

“洗衣机在花园里。”

张宇文说:“维泽会教你用的。”

“维泽是阿姨?”

陈宏把哑铃拿进房内。

“啊?”

花园里,郑维泽说:“什么事? 叫我吗?”

陈宏便热情地去打了个招呼,在张宇文吃完那一小盘蒸鱼时,他听见花园里传来两人爽朗的笑声,应当就算认识了; 又在张宇文开始喝汤时,他们已开始在花园里喷水玩,想必已经成为了好朋友。

午饭后,张宇文带着他的电脑出门,准备去出版社接受新一轮的训诫。

他有一辆车停在地下车库,但平时很少开车,一来技艺不精通容易擦伤; 二来一进江南就堵车,开车没有坐地铁方便快捷; 三来在地铁上,张宇文可以戴着耳机,思考一些剧情。

今天阳光明媚,张宇文坐在出版社副主编的对面。

“你的小说,怎么说呢……”

“很假?”

张宇文诚恳地面对出版社副主编。

副主编看模样不出三十岁,戴着眼镜,颇有点鬼畜禁欲系的精英气息,说话也更不客气。

“很…… 傲慢。”

副主编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对,傲慢,高傲,你的文笔就让读者觉得不舒服,就像居高临下地看一群动物一样。”

张宇文卑微地接受着批评,这次他学乖了,写了几万字后把它发给出版社,免得再做无用功,但新的小说的开头仍然遭到了不留情面的批评。

“就是一种没有任何同情心的,嘲讽的态度”副主编说:“通读这个开头,就像在用残疾人来取乐,到处都在用笔下人物的苦难生活,来抖一堆自以为是的包袱,你最近是不是在读毛姆?”

张宇文吓了一跳,答道:“没有在读毛姆,我不喜欢毛姆。”

赶紧与毛姆划清界限,末了又补充一句“钱钟书我也从来不看”。

副主编又翻了翻打印出来的前三万字,叹了口气:“你想写出好文章,同情心与同理心必不可少。”

“我知道了。”

张宇文说:“我回去会好好反省的。”

副主编推了下眼镜,闪过一抹腹黑的反光,又问:“你还要继续投稿吗?”

“当然。”

张宇文说:“我想成为一名作家。”

副主编没有再说,答道:“那就从理解他人的苦难开始吧,说起来很简单,但要付诸行动很难。”

张宇文感谢了他,离开出版社。 卡缪三十四岁拿到诺贝尔文学奖,卡夫卡三十二岁发表《变形记》,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今天他还约了自己的童年玩伴,另一名渣男一起吃晚饭。

童年玩伴小名字叫梁政,与张宇文相识二十年有余,小学到高中,都是张宇文的同学,如今在政府部门工作。

有些男生长相、身高都不算特别出挑,身上却自带一种奇怪气质,彷佛随时随地散发着“我要求偶”的费洛蒙,导致对象成群结队地往上扑。

梁政就是这种类型的男生,他在渣男圈里,综合分数只能打个八十来分,念书时被归类在“第二档帅哥”内,属于既长得不算帅,但气质还不错的类型。 梁政从小学开始就习惯性拈花惹草,幸而最后老天有眼,梁政被一个女孩摁着头埋进了婚姻的坟墓,如今有贼心无贼胆,无法再出来祸害良家妇女了。

他直得不能再直,张宇文也从来没有掰弯他的打算,一来太熟了没兴趣下手,二来他对付女孩子的手段对他也不产生作用。

“你认真的?”

梁政听到张宇文最近的计划后,简直目瞪口呆,墨镜滑下一大半。

张宇文说:“房客们已经住进来了。”

“你神经病吗?”

梁政难以置信。

张宇文不管他的表现,又说:“如果房客们怀疑的话,我需要你帮我去客串一下屋主,就说你偶尔从国外回来一次,回家住个一两天。”

“哈哈哈哈哈哈──”梁政突然大笑起来。

张宇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严肃一点。”

张宇文说:“这个计划和我的转型之路息息相关。”

“什么什么?”

梁政没听清楚,又问:“转型? 你要转什么型?”

张宇文:“我要当个作家。”

“哈哈哈哈哈哈──”梁政又听见了一件更好笑的事。

张宇文:“……”

最后以梁政笑得肚子痛,跟在张宇文身后向他道歉告终。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房客们吗?”

梁政又问。

“不行!”

张宇文说:“至少现在不行,我已经挨骂了,出版社说我没有同情心,我要重新调整自己对他人的看法。”

梁政从小衣食条件优渥,同情心有一点,但不多,拉开车门,说:“你那房子就租这么点钱,已经帮了他们的大忙,还要怎么样?”

“发自内心的尊敬每个人吧?”

张宇文说:“其实责编说的没错,我确实太傲慢了,这样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