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文还挺喜欢这小宝贝的,问:“你照顾得过来吗?”
“没问题,就怕吵到你们。”
严峻没有直视张宇文的双眼,拿着抹布进去换洗,厨房里飘来的味道很香,更令他平添乡愁。
“大厨。”
严峻拍拍常锦星的手臂,常锦星正在试味道。
再从厨房里出来时,严峻朝张宇文笑了笑。
张宇文不解道:“怎么?”
严峻:“咱们是朋友。”
张宇文:“嗯,是的,怎么?”
严峻有点想对张宇文坦白一些事,如果张宇文一笑置之,他便会收起这个念头; 但张宇文回答了“是的”,这让他觉得,张宇文也许能理解他的难处。
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常锦星的手艺确实不错,红烧猪蹄炖得软糯,一大盘白灼海鲜拼盘里,红虾嫩弹贝类爽滑,蒸鱼火候恰恰好淋上提味的酱油,热气腾腾一上桌就被抢去大半,常锦星上菜的间隙为它翻了个面,进去端个青菜的功夫,人坐下来,鱼已经剩骨头了。
“不好意思啊!”
陈宏说:“没等你。”
“一道菜,从出锅开始,风味的变化是以秒为单位的。”
常锦星笑着说:“想吃到好吃的,就要尽快吃,这才是对厨师的尊重。”
他花了不少心思要在室友们面前露一手,是以经过了严密的计算与安排,让六菜一汤几乎同时间上桌,这是大厨的坚持。
“你们俩擦个地板要擦到什么时候?”
常锦星把最后一道菜端过来,说:“开饭了!”
张宇文便在起阋里若无其事地与严峻分开,严峻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一群GAY住在一起总是喜欢互相起阋,不想被人起阋的最好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抢着去起阒别人。 张宇文深知这个道理,但根据他的观察,这几个家伙里似乎随便两两都可以组个cp,排列组合太多,反而令他不知道从何下手。
于是在菜全部上桌而大家干杯的时候,张宇文选择了其中一对发动骤然袭击:“祝星哥和嫂子身体健康。”
郑维泽正在教小棋说“谢谢”,闻言既尴尬又兴奋地夸张大叫:“喂! 哎! 你别乱说──! 看不出你这么不正经!”
张宇文举杯道:“我本来就不是正经人。”
众人又哄笑,陈宏点评道:“张宇文是个闷骚,表面上正经得很,内里一肚子坏水。”
张宇文对这个评价非常认可,毫无反驳之意,但被他这么一打岔,大家的话题便转移到常锦星与郑维泽身上来,问每天晚上郑维泽是不是在等常锦星回家,平时经常跑到他房间里做什么……
郑维泽确实如此,他很喜欢上楼到常锦星的房间里去,趴在他的床上和他聊天,常锦星也不赶他走。 郑维泽还会送给他一些护肤品与面膜,对此常锦星也照单全收。
常锦星一直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大抵都是些渣男的套路。 郑维泽却被开玩笑开得红了脸。
陈宏见郑维泽快被惹恼了,打了个圆场,说:“这里你最小,大家都把你当弟弟,开玩笑而已。”
说着又亲热地搂住了郑维泽。
玩笑终于适可而止,只有严峻一直认真地在喂小棋吃副食品,偶尔被他们逗得大笑,今天他喝了一点张宇文拿出来的红酒,心房上那把锁也有所松动,他几乎要以为他们都是他的朋友了。
“你家里一定有当厨师的。”
张宇文只是看了眼常锦星的摆盘就一清二楚,说道:“这手艺实在了得。”
常锦星朝张宇文wink,半是揶揄,半是暗示,张宇文便放他一马,没有追问。
“谢谢宇文。”
陈宏再次举杯:“是因为你,我们才能互相认识。”
“对对!”
大家各自放下筷子,纷纷举杯。
“都是缘分。”
张宇文与他们干杯,好朋友聚于一处畅饮,红酒杯轻碰的脆响犹如钱囊里金币叮当作响。 不知为何,四位房客犹如心灵感应,默契地同时想起还没交房租的事,于是气氛沉默了数秒,继而在几声尬笑之中被轻轻揭过。
晚饭后,严峻与陈宏在厨房里洗碗闲聊,小棋则在家里走来走去,郑维泽始终跟在学步婴儿的身后。
“兄弟,你做什么的?”
陈宏朝严峻问:“我看你每天挺忙啊。”
严峻答道:“设备业务。”
“有空给我介绍几个客户吧。”
陈宏把洗好的盘子递给严峻,严峻擦干放好。
“行,我问问去。”
严峻开空头支票的时候很爽快,又问:“你开的健身房在哪儿?”
“不带到健身房去。”
陈宏现在只有健身没有房,改口道:“我愿意上门授课。”
严峻嗯了声,陈宏又说:“最近经济下行,生意不好做。”
“对。”
严峻说:“我们公司的销售量也掉得很厉害。”
陈宏先前从不与室友们谈起自己的生意,但今天喝了酒,总想找人聊几句。 在他眼中,郑维泽是个小孩儿,常锦星一看就不像有正经工作,张宇文则不一定能理解他,唯独严峻,陈宏觉得是最容易有共同话题的那个。
“你们可以把碗筷放着。”
张宇文进厨房说:“阿姨们明天会来收拾,她们只在周六放假。”
“没关系。”
陈宏答道:“已经洗完了,给她们添了麻烦。 来杯咖啡吗?”
张宇文答道:“不了,我怕晚上睡不着,我去陪小棋玩一会儿。”
收拾了餐桌厨房,陈宏与严峻在后花园处站了一会儿,喝了杯咖啡,又聊了不少讨生活艰难的话题。 在这点上,陈宏看对了人,严峻果然与他很有共鸣,都知道钱难赚日子难过,尤其在通货膨胀,经济衰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如今,更不知道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改变。
两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感慨世道不公了。
“说实话。”
陈宏道:“只有在回到这里的时候,我才觉得能喘口气,暂时忘记一些事。”
严峻看着黑夜出神,答道:“我也是。”
江湾路七号就像个世外桃源,但短时间的逃避又有什么用呢? 最终还不是得回归现实?
“因为屋主有钱。”
陈宏叹了口气,说:“所以人还是得有钱。”
“会有的。”
严峻始终没有放弃对未来的期望,说:“我希望以后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
严峻喝完了咖啡,到厅里抱起小棋,带她回房间,又朝郑维泽说:“今晚她得留下来,跟我睡一晚上了。”
“啊太好了!”
郑维泽笑着说:“明天我还能看见她,今晚我会注意小声点。”
“不用。”
严峻忙解释道:“她不吵到你们,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让他很意外,室友们都是善良的人,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别干扰了小棋入睡。
小棋玩得很开心,这是她近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一天了,严峻一边为她洗澡,一边胡思乱想着,他突然很想找个对象,在这种热闹的氛围里,寂寞反而措手不及地被放大了。
直到把她哄睡后,严峻依旧在床上辗转反侧。
但这个夜晚并不好过,到了半夜,小棋哭了几声,吐了一枕头的奶。 严峻慌忙起来,抱着她安抚,一摸身上滚烫──发烧了。
糟了,严峻心想,也许是在托儿所被传染了流行感冒。
小棋出生后就很少生病,严峻马上开灯,给她吃药,这激起了她的反抗,较劲半天后声音越来越大,严峻再给她贴退热贴,小棋显得非常不舒服,严峻只得抱着她在房间里不断走路,足足折腾了快一小时,小棋才昏昏沉沉地再次睡着了。
严峻又去摸黑清理婴儿床上的呕吐物,放着明天再手洗,末了一看时间,已是半夜一点。 明天不能把小棋送去托儿所,他们不收发烧的婴儿,只得等痊愈了再说。
又要请假了,严峻思考着,谁能暂代他的班,给同事传送了讯息,再量小棋的体温,依然没有退烧。 这让他有点恐慌,想着是否去一趟医院。
半小时后,小棋开始哭,烧得更厉害了。
严峻只得抱着小棋,在房内用打车app叫车,但深夜的江湾路完全叫不到车,最近的医院距离此地有七公里。
他记得陈宏有一辆电动机车,犹豫着是否要去敲他的门。
“发生什么事了?”
严峻来到客厅时,恰好碰上夜猫子常锦星还醒着,今天他没有去夜游,一天总像没过完般,四点前根本睡不着,便在餐厅里贴大家上次去打CS时的照片。
“小棋有点发烧。”
严峻说:“我在想……”
常锦星赶紧放下手头东西,过来摸了摸小棋。
“我靠,这么烫,几度? 吃药了吗?”
“四十度了。”
严峻眉头深锁:“吃了药,但降不下去。”
常锦星说:“我去叫宇文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