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刑天戾气渐盛,已拼出真火,高呼酣战直将对手当作了姬轩辕来打。霍去病逐渐落入下风,却始终找寻不到将光符轰在刑天心口的机会。
“铿铿铿!”
刑天接连三斧又将他迫退两步,露出了左肋破绽,金盾横扫而至。
“在这里,你无所不能!”
生死一发间,霍去病记起火灵鸟的话,顿时神思宁静如水,清晰地把握住金盾来势,心念一动,身形骤然收缩,如一片落叶轻盈贴上盾面。
刑天想也不想,挥斧便往霍去病背心斩落,霍去病的身形却是一沾即走,藉着金盾强劲的冲击力飘飞回旋,转到刑天身侧。
“叮!”
盾斧相击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等若刑天的左膀右臂狠狠干了一架,令得他禁不住身躯摇晃,招式出现短暂的凝滞。
霍去病抓住稍纵即逝的良机,饮雪魔刀一式“元戎歌吹”脱手射向刑天面门。
刑天提盾抵挡,左侧身躯立时露出一丝空门,霍去病身形飘纵趁虚而入。
刑天须发戟张,狂吼挥斧,以攻代守斩向霍去病头顶,不料霍去病早有准备,仅有刑天巴掌大小的身躯遽地膨胀,使对方原本劈向头顶的巨斧只能落往右臂。与此同时,他的左掌握住光符,闪电击中刑天胸口。
“砰!”
巨斧与霍去病的右掌迎头激撞,将他劈出数百丈,如断线风筝不停翻飞。
遥遥传来刑天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金红两色的雄浑光华顷刻湮没霍去病的眼帘,没等他反应过来,幕天席地的绝强力量澎湃汹涌而来,充满肃杀的寒意与狂烈的灼热,一古脑冲向他。
他的意识像在冰水与烈火间不断封冻与烧烤着,化作丝丝缕缕的奇异神识飘向无穷无尽的虚空,无所不在,无时不存。
金红两色强光不住变幻交织间,他有时感觉自己幻作了一只小鸟,自由自在翱翔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之上;有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潺潺溪涧汇入小河,汇入大江,最后浩浩荡荡奔涌入海,在波澜汹涌的大潮中感受日出日没,晨昏交替……不知什么时候,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梦境里花在开,水在流,飞翔的燕子南来北往,几经寒暑变迁,不觉已是白云苍狗。
等他再次苏醒时,视线中缓缓出现了一片环抱于青山绿水,云蒸霞蔚之间的世外仙境。他盘膝坐在一面形如玉璧的山崖下,从石壁上散发出的蒙蒙玉华,似温泉般浸润着自己的身心,懒洋洋地说不出有多么受用。
体内的九阳龙罡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假如说从前的丹田如一个盛水的瓦瓮,现在的感觉就像一片没有边际的汪洋,与身外充盈在天地之间的日月精华以及五行元气水乳交融,予取予用,永无竭尽。
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应到某种无形而奇妙的东西深藏在身体里,时时刻刻与周围世界融汇交流,他能触摸到风的轨迹,月的广寒,花的凋零,雪的飞扬……万事万物中隐藏的神奇本相,尽凝心底,却又嫋嫋似烟。
一位老妪手拄拐杖,面含欣慰笑意,静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不知是梦境还是幻象?
“头儿,你看什么呢?”袖口里响起骷髅头的声音:“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霍去病一笑,伸了个懒腰问道:“婆婆,那只火灵鸟便是您么?”
老妪颔首,回答道:“那是我用一缕神识潜入你心中所幻化的形象。”
“谢谢!”霍去病由衷地俯身一礼,旋即咧嘴笑道:“我好像已差点分不清楚梦幻与现实,多亏有劳您老人家指点。”
“人世种种皆是虚幻,你又何必拘泥其中?梦境也罢,现实也好,对凡人而言,都不过是短促空幻的一场生死。如果你方才深陷在自己的内心天地中无法自拔,那么那里便是你的现实世界,而如今,你也可以说这是一段经历千年的漫长记忆。”
老妪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对于别人来说,你只是昏睡了三个时辰,你又会感觉如何呢?”
霍去病脸上露出微微愕然之色,过了片刻,他会心而笑:“不知周之梦蝴蝶欤,蝴蝶之梦为周欤——千年和一日到底有何区别呢?都是场梦罢了。”
骷髅头一头雾水道:“不知粥汁焖糊靛鱼……什么意思啊头儿?”
老妪不由笑着摇头道:“此语出自《庄子》,说他有一天梦见自己化作了蝴蝶,醒来时却不晓得究竟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而你所说的粥汁靛鱼……并不曾被焖糊过。”
骷髅头尴尬道:“庄子我知道,没钱又不肯当官,还故意装死试探老婆。”
霍去病问:“为何我已觉察不出刑天战魂的存在?”
老妪道:“他已被你炼化为金战心,暂时藏于灵台内,往后随着你修为的加深,金战心的威力亦会水涨船高,或许有朝一日能反哺原主。而当你冲破禁锢,成为真正的黄金魔族时,刑天也会获得重生。”
“真正的黄金魔族?”霍去病惊讶道:“莫非我现在还不是吗?”
“魔族天生便拥有着凡人无法企及的强大力量,我们将它称为‘魔种’。但必须经过‘开灵’仪式,沉睡中的魔种才有可能被唤醒,如果仪式失败,就只能成为白银魔族又或青铜魔族,尽管一样拥有神赋和超乎凡人的体质,却永远无法成为像刑天那样的黄金族高手。”
老妪解释说:“你拥有魔裔血统,可并未受过‘开灵’,虽然天资悟性高于常人,但依旧不能与黄金魔族的修为相提并论。不仅魔族如此,仙族、巫族也是同样的道理。”
骷髅头道:“那就索性劳驾你替我主人‘开灵’吧!”
“哪有那么简单!”老妪笑道:“开灵仪式必须由黄金魔族的祭司在‘祈天塔’中才能举行;祭司的法力越深,祈天塔的级别越高,开灵的成功把握和效果才越佳。这也就是为何流落人间的魔裔中,从未出现过一位黄金魔族的原因。”
骷髅头失望道:“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头儿马上就能成为一位黄金魔族呢。”
老妪道:“黄金魔族现身人间,未必就是好事。修为仅仅恢复四成的刑天便足以击败顶尖的圣师,睥睨天下。假如神三族重临人间,又会是何种情形?”
霍去病感到她正别有深意地注视着自己,于是淡淡说道:“其实我喜欢美女醇酒,觉得自己现在这样也挺不错,有些事是不是该留给大人物们去操心?”
老妪摇头道:“如果霍公子所说的‘大人物’,指的是那些有可能抗击神三族保留人间净土的英雄,那么老身以为,你理所当然应该是其中的一分子!”
“我?”霍去病像是被老妪的话吓着了,耸了耸黝黑的剑眉苦笑道:“恶棍、无赖、色鬼、懦夫……加在一起怎会变成英雄?即便要当英雄,我也喜欢做个得胜的英雄,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顺其自然吧,谁让我的体内流淌着魔族的血液!”
老妪的神情依然平静,回答道:“当然,霍公子是被魔族寄予重托的魔衍者——尽管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项差事。”
她怎会知道?霍去病心头剧震,神色却波澜不惊地说道:“嗯,我的确不喜欢,但我更不喜欢为了无聊空洞的理想,随便跟比自己强大千百倍的敌人对着干。”
“是么?”
老妪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看着镇定自若的霍去病接着道:“可这正是令师傲霍对你的期望——不要让三千年前那一场横尸百万,生灵涂炭的神三族大战在人间大地重演,便是我们这一群人的理想。
“试想一下成千上万的人族战士,在神三族一个法术的轰击下就灰飞烟灭的景象,霍公子还会认为这只是一个无聊空洞的理想吗?”
“师父的期望?”霍去病终于露出一丝惊异,以前发生的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在一瞬间也有了答案。他缓缓说道:“没有神三族,人们同样会相互征杀,血流成河。汉人和匈奴人打,匈奴人和西域胡人打,死的人一样的数以万计。”
老妪道:“这其中的区别,我想霍公子心知肚明;即使你想置身事外,恐怕也难如所愿。公子可知为何每一代的魔衍者与巫胤者,都不得不苦苦隐藏身分?你成为魔衍者虽然是傲霍计划之外的事,但仍要小心,也许不久之后,仙族的追杀就将接踵而至。”
霍去病笑了笑,道:“我早已习惯了被人追杀,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老妪颔首:“无论你现在是否愿意接受,净土会都将在暗中给予你最大支持。”
霍去病悠然道:“‘一切为了人间净土’,这就是净土会的源来?”
老妪怔了怔,说道:“原来你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神智,难怪能救下折兰胭。”
霍去病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不愿糊里糊涂被人卖了而已。”
老妪道:“但有一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傲霍已决定刺杀刘彻。”
霍去病一凛道:“师父要杀刘彻?”
“我劝过傲霍,但他有自己的想法。”老妪回答说:“时间就在花会最后一天。”
“那就是后天了……”霍去病的脸色已恢复了冷静,徐徐道:“应该是个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