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转来,我有话讨教讨教。”
樵夫见邢立达文质彬彬,说话客气,便下得桥后来到凉亭口。“大官人唤我何事?”
“樵哥可住在山上?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临安人士啊。”
樵夫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确实不是临安人,原是在济州应天府。金兵南下,举家逃难才来到临安。”
两人攀谈上了,聊了一会儿,多是问家中有几口人,这山中有几户人家等等。
“山中一共有十余户人家,都是逃难而来的。开封的、应天的都有。没有亲朋在城中,城中就进不去,只得在这山中安下家来。”
“哦……”邢立本捋须点了点头。
宋小妹知道,不光这山上有,城西、城北都有,都是些拿不到临安户口的难民。其实要说城中吧也有一些,几乎都集中在仓桥和天水院桥那一带了,还有就是醉春楼后面的那片叫“瓦窑坊”的地方。
那些无家可归的难逃之人,在乘着北方城门关闭之前,拼着性命舍弃祖祖辈辈的家宅和产业逃到南方。为的是不做亡国奴,不为金人供税赋。但难逃之后,南方的城门,并没有为他们全部敞开,而是选择性的“择优录取”。
无奈之下,他们都成了黑户。在城外寻得栖身之所,艰难地担柴度日。
砍柴,只能挑回家中当柴火烧,要换钱财,那是不太可能的。没有“身份证”,就意味着,即便是在天子脚下,也是寸步难行。更别说做买卖养家糊口了。
冯氏在一旁听着,觉得这樵夫有些可怜,便叫仆从给了一些干粮与那人。樵夫却推辞道:“这位娘子,莫看我是干粗活的,祖上也是出过进士的。不食嗟来之食。”其实仔细看樵夫的眉宇,还是有一份坚毅和骨气在。虽粗布短衫,举止谈吐却一点都不粗鲁,一看就知,家教甚好。
邢立本又问:“既是进士人家,又岂能甘心做一个山野樵夫呢?可曾想过,再考功名?”
樵夫无奈地笑笑:“蝼蚁之躯,岂敢有鸿鹄之愿。认命了……”
啊?不战而退,就这么躺平了?不过想想也是,举目无亲的,也没个门路,想要翻身很难呢?对于很多人来说,与其为没有多少胜算的前途争个头破血流,还不如维持现状待在已经习惯的舒适圈里,更加的保险可靠。
有些人输不起,并不是他不上进,而是他没有资本去输。寒门翻身的案例:凿壁借光也好,悬梁刺股也罢,终只是个例。千百年来鞭策着寒窗苦读的人们的,只是一碗注入了鸡血的鸡汤而已。更多的人,还是翻身无望。这世间,若是付出和回报成正比的话,就没有穷人,没有失意的人了。
宋小妹看着樵夫远去,挠了挠鼻子。终究这个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惨的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边缘”人物了吧。“大哥,不一定要逆天改命啊,稍微想着去改善一点生活,也是可以的嘛!”宋小妹在心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