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101章
冥冥之中,言晰有种预感,想要撬开郑平的嘴,让他认罪,归根结底还是要调查清楚20年前的那场奸杀案的真相是什么。
20多年前,警方的侦查手段还没有现在这般的准确,甚至连DNA检测的设备都没有。
言晰看了一下这场奸杀案的卷宗,绝大部分都是当年郑平邻居的证词以及死者父母的证词,连一点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
案子之所以会这么快的结案,就是郑平主动自首,去警局报了案,然后警方根据他报案的指认,来到案发现场,发现了死者的尸体。
如果不是凶手的话,几乎没有人这么清楚案发现场在哪里,所以警方那边也没有起疑,很快的就结了案。
那时的郑平已经年满16周岁了,需要承担刑事责任,再加上这个案子实在是太过于恶劣,所以他的刑罚被判的很重,直接判了15年。
郑平为何要主动自首,又承认自己的犯罪经过呢?
他是在为什么人顶罪吗?
这个人又是谁?
会不会就是这一次案件的死者郑泽君?
只不过现在的线索太少了,言晰也没有办法确认,他先将这些疑惑记录了下来,又将赵云归发给他的资料全部看了一遍。
所有的东西全部看完以后已经过去很久了,言晰眨了眨略微有些酸涩的眼睛,关闭了电脑,起身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夏日的晚风透过打开的窗扉吹进来,带来一股独特的凉爽。
心理测试室里面灯火通明,言晰走过来时门关着,但是站在门口,还是能够听得清楚里面传来的吵闹和嬉笑。
言晰还以为王铎三人给那些员工们做心理测评的事情还没完成,正想着自己要去帮忙呢,推开门进去后,却发现整个测评室里面只有赵志伟,王铎和肖成明三个人。
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手里头拿着一副扑克牌,玩的热火朝天的。
看到言晰进来,肖成明的眼睛瞬间都亮了,“言晰,你快过来给我帮帮忙,他们两个一直都在赢,我输的心里直犯抽抽。”
言晰微微抬眸,走过来在他们旁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下,“在玩什么?”
王铎玩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时间理他,他“嘿嘿”的笑了两声,目光扫视过肖成明和赵志伟,说话的嗓音当中带着满满的得意,他压下三张扑克牌,“三个八,你们信不信?”
“我不信!”肖成明说的斩钉截铁,“看你这表情就有鬼。”
王铎的嘴巴咧的更开了,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如果不是因为他坐的椅子有靠背的话,他恐怕整个人都会撅过去。
他一把拍在了桌子上,指着那三张牌大声的对肖成明开口,“不信的话你就开!”
这是一个名叫“唬牌”的游戏,一个人最少出一张牌,并说出这张牌是什么数字,出牌的人可以如实相告,也可以撒谎。
如果下一个人相信的话,就会跟着他出一张或多张,如果不相信,则将牌翻开。
翻牌的人赌对了,出牌的人就需要将这一轮次所有的牌收回去,若是赌错了,则翻牌的人将所有的牌收回去。
率先先出完手里所有卡牌的人获胜。
肖成明整张脸顿时像打翻了的调色盘一般,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带着满是不可置信的嗓音开口,“你明明就只剩三张牌了,怎么还会是三张一样的?”
更何况,他手里头还有一张八呢,王铎就这么幸运的抓三张八?
“不信你就开嘛。”王铎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看到肖成明心里头直发毛,可他话已经说出口了,又不能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去掀桌子上的那三张牌。
“哎!”刚把牌掀开,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肖成明陡然惊呼了一声,“你这是炸……”
话说到一半,他却又突然禁声了,瞬间颓然地倒在了椅子里面,“什么嘛,又是我输。”
王铎盯着他,呵呵直乐,“怎么,忘了大小鬼是任意牌了吗?”
“再来一把!”肖成明愤愤不平地说着话,整个人都快要气成河豚了,“明明大家都是学心理的,凭什么我玩心眼子就玩不过你们?”
肖成明手动将言晰的椅子拉的离自己近了一些,“来,他们两个对我们两个,我们肯定能赢。”
“你玩赖啊,不许玩赖,”言晰刚准备开口应声呢,赵志伟就举双手双脚反对了,“言晰能掐会算的,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那还得了,我觉得我们三个对阵言晰这样还差不多。”
“这个办法好,”肖成明觉得也挺不错的,“只有言晰赢了我们三个人才算赢。”
“可以,”言晰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困难的游戏,“如果我输了的话,一会我就请你们吃饭吧。”
“好!”
三个人信誓旦旦,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言晰就已经出完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他斜靠在椅子上面,眼睛微弯,里面含着清浅的笑,“你们输了。”
“我不服!”赵志伟看着自己手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大把牌,好胜心蹭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可接下来玩了一把又一把,输牌的永远都是他们三个人。
玩到后面言晰都觉得有些没意思了,“走吧,都九点多了,你们肚子不饿吗?”
“好像确实是有些饿了,”肖成明垂头丧气的把手里的牌扔在桌子上,“玩了半天,一把没赢,出去吃饭吧。”
夏天的晚上,没有什么比喝着冰镇啤酒,再来几串烧烤更为享受的了。
四个人在心理咨询室附近找了家评分比较好的烧烤店,直接开车前往。
“先来20串羊肉串,再来十串五花肉,烤茄子也不错,上一份蒜蓉茄子吧……”
夜晚的凉风吹在身上,似乎将一整天的疲惫都给吹散了,四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烧烤,一边诉说着大学四年的生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眨眼间就来到了第二天的凌晨,言晰因为第二天要去警局报道,就没有喝酒,他看了眼时间,去前台结了账,然后将几个醉鬼挨个的拖到了车上,全部拉回了自己家里。
他的这个房子一共有两间卧室,一个房间睡一个人倒也还能够将就。
一夜好眠,言晰生物钟让他像以前要上早八一样,七点钟就起来了,他去小区楼下买了早餐,自己的那一份,随后将剩下的三份早餐放在了餐桌上面,给王铎发了个微信:【早餐在餐厅,起来以后在微波炉里叮一下就可以吃了,记得帮我把家里的卫生打扫一下。】
三个人都喝了些酒,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王铎将言晰买了早餐的事情给赵志伟和肖成明说了一声,顺便催促两个人一起打扫昨天造成的狼藉。
吃着热乎的饭菜,肖成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慨,“我要是个女的,我都忍不住要把言晰娶回家了,这样的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本人早已在一大早就赶到了警局。
赵云归将言晰介绍给了警局的众人,“这位就是言晰,特聘来咱们警局的心理学顾问,以后大家就都是同事了,言晰还年轻,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大家多多照顾一下啊。”
言晰微微欠身,“你们好,我是言晰。”
“好帅的小伙子,以后我们警局也有门面担当了,”局长率先鼓起了掌,“让我们大家一起欢迎言晰的到来。”
见了面后,警局的众人也都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但其实这当中有很多人言晰之前都见过,也认识,相处起来倒还挺轻松愉悦的。
“走,我带你去办入职手续。”言晰是赵云归一手申请来的,他自然也是要负责到底。
因为言晰是特聘的专员,倒不像其他正式的警员入职的时候那样的麻烦,只几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搞定了。
办理完所有的手续,赵云归将言晰带到了一处单独的房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赵云归说着话,隔壁解剖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来,法医刘翊浩站在门口,轻声说道,“我们警局地方小,没有多余的办公室了,只能委屈你在我这法医室隔壁。”
“没关系,”言晰盯着刘翊浩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多接触几次就习惯了。”
“你倒是想的开。”刘翊浩忍不住笑了笑。
稍稍安顿了一会,熟悉了一下环境,言晰就该上岗工作了。
毕竟他被特聘到警局做心理学顾问就是为了郑平的案子,死者郑泽君不仅仅是正当红的主持人,还是江城市市委书记的女婿,上面的领导对于这个案子非常的重视,重重压力之下,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的破案才行。
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未曾进过审讯室,这里严肃且又压抑,身处其中,整个身心都会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言晰之前倒是进来过,但他却是坐在被审的位置上,之前那个巫锦夕偷用朋友钟秋月的照片网恋的案子里,言晰短暂的被当成了嫌疑人审讯了一下。
审讯室的房间里面四面全是铁窗,而且阳光也丝毫照射不进来,正对面的墙壁上面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正气凛然的警察会不断的追问,直到嫌疑人交代清楚所有的犯罪经过。
只不过,言晰还是头一次面对嫌疑人坐在审讯的位置上。
言晰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审讯,流程可能不会很清楚,赵云归便跟他一起,也方便协助。
郑平穿着一套蓝白条纹的棉布衣服,被两名警员压着坐在了审讯室的椅子上面。
人们常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精神面貌会和他的心理有极大的关联。
最近短视频平台上面很流行拍一个自己上班时的状态和下班时的状态的对比,明明是同一个人,上班的时候死气沉沉,双眼无神,一到下班的时候就变得精神抖擞,眼睛都发亮了,看起来甚至觉得他年轻了好多岁。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班味”。
郑平也不例外,他整个人长得挺斯文的,就是有些过瘦了,简单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仿佛只要风一吹,就能够将他给吹跑了。
但最引起言晰注意的却是他的那张脸,整张脸上的脸皮都是下坠的,一双半阖着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和神采。
他今年明明才36岁,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仿佛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或者说,他此时的内心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渴求,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亡,对于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言晰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看错郑平的状态,可倘若他的确无欲无求,那么坐牢与否对他来说也都一样,他为何又咬死不愿意承认呢?
之前看郑平的照片的时候,言晰观其面相,他其实并不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犯,如今近距离观看,言晰越发的能够得出这个结论了。
他耳廓分明,耳垂厚大,眉毛舒展,脸型端正,柔和内敛。
这种面相的人,生性善良,且非常的重情重义。
言晰猜测,倘若郑平之前的那场奸杀案,的确是他替自己的哥哥郑泽君顶了罪,坐了牢。
就算是他心里面有怨恨,也应该在自己刚出狱的时候就找郑泽君报仇雪恨。
可郑平没有,他独自一个人靠捡垃圾为生,在这个社会上面又生活了五年。
然后又在猝不及防的一天,捅了郑泽君十几刀。
郑平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却绝对不会是替自己当年顶罪的事情鸣不公。
言晰想了想,直接单刀直入,“二十年前,林星灿并不是你杀的吧?”
赵云归一下子都有些懵了,他转过头来,带着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言晰,“你说什么?”
“这个案子已经定了啊。”
言晰并没有回答赵云归的问题,只是轻声提醒他,“你看看郑平的状态。”
刚才言晰提到“林兴灿”这个名字的时候,郑平的瞳孔猛然间颤了颤,整张脸“唰”的一下变得极其的惨白,整个人的神情都在瞬间紧绷起来了。
他原本像个烂泥一样,松松垮垮的坐在审讯椅上,可现在他的整个脊背却挺得笔直,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珠子也在陡然之间有了些许的神采。
只不过,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言晰看,却依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赵云归察觉到了郑平此时的不平静,一时之间心里面思绪万千。
言晰又将自己看面相看出来的情况告诉给了赵云归,“郑平手上只沾了一条人命,且就在近期,郑泽君应该就是郑平杀害的。”
“我也根据死者郑泽君的面相测算了一下他的生前,他也是害过一个人的性命的。”言晰说话的语调很轻,但却说的很明白。
赵云归点了点头,他对于言晰算命看相的本事还是很信任的。
难不成20年前的那场奸杀案的确判错了?
他也知道当年那场案子结案的有些仓促,证据都没有很充足,可郑平亲口承认了自己的犯案经过,也指认了案发现场,而且根据他们当时的邻居们的口供,郑平本身就是一个小混混,似乎做出这样奸杀女同学的事情也并不为奇。
可若是这个案子有隐情……
或许……
赵云归的眸子闪了闪,突然间抬起来,直视着郑平,“所以,你当年是为了某个人顶罪?”
“你觉得自己坐了这么多年的牢,出来以后只能靠卖废品为生,你觉得内心不平衡,所以想要报复当年那个案件的罪魁祸首,”赵云归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的说着,“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亲哥哥郑泽君,是不是?”
自从被抓到警局以来,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郑平在此时忽然开了口。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没有说话,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是那老式的老风箱一般。
“我已经为此坐了15年的牢了,”郑平弯了弯眼睛,突然笑了起来,“事实的真相如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很重要,”赵云归一字一顿的说着话,格外的肯定,“当年的警察在办案的时候,的确会有纰漏的地方,如果这个案子是真的冤枉你了,我会向上级申请翻案,会还你一个公道。”
“但是,”赵云归微微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说道,“法律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郑泽君的案子现如今证据确凿,无论是物证还是人证,都能够判定你就是杀人凶手,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赵云归指着自己背后墙壁上的那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你一直咬死了不松口,到最后只能是你的刑期加重,你明白吗?”
“你16岁到31岁的人生都浪费在了监狱里面,好不容易才出来,你不想你的后半辈子又有一大半的时光,浪费在监狱里面吧?”
在赵云归一遍又一遍的劝导之下,郑平竟然真的松了口。
他掀起眼帘,盯着言晰看,“你似乎真的有点本事。”
他被关进来一个多月了,警察们都在想方设法的让他开口认罪,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当年的案子。
既然这个言晰能够如此直白的说出他当年是被冤枉的,他并没有奸杀林星灿。
或许……
他可以的帮他做到他想要做的事情。
“行啊,”郑平吐出一口浊气后,缓缓开口道,“你们如果能够把当年的案子调查清楚,我就认罪,怎么样?”
“否则的话,就算是到了法庭上面去,也可以当场翻供!”
赵云归敲了一下桌子,伸手指郑平,“一言为定!”
郑平眼睛眯了眯,露出了一抹由衷的微笑来,“一言为定。”
从审讯室里面出来,言晰和赵云归在路边摊找了个面馆,吃了一碗面,随后便直接开车往郑平的老家赶。
郑平的老家是在江省管辖下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江城开车过去,走高速也要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但幸好今天是工作日,高速上并不堵车,言晰他们到达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多,这会天都还没黑呢。
开车进了村子,村头那户人家的院子门口有一个大妈坐在椅子上面晒太阳,两个人就向对方打听了一下郑平的家。
当然,他们两人并没有提及郑平,而是询问的郑泽君的家在哪里。
这个大妈还挺热情,“你说郑泽君啊,我知道,那孩子优秀的很,而且也孝顺,是我们村子里的骄傲呢,他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们过去吧。”
将大妈邀请到车里面坐下,言晰微笑着道了声谢,“麻烦你了。”
大妈乐的牙花子都露了出来,“嗨呀,这有什么的,就是帮个忙而已。”
她还是第一次坐这么贵的车,和那几万块钱的车子就是不一样。
大概往前行驶了四五百米的距离,大妈吆喝着赵云归停了下来,“到了,到了,左边这个就是郑泽君家。”
这是一个收拾的很干净的农家小院,院子的地面用水泥浇筑,打扫的很是干净,半点灰尘都没有,院子的两边种了一些竹子,还有许多的花草,可以看出来,这个院子的主人是一个极其热爱生活的人。
院子的正中央立着一栋二层小楼,装修的格外清新典雅,应当是郑泽君赚了钱以后给他的母亲胡兰修建的。
“诺,”村民大妈指着院子里面正在给花除草老太太,“那个就是郑泽君他妈了。”
“胡婶子唉,”那大妈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这两个小伙子是来找你们家郑泽君的,我把人带到了,我就先走了啊。”
胡兰闻言站了起来,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面洗了洗手上的泥巴,“是泽君的朋友吗?”
一提到自己的大儿子,胡兰控制不住的流眼泪了,“我这孩子哪哪都好,但心我一个人住不惯,还很多次的想要接我到城里面去,就可惜啊,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应当是极其疼爱自己的大儿子郑泽君的,她哭了许久,才打着哭嗝擦了擦眼泪,“我这实在是太想念儿子了,让你们见笑了。”
赵云归摆了摆手,“没事,人之常情,我们能够理解。”
胡兰点了点头,将言晰和赵云归领到了屋子里面,“外面说话也不太方便,进去坐坐吧,我给你们倒茶水。”
“不用忙了,我们就是来询问一些事情,”赵云归开口拒绝,可胡兰愣是没理他,径直就走到厨房里面去了,过了一分钟的时间,端了两杯热茶出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你们肯定也累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两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胡阿姨,很抱歉,我们这次来其实并不是为了郑泽君的事情,而是为了你的小儿子郑平。”
才刚刚提及郑平的名字,胡兰整个人就仿佛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一样,暴跳如雷。
她猛的一下从沙发上面站了起来,手指哆嗦的指着赵云归,“滚滚滚!什么郑平,根本不认识他,我也根本没有这个儿子!”
“胡阿姨,我们这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赵云归一句话没说完,胡兰直接抄起旁边的扫帚就打了过来,“我说了,我这辈子就只有郑泽君一个儿子,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都给我滚出去!”
第102章第102章
“胡阿姨,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赵云归念在胡兰年纪大了的份上,也只是躲闪着她的抽打,并没有很强硬的和她争执起来。
“滚!”胡兰当真是气愤极了,本就因为上了年纪而显得皱纹遍布的脸上越发的沟壑满满,她紧咬着牙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我都说了,我只有一个儿子,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胡兰下手时候是一点儿都没有收着,那扫帚打在赵云归的身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直到言晰语气冰冷的的说了一句,“你的大儿子已经死了,小儿子也即将面临十几年的牢狱之灾,可明明他们两个都是你的孩子,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什么你的态度这样的不同呢?!”
“这样的咒骂于郑平,你是希望他也死在你面前吗?”
言晰的这句话仿佛是戳中了胡兰内心的某个点,她猛然间停下了抽打的动作,也扔掉了手里的扫把,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浑身的力量,就那样软乎乎的跌倒在了地上去。
赵云归急忙将她给扶了起来,“胡阿姨,你没事吧?”
毕竟胡兰已经60多岁的年纪了,又经历了自己疼爱的大儿子刚刚丧命这样悲伤的事情,老年人的身体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小毛病,情绪这样的大起大落,万一被气出个好歹可就不好了。
胡兰在起身的一瞬间就甩开了赵云归的手,满脸都写着疏离。
她不再是方才那样的情绪激动,也没有再想要把两个人给赶出去,可却是始终坐在椅子上面,沉默着,一言不发。
如此行径,倒真是和审讯室里的郑平一模一样了。
见此情形,赵云归也知道他不可能再在胡乱的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最终还是选择了先离开,“抱歉,胡阿姨,打扰了。”
言晰和赵云归转身走出了屋子,还帮胡兰关上了房门。
“砰——”
轻轻一声响,胡兰的眼睛仿佛是被按下了开关键一样,泪水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她坐在沙发上面,双膝并着,双手握拳,放在膝盖,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砸在手背上,传来阵阵响。
她没有去擦眼泪,任由泪水不断的往下流,随后缓缓抬起了头,看向距离她不远处的台面上放着的郑泽君的那张黑白照。
“泽君……”
“我的儿……”
胡兰哭的那样的伤心,整个人是那样的难受,仿佛郑泽君就是她的全世界,失去了这个儿子,似乎她今后的人生也全然无望了。
可紧接着,她那双充斥着泪水的眼睛里面却又浮现起了浓烈的恨意。
“郑!平!”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她咬碎在了唇齿间,仿佛这个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和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一样。
“你真不愧是那个人的种!”
“我早就应该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就一把掐死你!”
——
从胡兰家里面出来,院子门口围着好几个看热闹的村民,其中一个就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朱大妈。
她伸着脖子朝院子里头瞅了一眼,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极了,“你们好像和胡婶子吵起来了唉,咋回事啊?发生什么不愉快了吗?”
赵云归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刚才争吵的原因说出来,只是又询问道,“你对于胡阿姨的儿子了解吗?”
朱大妈两手一拍,瞬间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说起来,郑泽君这小子也是福薄。”
“你不知道啊,他是我们这村子里面学习成绩最好的,而且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个村子,连带着周围十里八乡的,也只有他这么一个念到了博士的。”
说起郑泽君,村子里的人都还挺骄傲,这位大妈话还没说完,又一个大婶起了个头,“你看到我们村子的这条柏油路了吗?”
“以前我们的村子里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进进出出的非常不方便,我们村子呀也就靠着这片果园生活,没有路,水果都运不出去,但是郑泽君孝顺啊,考出去了也不忘我们这些乡里乡亲的,这条路就是他掏钱给我们修的嘞。”
“就是,就是,”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男人急忙帮腔,“他我们修了路,还教我们做那个什么直播,现在我们村子里的水果很是畅销,村里有钱了,家家户户都把房子修起来了,现在日子也是越过越好,郑泽君这小子,我喜欢。”
的确,言晰和赵云归开车上来的时候,发现附近的一些村子里面也有自建的那种小别墅,可却也不多,只有这个青龙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小洋楼。
几个村民们提起郑泽君,那是一个侃侃而谈,喋喋不休,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起胡兰的小儿子郑平。
言晰在一个村民咽了咽口水歇息的间隙,突然提了一嘴,“那郑平呢?”
“你们对于胡阿姨的小儿子郑平有没有什么了解?”
一瞬间刚才还高谈阔论的几个人,顿时住声了。
他们面面相觑,眼珠子不停的乱转着,却始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
最终还是之前给他们带路的朱大妈应了一声,“要问这个事儿啊,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都只是道听途说,而且……”
朱大妈怒了怒嘴,朝着胡兰家小院的方向,“胡婶子不让村子里的人提起郑平咧,谁说她就跟谁急,听到了那就是逮着一顿骂,骂的可难听了。”
似乎朱大妈也被胡兰给骂过,她眉头紧皱着,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恼来,“你想知道具体的情况呀,可以跟我去我家,到时候我跟你慢慢说。”
其他几个村民也点头,“我们也都知道一些,在这儿就先别说了吧。”
从村民们的支言片语当中,言晰依稀可以窥见出来胡兰强势的性格。
回想到从刚才胡兰那样恼羞成怒的表现,再加上现如今村民们所言。
赵云归本就处在一起的眉心又狠狠的拧了拧,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胡兰究竟为何如此的憎恨郑平?
朱大妈拍了拍赵云归开来的车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们开车过去吧?”
她真的好喜欢这辆车,看着外观就漂亮,坐着也舒服,等以后他儿子赚大钱了,也让他给她买一辆,到时候她就天天从村头开到村尾,也好好的炫耀炫耀。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两三分钟就开到了,朱大妈跳下车,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将两个人邀请了进去。
朱大妈的这个小院虽然不似胡兰那般的清新雅致,但整个院子打扫的也很干净,角落里面还堆放着一些收割瓜果的工具,到处都充满生活的味道。
“来来来,都坐,别客气,”朱大妈十分的热情,“我那儿子儿媳妇呀,带着孙女都去城里了,老伴开车进城送货去了,今天我一个人在家,还怪无聊的,跟你们唠唠嗑也不错。”
说完这话,朱大妈忽然凑近了言晰,抬头看了看院子,外面发现那几个村民还没有跟上来后,用很小的声音对言晰说道,“我跟你讲哦,大妈我啊,最喜欢听八卦了,村里的大事小事我都知道的。”
她信心十足的打了个响指,“你们来找我,保证没错!”
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是刚才看热闹的那几个村民,朱大妈见此停下了话头,拔高了语调说道,“先在这坐一会啊,我给你们泡茶去。”
胡兰起身去了厨房,言晰唇角勾了勾,对赵云归开口,“这个朱大妈人倒挺有意思的。”
赵云归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觉得,这村子之间流传的八卦,指不定就是事实,或许我们没有办法从胡兰那里得到的答案,可以从这里获得。”
玫瑰花茶好像是青龙村独有的特色,刚才胡兰给他们泡的茶也是玫瑰花茶。
只不过,胡兰那边的花茶的口感要更好一些。
当然,言晰和赵云归并不介意这些就是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聊八卦,赵云归拿了支录音笔放在了桌子上面,又掏了个本子出来,准备将一些重要的东西简单记录。
其他几个村民看到他这般行事,顿时有些好奇,“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们是记者吗?”
赵云归刚要反驳呢,言晰忽然拽住了他的手腕,主动开口,“对,我们是从江城来的记者,郑泽君因为是江省电视台的主持人还是颇有名望的,我们此次来是为了做一个专访。”
其中一个村民瞬间变得十分的激动,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手,都快语无伦次了,“这么说的话,我说的这些东西都可能要上新闻咯?”
“咳咳!”他猛然间咳嗽了两声,清了一下,嗓子正襟危坐了起来,“问吧,我肯定那什么知无不什么的。”
言晰之所以不说出赵云归警察的身份,是担心这个身份有些过于严肃,会吓到这些村民们,让他们有所顾忌,如果是八卦记者的话,则会更好相处一些。
如今看来,他的这个想法还是挺正确的。
言晰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矿泉水瓶,当做话筒举到了那名村民的面前,“那就先请你说说你所知道的有关郑泽君的亲弟弟郑平的故事吧。”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随着村民的娓娓道来,言晰得知,胡兰好像从怀孕的时候就不期待郑平这个孩子。
胡兰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长的那叫一个娇俏可人,明媚漂亮。
那个时候的村子里面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挺严重的,家家户户都是比较看重儿子,再加上那时候还没有开始义务教育的普及,生来的女儿基本上都不会让她们去念书,很小的年纪就跟在家长的屁股后面下地干活了。
但胡兰不一样,即使胡父胡母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却也是把胡兰当成了心头宝一样的在疼爱。
她从小就有漂亮的小裙子穿,在其他的小姑娘大部分都被晒得黝黑发亮的时候,她整个人白白净净的,就好像是童话里的公主一样。
而且她的父母还把她送去念书了,甚至一路读到了高中,如果不是因为她高考没有考上一个好大学,她的父母还是会把他继续往上的。
胡兰上高中那会儿是80年代初,恢复高考的政策下来也没有很久,村子里面还有许多下乡插队的知青,其中有一个长得格外白净,学问又好的知青名字叫郑志文。
他来到村子里以后,并没有像其他的知青那样下地干活,而是在村里的小学当起了老师。
那样具有书卷气息的年轻人,一下子就吸引了胡兰的目光。
胡兰也是念了书的,人又长得漂亮,在她主动几次过后,郑志文也开始向她表露了好感。
最后郑志文放弃了回到城里去,留在青龙村和胡兰结了婚。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生活还是很幸福的,婚后半年的时间胡兰就怀了孕,生下了大儿子郑泽君。
胡兰家里的时候被父母宠着,结了婚以后又被郑志文宠着,即使是结了婚,生了孩子,身材也没有走样,还依旧像是一个小姑娘一样。
在郑泽君两岁左右的时候,她又怀了孕,就是后来生下来的小儿子郑平。
可就在郑平出生后不久,胡兰和郑志文却突然爆发了极其激烈的争吵,到最后甚至还直接离婚了,郑志文就此抛下了两个儿子和胡兰,独自一个人返回了城里。
到现在为止三十多年过去,也没有任何的音讯。
“胡兰好像是把自己和郑志文离婚的原因怪在了郑平的身上,”那个村民在提及郑平的时候,脸上全然都是不忍,“你们不知道,郑泽君在胡兰的心头是个宝,那郑平就是一根杂草。”
“三四岁的年纪,长得还没有灶台高,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就已经踩着凳子在那铁锅上烧饭了。”
“那孩子小的时候过的太惨,一年到头也没个干净衣服穿,胡兰就连郑泽君小了不要的衣服都不给郑平,还是村子里的人,看不过去,捡着一些旧衣服给郑平,要不然啊,一到冬天的时候,郑平都能直接被冻死了。”
“这简直是荒谬,”赵云归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她和自己的丈夫离婚,那时的郑平不过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而已,他能够懂什么啊?”
“对啊,”那村民点了点头,“郑平几乎是被放养的,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大了。”
“但是,”说到这里,那村民的脸上又浮现了几分厌恶的神情来,“小的时候的郑平还是挺让人心疼的,又懂事又乖巧,村子里的人忍不住对他好,可他啊,偏偏就长歪了。”
即便村子里的人很是善良,可没有父亲又被母亲厌弃的郑平,逐渐的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和自己的大哥郑泽君一直名列前茅的成绩不同,郑平从上学开始就是班里的刺头,上课顶嘴,下课打架,还经常逃课,翻出校园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他只念了个小学,便没有再继续念书,平常也基本上不在家里待,十天半个月村子里的村民才会见他一次。
提及此,言晰肃容询问,“所以,当年的那场奸杀案,你们都觉得没有问题?”
“是啊,”朱大妈点了点头,“郑平嘛,游手好闲惯了,看到个漂亮姑娘想要和她处对象也很正常,只是啊,那姑娘学习成绩也好的嘞。”
说到这里,朱大妈突然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万般感慨的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林星灿那姑娘死掉了,我们村子里又岂止只能出郑泽君这么一个博士生呢?”
“哦?”赵云归来了几分兴致,因为这个案子过得实在是有些太久了,当年用的基本上都是纸质的档案,很多字迹也都变得模糊不清,这个案子具体的情节,他也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能详细说说吗?”
“可以啊,”朱大妈端起茶杯,猛猛灌了一大口水,做好了要长篇大论的准备,“林星灿那小姑娘啊,可聪明了,郑泽君的学习成绩那么好,是因为他每天没有别的事情做,一直都是在学习,但林星灿不一样。”
林星灿的家里面也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只不过这时距离胡兰年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村子里的人也接触到了一些外界的东西,也不再那样极端的重男轻女。
所以林星灿的父母也对她很疼爱,这小姑娘心眼善良,也知恩图报,平常在家的时候,总是帮父母干活。
林父以前是开大货车的,但后来不幸出了车祸,瘸了一条腿,林兴灿就经常搀着他在村子里面慢慢的走,帮助他复健。
“学校的老师都说,林星灿简直就是天才,”朱大妈眼巴巴的,语气当中的羡慕之意溢于言表,“她要是不死啊,说不定都能够考个状元回来呢!”
“所以,她被郑平给害死了以后,才会判刑判的这么重,这情节实在是太恶劣了。”
朱大妈义正言辞地说着,言晰却并没有全然相信这些。
原本他是有些怀疑,奸杀了林兴灿的人就是郑泽君,郑平是替他顶罪,如今看来,这郑泽君的作案动机似乎也已经出现了。
赵云归抓住的点则和言晰有些不同,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了倾,“现在林兴灿的父母还在这个村子里住着吗?”
如果能够见一见林兴灿的父母的话,或许他们距离这个案子的真相也就不远了。
但朱大妈却摇了摇头,“没有,林星灿死了以后他们就搬走了,这几十年一次都没有回过村子,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赵云归顿时有些失望,朱大妈看着他的脸色,表情犹豫了几分,最终还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你们是觉得这些不够吗?”
“其实我这里还有一则消息,但是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赵云归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什么消息?”
朱大妈微眯着眼,“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郑泽君长得很像胡兰,可郑平却和胡兰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吗?”
“这也很正常吧,”赵云归不假思索的说着,“可能郑平长的比较像他的父亲。”
毕竟郑平是从胡兰肚子里面出来的,胡兰不可能搞不清楚郑平是不是她的儿子。
“我说的不是这个,”朱大妈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躲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郑平长的也不像郑志文呢,我怀疑啊,郑平是胡兰和外面不知道的哪个野男人偷情生出来的。”
“所以郑志文才会那么生气的离婚,一走这么多年,甚至连郑泽君都不要了。”
第103章第103章
听到这话,言晰睃了朱大妈一眼,“你这里有郑志文的照片吗?或者是大概的描述一下他的长相也可以。”
言晰只是看了胡兰和郑平两个人的面相,即使郑平和胡兰长得并没有太过于相似,这两人也的确是母子关系,且郑泽君和郑平也是亲兄弟,这方面是做不了假的。
只不过,无论是当年奸杀案的卷宗,还是这一次的故意杀人的证据里面始终都未曾出现过郑志文这个人。
如果有他的照片,或者是大致长相的话,言晰就可以根据这个推算出来他和郑平究竟是不是亲生的父子关系。
弄清楚这件事情,就可以明确胡兰从郑平一出生就不喜欢他的缘由,至此,当年奸杀案的真相也就可以调查清楚了。
但很可惜,朱大妈思索了一瞬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事情过去太久了,这都三十多年了,我哪里还记得郑志文的长相哦,而且那个时候也没手机呀,怎么会有照片嘞?”
赵云归握了握拳头,又慢慢松开,他从言晰的询问当中也猜测出了他要做什么事情,但朱大妈的回答却又让他们停滞不前了。
“啊?”看到两个人好像并没有很高兴的样子,朱大妈皱了皱眉头,带着几分不解,“这些还不够吗?”
言晰把自己完全带入了一个八卦记者,“这些料似乎还不够猛,写出来恐怕也没有太高的热度。”
“这样啊……”
朱大妈挠了挠脑袋,满脸的犹豫,“其实这个事,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关系到胡兰的清白,她这个人一向假清高,仗着自己是高中生,念过书,把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万一要是报道出去,我怕她会找我的麻烦。”
“你看她平常身上穿的,戴的,都是那什么兰啊,菊啊,说是什么四君子,”朱大妈撇了撇嘴,带着几分的阴阳怪气,“要不是她养了个好儿子,考上了博士,又在那个什么电视台里面当主持人,哪里养得起她这些风花雪月的爱好哦。”
朱大妈一说起胡兰,似乎有止不住的话头,滔滔不绝地说着,且越跑越偏了,赵云归抿了抿嘴唇,及时的将她给拉了回来,“刚才说还有一件事情关胡兰的清白?”
“具体是一个什么情况啊?”
“哎呦,”朱大妈拍了一下膝盖,又对着自己的嘴巴轻轻来了一下,似乎是有几番羞恼,“你瞧我这张嘴,什么话都往外说,这个事儿我可以告诉给你们,你们也能够报道出去,但是上新闻或者上报纸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哟。”
赵云归重重的点了点头,给予她承诺,“你放心,绝对不会把你暴露出来的。”
毕竟他们只是假装记者,又不是真的记者。
朱大妈忽然从沙发上面站起了身来,然后走到门口,伸出脑袋,对着外面东张西望了一番,转身又将屋子的大门给紧紧关住了,顺带着还拉上了窗帘。
“就是,咱们这个村子叫青龙村,隔壁啊,还有一个白龙村,村子里有个二世祖,叫那个什么夏勇,整日里游手好闲的,还爱赌博,欠了一屁股的债。”
朱大妈谈及这人的时候,很是小心翼翼,“听说他跟着的一个大哥是道上混的,背后有些势力呢,郑平我也有很多年没见了,但是啊,他小的时候就总有人说他和白龙村的夏勇长得像呢。”
“我怀疑啊,”朱大妈咽了咽口水,说话的语气都变得紧张了起来,“当年胡兰就是和那个夏勇偷情,才生下来了郑平,夏勇是个混不吝的,到现在都六十多岁了,还天天赌博,打牌,这辈子也没娶个媳妇儿,也没有一儿半女的。”
“郑平不是那读书的料,十几岁的时候也跟着镇上的那些小混混混日子。”朱大妈掰着手指头,一个点一个点的数着。
“都说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胡兰和郑志文两个人都学问那么好,怎么就郑平一个人读不进去书呢?”
“所以啊,”说到这里,朱大妈的情绪有些激动,她猛的一下拍了一巴掌,拔高了语调,“郑平就是遗传了夏勇嘛!”
“是的咧,”旁边的村民也在一旁应和,“我倒是没见过夏勇小时候长啥样,但是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郑平夏永年轻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咧。”
这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赵云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不过他有些不太理解,今天聚在朱大妈家里的这几个人,可都是十分热爱聊八卦的。
村子里头平常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以说,偷情这种事,恐怕早就传遍了,可为何他们又都不敢说出来呢?
赵云归心里头是这样想的,也就询问了一声。
“嗨呀!”朱大妈听及此,瞬间又情绪激动了起来,
“楼胡兰那么彪悍的性子,我们哪里敢把这事拿出来说哦,万一让她听到了,她可是要让她大儿子断了我们卖水果的路呢,我们村子里的人就靠着这片果园过活呢,这生路断了,可如何是好?”
朱大妈摊了摊手,“谁让人家儿子出息,这村子里的路都是人家儿子修的呢?”
“多谢,”言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你清楚夏勇这个人平常在哪里吗?或者说你知不知道他家在哪?”
“夏勇基本上不在屋里头住的,”朱大妈眉头皱了皱,满脸都是嫌弃,“他那屋子还脏的跟猪窝似的,老远都能够闻到臭味,你们要找他,就去镇子上的麻将馆找。”
这会六点多钟,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开车前往镇子上也就20多分钟的时间,正好还可以在镇上面找个宾馆安顿。
“婶子,谢谢了,”赵云归站起身,微微颔首,“今天打扰你们这么多。”
“害,”朱大妈摆了摆手,笑意盈盈的,“也没啥事,你们要记得上了新闻了,可千万不能提我哦。”
言晰眉眼微弯,“当然。”
离开朱大妈家,两人不再拖延,直接开车去了元山镇。
忙了一下午,倒也有些饿了,元山镇这边不仅盛产水果,因为每年的降水量很多,稻米一年能够收割三岔,因此这边的米粉是一大特色。
两人随便找了个街边的小店,要了两碗粉,只不过是隔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和江城的物价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江城一碗米粉要卖15块,这边一碗大份的粉才卖八元钱。
赵云归“吸溜吸溜”的嗦着粉,一边和言晰讨论案情,“这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今天晚上能找到夏勇吗?”
言晰将嘴巴里面的粉咽下去,才回答道,“肯定可以的。”
“也是,”赵云归点点头,猛地喝了一大口汤,“你别说这汤,还真新鲜,里面的虾仁个头都不小。”
毕竟他们刚才出发的时候,联系了当地的派出所,按照朱大妈所言,夏勇应当是一个几次三番进派出所的惯犯,比他们在这胡乱抓瞎的去找人,必然是要熟悉很多的。
派出所就在镇子上,即使是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还是有两名警员赶了过来,速度还蛮快的,言晰和赵云归两个人连一碗面都没吃完呢。
“你们好,”两名警员伸出右手,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在这边办案子,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赵云归伸手握住了对方,“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谢你们了,这么晚把你们叫过来也实在辛苦。”
“没事的,”一民警员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反正下班了也没什么事情做。”
赵云归简单的诉说了一下自己的需求,那两民警员立马就笑了起来,“你们说夏勇啊,老熟人了,这老头子都这么大年纪了,一天天的还是不着调,估计他待在看守所里的时间比呆在他屋里头的时间都长呢。”
“要找他,也简单的很,”一名警员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麻将馆,“肯定在那里头打牌。”
赵云归微微颔首,“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路途很近,所以没有开车,走了几分钟就已经到了。
当地的两名警员推开麻将馆的门,厉声道,“抱头蹲下,都不许动,警察!”
刹那间,噼里啪啦的麻将声停止,一群人仿佛早已经习以为常一般,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麻将馆的老板眼睛里面闪过一模一样的神色,三两步跨过来,弯了弯腰,脸上带着讨好的神情,“警察同志啊,这是咋了?我们只是玩乐而已,可没有赌博啊,小本生意,小本生意。”
那民警员斜着睨他一眼,“没说你赌博,夏勇在不在?把人给我带出来。”
“在的,在的,”老板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人群当中,揪着一个老头的衣领就把他给拽了过来,“警官,你瞧。”
常年过着没有规律的日子,不好好吃饭,沉溺于赌博打牌,夏勇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更加的苍老一些。
才60岁出头,胡兰却优雅得如同40岁一般,而夏勇的头发却已经全白了,脸上沟壑遍布,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仿佛是岁月对他格外的苛责。
他应该是经常吸烟的,他一走过来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又夹杂着一些夏日长久未曾洗澡的臭烘烘的汗臭味,看起来邋遢极了。
“警官,”夏勇咧嘴一笑,露出了因长年吸烟而变得发黄的牙齿,“我最近应该没有犯啥事吧?”
“没事,”那民警员笑眯眯地看着他,“就是想要询问你一些问题。”
夏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越发的觉得那民警员的笑意深刻。
平时警察们看到他都是横眉冷对的,什么时候这般笑容满面啊?
这里头一定有鬼!
颤颤巍巍地跟进员们来到派出所,夏勇都几乎快要吓尿了,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只能举起双手大声的喊着,“我交代,我全部都交代,你们问啥我都交代,别吓我了行不行?”
年纪大了,这小心脏当真是受不住啊。
“行,”赵云归亦板起了一张脸,怒目瞪着他,“你先来跟我说说,你具体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要具体到几分几秒。”
来警局的路上,言晰已经查看了夏勇的面相,从骨骼和肌肉的走向都能够看出他和郑平是有很高程度的相似度的。
只不过要确定的话,还是需要测算一下他们的八字。
像夏勇这个年纪的人出生的时候,其实算的并不是现如今的阳历时间,阴历时间测八字更加的准确。
夏勇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说了一遍,越发的不理解了,“警官,你们能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事不?也好歹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啊。”
“着什么急?”赵云归冷下的脸来,厉声呵斥了一句,“没问你就给我乖乖闭嘴,哪来那么多的话?!”
像夏勇这种几乎已经把看守所当成了半个家的人,早已经皮实的不行了,必须要严肃凶狠一些,才能够压得住他。
夏勇果然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只不过一双眼珠子还一直四处乱转着。
片刻之后,言晰给了赵云归一个肯定的眼神。
根据八字测算结果来看,夏勇和郑平果然就是亲生的父子。
如此这般,也难怪胡兰那样的厌恶郑平了。
可郑平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上,是胡兰的选择,她怎么能去责怪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赵云归心里头长舒了一口气,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终于有点进展了。
只不过他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严肃的样子,“既然你说了要老实交代,那你就来说说你究竟认不认识胡兰吧?”
夏勇一瞬间白了脸,心头惴惴不安,他躲避着赵云归的眼神,几乎不敢往他那边看。
赵云归目光微变,看来夏勇和胡兰事件当真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可夏勇却咬死了不承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当年啊,胡兰不仅是青龙村的一枝花,也是我们整个元山镇最为漂亮的姑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我当然认识她了,可惜呀,我这辈子没能娶到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夏勇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仿佛这样就可以隐藏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可他那四处乱瞟的眼神,以及无处安放的双手,早已经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夏勇一直左顾言它,就是不说实话,赵云归气得拳头都捏紧了。
“行,你不说也可以。”赵云归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让当地的警员暂时将夏勇给关押了起来,顺便扯下了他的一撮带着毛囊的头发。
从警局里出来,当地的两名警员和他们道别后便各回各家了。
言晰和赵云归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里面看到了一抹苦笑的神情,“看来今天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元山镇地处偏僻,派出所里面连个正儿八经的审讯室都没有,更别说要做DNA鉴定了。
虽然言晰通过生辰八字测算出来夏勇和郑平的确是亲生父子,但警方办案讲究的是要证据,玄学手段终究只能是辅助,但还是需要把夏勇的头发带回江城和郑平做一个亲子鉴定才行。
“我来开车吧。”来的时候一路都是赵云归开的车,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不算少,回去继续开的话,容易疲劳驾驶。
赵云归挑了挑眉,将言晰打量了一番,“你会开车吗?”
言晰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面拿出驾照,“考了有好几年了。”
“那感情好,”赵云归陡然间放松了一些,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将座椅靠背放到最低,“那我先眯一会儿,你开累了来换我。”
言晰点头,“好。”
出发之前,言晰给王诗蕊打了个电话,“我和赵队现在开车往回赶,你去看守所里拿一些郑平的毛发样本,申请一下DNA鉴定,加急。”
此时晚上七点多左右,天色刚刚暗下来,王诗蕊吃完饭躺在沙发上面追剧呢,突然接到一个让她加班的电话,顿时整个人的心情都不美好了。
放下手里的抱枕,眼睛空洞的直视着前方,呆愣了那么几秒钟,才终于有了活人的情绪,“知道了,我现在就去看守所。”
言晰和赵云归赶回江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多,王诗蕊哈欠连天的等着他们,拿过夏勇的头发,“你们快去休息吧,开这么久的车,明天早上结果出来了,我第一时间拿给你们。”
赵云归应了一声,“好,辛苦了。”
虽然这天晚上睡得比较晚,但言晰生物钟一向很准时,第二天还是七点多就已经醒了。
他摸起放在枕头旁的手机,看到王诗蕊六点多发来的消息:【结果已经出来了,放在赵队的办公桌上了,我还让医生多打了几份。】
王诗蕊是一个十分细心的姑娘,不仅将纸质版的装订好,还拍了照片发给了言晰和赵云归,确保他们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能够看到结果。
言晰点开王诗蕊发来的图片,直接拉到最下面放大,黑色加粗的字体分外明显。
【根据DNA结果分析,在不考虑多胞胎,近亲以及其他外源干扰的前提下,支持夏勇和郑平之间存在亲子关系,支持夏勇是郑平的生物学父亲。】
倘若一个人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有嫌疑的情况下,按照法律规定,只能将其关押在看守所里面24小时,所以一拿到亲子鉴定的报告,言晰和赵云归就又开车赶往了元山镇。
将盖了红戳的纸质材料拍在夏勇的面前,赵云归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昨天拿着你的头发做了加急的亲子鉴定,郑平是你的亲生儿子,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和胡兰之间的关系吗?”
夏勇猛然间将那张亲子鉴定报告抓在了手里,手指用力到都有些扭曲变形,看到上面所写支持自己是郑平生物学父亲的时候,夏勇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好似在这一刻漏了一拍。
“郑平……竟然……是我的儿子吗?”
“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夏勇低声呢喃着,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原来我这辈子,竟然还能有一个儿子?!”
可转念一想,郑平多年前因为强奸杀人罪被判了15年的有期徒刑,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口蓦的被刺痛了,这种痛苦深入骨髓,贯穿灵魂,让他痛不欲生。
夏勇缓缓的抬起头来,那一瞬间,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都几乎快要脱眶而出,“警官,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他在哪里?求求你们,能不能告诉我?”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郑平是自己的儿子,可胡兰否认的是那样的斩钉截。
更何况他和胡兰也就只有过那么一次,次就怀上孩子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而且村子里面也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生下来的孩子可能会和之前与母亲有过亲热的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夏勇又没读过书,完全全大老粗一个,整日里吊儿郎当的过着日子,因此,在胡兰极力否认下,他也觉得这个说法倒还是挺有可信度的。
可现在,白纸黑字的鉴定报告却明晃晃的打了他的脸。
夏勇的声音里面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哀和愤恨,“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好不好?”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一辈子就会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可现在他有儿子了啊!
他有后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为儿子考虑一下的。
赵云归缓了缓,轻声回答,“郑平他……现在在江城的看守所里。”
“你说什么?!”夏勇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差点直接把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都给撕了,“他在看守所里,他又犯事儿了?!”
“对,”赵云归一字一顿的说着,“他杀了人。”
“不可能!”夏勇想也不想,直接反驳,“他都已经做了15年的牢了,怎么可能还会继续杀人?!”
“你是骗我的吧?”夏勇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呼吸渐渐沉重,“不可能的,不可能!”
言晰神情端肃,目光凛凛的盯着他,“郑平杀了他的大哥郑泽君。”
夏勇心头一跳,满脸悲凉,“所以……他会被判死刑吗?”
“不一定,可他杀了人已经是确定的事实了,”言晰肃容,“但二十多年前,郑平十六岁时犯下的那个奸杀案,或许另有隐情,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就只剩下胡兰,为了郑平,我们希望你能够去劝一劝她。”
夏勇低着头,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好,我只能尽量试一试。”
毕竟夏勇没有真的犯事,所以言晰和赵云归也没有给他带上手铐,在当地的两名警员的协助下,带着夏勇又一次去了胡兰的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言晰和赵云归的拜访给胡兰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今天她的小院的大门并没有敞开,而是紧紧的关闭着。
“胡婶子在吗?”一民警员敲了敲门,对着里面大声喊道,“我们是警察,有一些案子的细节需要和你商量。”
“知道了,来了。”
过了一会,院子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胡兰全程面无表情的,半分目光都没有投过来,只是语气冰冷的说了一句,“进来说吧。”
“阿,阿兰……”
在胡兰转身的一瞬间,夏勇从警察的身后走出来,轻轻喊了她一声。
胡兰感觉好像有大半辈子都没有人这么喊过她了,有些好奇的转过了头。
可当看清楚夏勇面容的一刹那,胡兰瞳孔皱缩,仿佛是见了鬼一样,顿时跌倒在地上。
冷汗“唰”的一下从她的额头上面冒了出来,顺着侧边的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淌,连带着身体都在打颤,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仿佛下一瞬就要散架了一般。
“啊——”
她大喊了一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瞬间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滚啊!”
她明明是在怒吼,可嗓音中却夹杂着极为浓烈的恐惧,这恐惧似乎来自于她的灵魂深处,早已经刻进了她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
只要一提及,她就彻底的崩溃了。
“你个强奸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不想看到你,你滚啊!”
“你的儿子跟你一样都是强奸犯!”
“你们都是天生的坏种!”
第104章第104章
伴随着胡兰嘶吼的声音落下,现场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极其的难看。
赵云归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夏勇的胳膊,将其反剪在了身后,直接把他压在了地上,他半蹲下去,膝盖顶着夏勇的脊背。
夏勇本来就已经上了年纪了,长久的喝酒打牌也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整个人完全不是正值青壮年的赵云归的对手,被压在地上吃了一鼻子的灰,毫无反手之力。
“疼疼疼疼……”
夏勇的一边侧脸抵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呲牙咧嘴的喊着。
“你还知道疼?!”赵云归冷声,手下的动作没有半点放松,“之前在警局的时候,为什么不交代这个事情?”
他一开始都还以为胡兰和夏勇是自愿的呢,毕竟胡兰从来没有报过案,夏勇嘴上说着什么都交代,却又未曾提及。
夏勇牙关绷紧,身体颤抖的不像话,“你……你也没问啊。”
赵云归:“……”
怎么突然有种在对牛弹琴的感觉?
“而且,我根本没有强迫她。”夏勇咬了咬后槽牙,又追加了这么一句。
“没事了,没事了,”这一边,言晰将被吓到了的胡兰给搀扶起了来,小心地顺着她的背,柔声安慰,“我们都是警察,有我们在呢,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胡兰瞥眼的瞬间,看到了被赵云归用手铐铐起来的夏勇,一下子那颗因为紧张和害怕而高高提起来的心脏又落回了原地。
夏勇呲了呲牙,努力的露出一抹笑容来,“这么些年,我从来都没有打扰过你,如果不是警察这边做了亲子鉴定,郑平就是我的亲儿子,你究竟还想隐瞒我到什么时候?”
胡兰的身体一下子又僵住了,此时的她,再也顾不上其他,满脑子都是“亲儿子”三个字。
她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赵云归。
赵云归不闪不避的望了回去,胡兰那双因为历尽千帆而略微显得有些苍老的眼眸里面全然都是慌乱和心虚。
“为什么不报警?”赵云归追问了一句。
胡兰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沉沉的往下坠,嘴巴里面也是一阵阵的发苦,嘴唇嗫嚅了好几下,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瞬,起身走到院子的大门口,伸出脑袋朝外面瞅了瞅,这个有时候还是早上,路上也没有那么多闲逛的村民,因此也没有什么人看热闹。
胡兰动手关上了院子的大门,就在里面挂了一把锁,扭头冲赵云悲凉的一笑,“有什么话都进来说吧。”
夏勇上前了一步,试图说些什么,赵云归一把拽住了他后脖子上的衣服,“你给我老实一点!”
众人进了屋子里头,胡兰始终低垂着眼眸,她挑选了单独的一个沙发坐下,确保自己不会和任何一个人接触,包括警察。
夏勇坐在一旁的木质板凳上,双手被铐了起来,他只能垂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
“夏勇,”赵云归神情难辨,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究竟是怎么犯事的?给我老实交代!”
言晰拿出摄像机架在一旁,又打开了录音笔,目光落在夏勇的脸上,观察着他的微表情,以此来判断他是否有说谎。
夏勇扬起脑袋,眼睛微微闭了闭,似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那是……40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年轻时候的胡兰,不仅是青龙村的一枝花,也是整个元山镇出了名的大美女,而且她不仅长的漂亮,又念了高中,举手投足间都是气质。
当时整个元山镇十里八乡,几乎所有适婚的男娃都没有一个没有追求过胡兰的,可胡兰却偏偏谁都没看上,只瞧上的那个从城里面来的废物知青郑志文。
一个瘦不拉几,浑身没有二两肉,肩部能扛手不能挑的废物知青,甚至在村子里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凭什么就能娶了胡兰呢?
这是当时许多年轻人包括夏勇在内的真实的想法。
但夏勇想的却不仅仅是这些。
他自小就是个混世魔王,性子十分的霸道,而且经常走十几里的山路到镇子上,和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们待在一起,那个时候脾气大,下手狠,打起架来也几乎都是拼了命,很快就成为了那一群的老大。
在手底下一群小弟的吹捧下,夏勇也觉得,整个元山镇也只有自己这么优秀的男人才能够配得上胡兰。
还不等到他想清楚怎么和胡兰达自己的心意,找媒婆上门去说亲呢,胡兰就直接和郑志文谈起了恋爱,甚至没几天就要结婚了。
夏勇气的当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的兄弟伙的簇拥下都做好了要去抢亲的打算,可在胡兰结婚的当天,他的父母把他锁在了家里面,等到放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的父母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毕竟夏勇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也已经放下了,又开始和那一群混混,朋友呆在一起打架斗殴,混吃混喝。
可实际上,夏勇根本未曾放下,胡兰甚至还成为了他心中的一个执念。
夏勇自认为自己和胡兰认识的早,两个人也有感情基础,肯定是郑志文了一些卑劣的手段哄骗了胡兰,只要他和胡兰揭开郑志文那虚假的面具,胡兰就终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
于是,夏勇和自己的兄弟朋友们就始终在暗中监视着郑志文的一言一行,直到胡兰和郑志文结婚三年后,也就是胡兰的大儿子郑泽君两岁的那年。
夏勇发现郑志文总是趁胡兰不注意,偷偷的往镇子上面跑,他在邮局给外面寄了好几封信,后来又收到了一些包裹回来。
根据跟踪调查,夏勇发现郑志文收到的那些包裹竟然都是一些要高考的书籍。
几年前,知青上山下乡的政策就已经结束了,也恢复了高考,可是已经下乡的知青,想要重新回到城里还是非常的不容易,尤其是那些和村里的人结了婚的。
唯一一个能够彻底的离开这个小山村的正规途径,就是通过参加高考,考上大学。
夏勇顿时感觉自己抓住了郑志文的把柄,他连忙跑去找了胡兰。
经过一番言语的加工,把郑志文形容成了一个因为平时自己挣的工分不够吃喝,所以和胡兰结婚,借此摆脱辛苦劳作,等日子好过了,时间也充沛了以后就想着通过高考考回城里,把胡兰一脚踹了的人渣。
胡兰一开始也是不相信,可在夏勇的带领下,她亲眼看到郑志文从邮局收了一个包裹回来,然后又把那个包裹藏在了床底下。
胡兰趁郑志文不在家的时候,从床底下找出了那个包裹,打开后发现里面果不其然,藏着一本高考的文科复习资料。
那一瞬间,胡兰感觉自己都要绝望了。
他们结婚三年的时间,郑志文都对她宠爱有加,家里的所有的家务他都一个人收拾的妥妥当当,从来都不让胡兰冷着累着,甚至是连儿子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郑志文在带,胡兰结婚以后的日子过的比在闺中时还要潇洒。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郑志文要抛下她。
夏勇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一边柔声的安慰胡兰,一边大骂郑志文是个小子渣男,随后又将自己这些年的爱而不得,苦苦追寻,告知给了胡兰。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郑志文表现的太好了,以至于胡兰对他的要求高到了一种苛刻的地步,她甚至都没有询问一声郑志文,从他的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真相,胡兰就已经单方面的给郑志文判了死刑。
她悲痛欲绝,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这个的时候的胡兰,她急需一处温暖的港湾给她依靠,急需一个宽慰的肩膀。
鬼使神差般的,当郑志文的手臂搂过来的时候,胡兰并没有拒绝,她将自己倚在夏勇的怀里面,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诉说着自己心里面究竟有多么的悲伤难过。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