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耶律长思这一场交锋,墨卿烟也曾想过无数种结果,从完美突围,再到自己战死沙场,她都曾想过。
唯独“降”这一字,她压根没在心里起过半点念头。
用她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长这么大,无论是兄长还是父皇,亦或者师傅,都未曾教过她,这个字该怎么写。
从苍山下来,这一路披荆斩棘,数次险死还生。
无论是孤身犯险,还是统领千军,谋略争锋,杀伐果断之下,唯一不变的,便是她从未退缩。
要说来,这柄师傅所赠的玉笛银枪下,亡魂即便不足数百,也当不下百人。
正所谓杀一人是罪,屠万人是雄,虽然墨卿烟不曾认为自己当得上英雄二字,但握着玉笛银枪的锋芒,她也一如英雄般从未退缩。
今日之局,亦是如此!
坚韧无畏也好,冥顽不灵也罢,不成功便成仁,是她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结局,至于被耶律长思活捉……墨卿烟承认这位北荒帝王是与陆风辰相比也不遑多让的对手,可她也自信,对方还没活捉她的本事。
至少……眼前这些个北荒士兵,没法做到!
城楼上,耶律长思脸色有些阴沉。
从一开始被墨卿烟拖延如此之久,再到不得不让一些赤狼禁卫拉着枫炎骑同归于尽。
今日之局,他有一种诸事不顺的感觉。
不过再怎么不顺,只要结局不会改变,那么一切就都能接受了。
耶律长思皱眉盯着城下那群负隅顽抗的人,冷冷一笑,“拼了命能赢,是为英勇;拼了命赢不了,是为愚蠢,可惜啊……”。
抛去敌我立场的不同,耶律长思与墨卿烟一样,也是很待见这些枫炎骑的。
将他们招降,纳入赤狼禁卫麾下,以此培养出更精锐的士兵,这样的念头,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否则以他历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行事方式,又岂会亲自开口劝降。
但这一切,眼下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这些枫炎骑执意为了墨卿烟送死,那么不尊重他们的意愿,倒是他的不对了。
想到这里,耶律长思抬头瞥了一眼远处一片死寂的长街,一抹寒光从眼底闪过,“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赤狼禁卫,杀!”
耶律长思下令进攻的刹那,墨卿烟这边因为早有准备,故而反应比那些迅速冲上来的北荒士兵还要快一些。
“尹石!”一声厉喝从墨卿烟嘴里喊出,不需要更多的言语,尹石便对着周围所有幸存的枫炎骑打了个手势——迅速从西面突围,勿要念战!
“杀!”
墨卿烟手中银枪一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红相间的弧线,一马当先,直奔西面敌人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冲了过去。
在她身后,一身染血赤甲的枫炎骑们或咆哮,或狠厉,眼里皆是一往无前的坚韧。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喊杀声,面对数十倍于己方兵力的敌人,他们如一把出鞘的利剑,朝着北荒大军重新组建的军阵斩下。
刹那间血肉与利刃交错,赤狼禁卫纵横北荒多年,面对兵力同等时也未被攻破的军阵,顷刻间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这些北荒士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重重围困之下,枫炎骑还能做出如此果断的进攻。
尽管这还远远不足以让他们的阵形崩溃,但这道口子,却是足矣让墨卿烟他们突出重围。
一旦冲出了北荒大军的包围圈,玉水城中地形复杂,即便拉不开距离,可耶律长思想要再把他们困住,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幸存的枫炎骑,包括墨卿烟在内,都看到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可偏偏,意外总是来得如此巧妙,不早也不晚……
一个黑影不急不缓的飞过鲜血铺就的长街,无声的落在血腥的战场上,经历了几下翻滚后,稳稳的停在了墨卿烟等人的身前,挡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
墨卿烟眉头一皱,盯着眼前那颗头颅上并不熟悉的面孔,未曾闭上的双目里,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未能完成任务的不甘与愤恨!
“我们的人!”
尹石一剑刺穿了身前北荒士兵的咽喉,回过头定睛一看,连斩百人不曾停下的手微微一颤,一颗心顿时就沉了下去,冰凉得没有希望。
“是留下看守马匹以及接应我们的人。”
尹石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很是微弱,但每一个字,墨卿烟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顺着头颅飞来的方向望去,双眼骤缩。
那条被他们视为生路的长街上,一排厚实的盾牌划街而立,盾牌特地留有的缝隙处,无数锋利的长矛刺出,远远望去,如同一张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狰狞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