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有即深渊
非典型蛇蝎
提分手时,路征将我抵在墙上,被我挣扎着躲了过去。
「怎么,不让亲?」
「你滚!」
他的手抵在了我的后脖颈上:
「那我……——」
这就是我一直以为的,堪称完美的男友。
年少多金,斯文俊秀,不拈不惹草,待我事事体贴入微。
直到订婚前夕,我无意中发现少年的他,竟是我最厌恶的那种人。
木讷寡言,看人的眼里燃着一簇幽幽不明的火,笑起来说不出地诡异。
以及他压箱底里藏着的,是我死去的前男友的照片。
1
订婚前夕,我在路征的母亲家里,发现了一箱子私藏的宝物。
他从小父母离异,年少时跟着母亲住在江浙,长大后才追随父亲去到了颐城生活。
樟木箱子里放着的,全是他读书时的旧物。
叶脉书签、米奇钥匙扣、游戏王卡牌等。
我越看越熟悉,总觉得这些东西在哪里见过。
直到翻看了一本破边的记事本,上面写着:
星期一,天气阴转晴,她笑了,脸颊有个浅浅的梨窝,想亲上去。
星期三,天气明媚,我故意逗了她,发现她端着高冷学霸的人设,实则是个娇滴滴的软妹子。哈哈。
星期五,天气阴霾,她怕我,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星期六,天气雷阵雨,她给姓祁的带了早餐,冲他笑出了梨窝,还害羞地红了脸。
星期四,天气暴风雪,我见她收了姓祁的情书,藏在抽屉里,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后面的几页纸被人撕了,只留了个残余的边角。
我猛地合上了记事本,浑身发冷,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路征被电话叫了出去,家里就剩下我和他妈妈两个人。
我试探着问道:「阿姨,路征初中念的是哪个学校?」
路阿姨:「十一中,他成绩不好,后来跟了他爸,高中就出国了。」
我初中念的就是十一中。
「阿姨,他跟你的时候,是不是跟你姓?」
路阿姨点了头:「他初中时不叫路征,叫孟辞年。」
隔了十来年,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时,我仍止不住地胆寒。
我记不太清他少年时的样子。
依稀印象里,孟辞年木讷寡言,看向我的眼神直勾勾地,说不出地诡异。
他那时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偏执狂。
谁承想,十来年之后,他会脱胎换骨地变了一个人,成了我满心满眼里喜欢的人。
我不得不怀疑,这场恋情,不过是他的蓄意而为之。
2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看。
路征开着车,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宠溺地笑道:「怎么这样看我?」
「你是我的,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只这一句话,他就被我逗笑了。
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丝「孟辞年」的诡异,可我还是止不住地后怕。
从小到大,我走到哪都是众星拱月般地存在。
可我的感情之路却走得相当坎坷。
他记在本子里的那个姓祁的,我至今都想不起他的全名叫什么。
但我记得一件事。
就是有一天我去找祁同学,他看我那眼神,惊恐得就像见了鬼一样。
唯恐避之不及,他之后见了我都绕道走。
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
直到上了高中,我有了仰慕的学长,他长得帅,成绩好,性格又温柔,我追逐着他的脚步,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我俩相处得很愉快。
他还带我参加了那一年的跨年晚会。
礼堂的灯黑下来,零点钟声敲响之后的一分钟里,是默认的kiss时间。
我被人拉到角落。
等到灯光亮起,学长看见我肿胀的嘴时,我那未曾到来的爱情,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而我至今都不知道那个吻了我的人是谁。
可我记得他拿捏我后脖颈的触感,和路征如出一辙。
严格意义来讲,我的初恋是许嘉禾。
我和他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半年时间。
他却成了我一生都追逐不到的白月光。
只因他离奇地被人溺死在水里,至今凶手都还下落不明。
3
我和路征驱车回到了他的住所。
他进厨房做菜,我自称累了,要上去休息。
上到二楼,我瞥了眼楼下路征的背影,转身去了他的书房。
一个人自小养成的习惯很难再更改。
他喜欢将秘密埋藏在箱底,这个经常进出的书房,在某个角落里,必然有他藏起来的秘密。
我把他的书房细细地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
不经意地抬头,就对上了展柜玩偶眼里的针孔摄像头!
身后的脚步声悄然而至。
路征清冷的声音落了下来:「找什么?」
「我有好几本书放在了你这里,有本言情的没看完,怎么找都找不见了。」
「是不是这本?」
他从书架的底层拿了一本小说,递给了我。
「是这本。」
我拿了书往外走,路征在背后喊住了我:
「不是累了,怎么又想起看书了?」
「这本书,我打算睡醒了再看。」
他拢着我的头往外走,路过卧室时,把我推了进去。
「好好睡一觉,醒了有你最爱吃的酸菜鱼。」
我坐在床上,翻开书的扉页时,泪崩了。
许嘉禾被害的那一天,正好拿着我典藏的这本小说,去书店排队找作者签名。
这本书应该随他一起沉入湖底才对。
它却出现在了路征书架的最底层。
我终于想起那些叶脉书签、米奇钥匙扣和游戏王卡牌为何如此地熟悉了。
那些都是我曾经用过的东西。
他竟然偏执到连我的东西都要私藏占有。
许嘉禾的哥哥找我出去喝茶。
我当初在葬礼上见过他,知道他是大学的心理教授,坐在他面前,我有种被人看穿的忐忑。
「知不知道路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许清柯牢牢地掌握着话语的主导权,见我不说话,他直言道:
「记不记得大学里有位追过你的学长?」
「他怎么了?」
「他上大二时出了场车祸,被撞成了植物人。」
我坐在太阳底下,止不住地发抖。
「然后就是我弟,被溺死在了水里。」
许清柯盯着我的眼睛,字字诛心地道:
「和你好过的,没一个落得好下场,除了路征。」
我浑身泛冷,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曾经给路征做了个测试,他偏执占有,还有人格分裂的倾向。」
许清柯直言:「我怀疑他就是害死我弟弟的凶手,可是我没有证据。」
我紧紧地攥起了手指,低低地埋着头。
「他对你执念很深,已经到了病态占有的程度,想要将他定罪,办法只有一个。」
许清柯深深地看着我道:「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4
许清柯长得和许嘉禾有七分像。
但他的目光太过于锋锐,我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嘉禾的影子。
「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这事由不得你说了算。」
许清柯强势,甚至于霸道地道:「嘉禾不在,我得替他护住你。」
「我不能让你置身于危险里。」
「担心我?」许清柯忽地轻笑出声,「那就乖乖地听话。」
我执意地摇头,没有答应他。
外面下起了雨,淋漓的落雨声让我想起了和路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我和他是通过相亲认识的。
也是这样的下雨天,也是这样的咖啡馆,我和他没聊几句就散了。
临走时,他把伞塞到了我手里,自己冲进了大雨里,任我在后面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那是嘉禾死去的第三年,我过得浑浑噩噩。
每逢刮风下雨,他都会出现在我眼前,适时地送上一把伞,没有过多地叨扰到我的生活。
只有暴雪肆虐的日子,他才会开车送我上下班,副驾上永远放着一杯热饮,车到楼下,他从来不上楼。
这样或远或近的距离,持续了整整一年。
同样都是婉拒,许清柯撑伞朝我走来,把我送上副驾时,他搂了下我的肩头,激起了我全身的不适。
自从跨年夜被人强吻后,我非常抵触和异性接触,更何况是不太熟的人。
许清柯把我送到楼下,我推门下去时,「咔哒」一声响,他落下了车锁。
「你可以把我当成嘉禾来交往试试。」
我抠着车把手,只想下车。
车厢内流动着暖气,他身上濡湿的衬衣泛着丝丝潮气。
「雨下得这么大,是嘉禾的话,你会请他上去避雨么?」
我浑身一凛,下意识地看向了楼层,恰好看到了自家窗户里,一下亮起了橘黄色的光。
「路征在上面。」
许清柯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下来,他解开了车锁,我推开车门,冒雨冲进了楼道里。
5
路征见我湿答答地在玄关处换鞋,替我在浴缸里放了热水。
「你出门总是不带伞,下次遇到这样的大雨,记得打电话叫我过去接你。」
他眼尾带勾地笑了起来,混不吝的模样,透出一股邪气。
「谁送你回来的,怎么把你淋成了这样?」
我绕过他进了浴室:「打网约车回来的。」
他倚在门框上,笑道:「下次再不许这样了,没得感冒了,还要我伺候。」
我泡在浴缸温热的水流里,止不住地周身泛冷。
路征就站在浴室门外,被灯光烘托出鬼魅的暗影。
我看着眼前的人面目全非,生怕下一刻他就会冲进来,隔着扇门,一直紧紧地盯着他看。
他却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紧紧地抱住膝盖,反复地告诫自己,没指望许清柯查出真凶,那么一切就只能靠我自己了。
路征又一次出现在了门口,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阿衡,泡澡别太久,当心着凉。」
「马上就好了。」
我长发湿答答地走了出去,路征找来了一块毛巾,动手给我擦起了头发。
「怎么抖成了这样,怕冷?」
他说着转过了我的头,把额头贴了上来,轻轻地蹭了蹭:「没发烧,阿衡为什么会发抖?」
我看进他狭长的双眼里,那里漾起了笑意,藏着无尽的温柔。
「怕我?」他调侃地笑道。
「头发在滴水,淋得……我冷。」
路征扯下包在我头上的毛巾,细心地擦去了湿水,让我枕在他腿上,用吹风机吹着我的头发。
我闭眼含住了泪水,感受着他手指穿过发间带来的一簇簇酥麻感,极轻极缓,极其地撩人。
路征从来不曾强迫过我什么,他向来撩人,只会点火,步步引着我迈入无边的深渊里。
而我此刻,竟贪恋着他指腹按压的触感,以及这该死的温柔。
6
我约了二伯去水库钓鱼。
二伯是退休的老警察,这些年一直在帮我调查许嘉禾的案件。
我将路征的事和盘托出,二伯闷头抽烟,脚边蹍了一地的烟屁股。
「嘉禾就是在这个水库被人捞起来的?」
二伯哑着嗓子道:「就在这水坝的死角,那时正值汛期,连下了七天的大雨,等到钓鱼的人发现他时,他已经被河鱼吃得不成样子,什么证据都毁了。」
我死死地抓住了手里的栏杆。
「那天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拿着我的书跑去书店排队等签名,他不应该也不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里。」
二伯猛吸了一口烟:「所以抛尸的可能性最大。
「这个水库就在高速服务区附近,来这里夜钓的人很多,我查过那段时间进出的人,全都没有线索。
「排查了许嘉禾周围的人,没找到一个嫌疑人,这个案子无从查起,除非有新的线索。」
二伯提了提手上的典藏签名书:「可惜这不是证据,仅凭一本许嘉禾手里的书,定不了路征的罪。」
我松了松手里的栏杆道:「二伯,好歹有了嫌疑人,从他身上入口,总能找到突破口。」
他却是坚持道:「阿衡,要我帮你查下去也行,你必须离开路征,我不许你和他再有来往。」
「二伯,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悲痛欲绝地道:「凶手就是冲我来的,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路征,我都逃不掉。」
7
我让二伯调查了成为植物人的学长。
他是醉驾后出的车祸。
交通事故鉴定报告上写的是:他醉酒后错把油门当刹车,一脚轰下去,轿车撞到了桥墩上四分五裂,当场昏死了过去。
可我认识的学长是一个极其自律,时时自省的人,他断然不会做出酒后醉驾的违法行为。
更何况他向来滴酒不沾,怎么会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
每当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一阵阵地胆寒。
许清柯好几次约我出去,都被我拒绝了。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谁承想,他会出现在百年校庆的晚宴上,还把我堵在了长廊的死角里。
许清柯挡住了前方的去路:「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做我的女朋友,要么和路征分手。」
「抱歉,我做不到。」
我执拗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妥协。
「那我替你选一个,」他面色清冷地道,「嘉禾以前是怎么待你的,我就怎么待你。」
「许教授,你是你,嘉禾是嘉禾。」
我绕过他走出去,被他拽住了手腕,抵在了廊柱上。
「许教授,你——」
他逼近了我,眼神凌厉地扫了下来:「那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你不想害我,想一个人将路征绳之以法,我又怎么能害你?」
蓦然拉近的距离,激起我浑身的不适,我试着挣了挣手,他反倒是拽得更紧了。
「路征在看着。」
我骇然地向外看去,在黑魆魆的树影里,依稀辨得清路征的脸。
「你不要激他。」
许清柯轻忽地笑了一声:「是你激的我。」
我不明所以地向上看了过去。
「我都让你把我当成嘉禾了,你为何还不愿接受我?」
我身体紧紧地向后贴去,在他低头吻过来时,我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垂死挣扎道:「许嘉禾没有亲过我。」
他说过嘉禾怎么待我,他就怎么待我,我不信他敢。
许清柯将将停了下来,咫尺之间,他的呼吸滚烫而炽烈。
我睁开眼,就看见他退了出去,眼里尽是嘲讽:「你和他交往了半年,就谈了个柏拉图似的恋爱?」
「这不关你的事。」
我说的都是实情,即便是后来和路征在一起的头一年,他都没有牵过我的手。
因为那个强吻,我曾一度排斥异性的接触。
许嘉禾从来没有勉强过我。
他总在我不经意地看过去时,冲我扬眉浅笑。
从他嘴里总能听到各种插科打诨的玩笑话。
他照顾着我的三餐,常常带我去跑步,又总会奖励我各种各样的零食,说我吃什么都不会胖。
我陷在回忆里出不来,许清柯出声打断了我:
「那你和路征呢?」
我毫不避讳地告诉他:「我和他在一起的后两年,该做的都做了,还是我主动的。」
许清柯看向我的眼神里,尽是替他弟弟感到不值。
他轻飘飘地来一句:「我刚借位了。」
我浑身凛然,下意识地看向那处树荫下,那个颀长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8
夜里回到家,我见路征等在了房门口。
他长身倚靠在墙上,指间夹着一截烟火,在暗下来的声控廊道里像极了鬼火。
「怎么不开门进去?」
「钥匙落你桌上了。」
我开门进去,他反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抵在了玄关的墙上。
暗夜里,他猛地吸红了烟头,见我瑟缩了一下,忽地笑了:「怕我用烟头烫你?」
说着他把烟扔在了地上,蹍灭成灰。
「路征,我要和你分手。」
事已至此,我别无选择,只能顺着许清柯当初的提议往下走。
「凭什么,就因为他长得像许嘉禾?」
我不置可否的态度激怒了他,他将我抵在墙上。
「怎么,不让亲?」
「你滚!」
他的手抵在了我的后脖颈上,时轻时重地拿捏着,一双深眼笑得分外妖冶,森冷地朝我逼了过来:
「那我……——」
他好似一匹孤狼,容不得自己的领地里嗅到一丝他人的气息。
直到我嘴里全是烟草的焦涩味,他才结束。
「跨年夜吻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孟辞年?」
路征浑身一僵,他眼里晦暗深深地看着我,抵着我的头呢喃道:「阿衡,我没想到那件事对你的伤害这么深。」
「那你该知道,知道真相后,我有多抵触你的碰触。」
我定定地看着他:「放开我,路征。」
「放你去哪儿?」
他攥住了我的手腕不放:「阿衡,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休想去到许清柯的身边。」
「这就是你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