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偏执,但许清柯的面目更可怖。」
他抬手覆在了我的双眼上,不让我看见他狰狞的样子:「这辈子,你都不要看见他为好。」
9
我单方面解除了婚约,路阿姨为此找上门来。
「我不能和一个偏执占有狂结婚,抱歉。」
路阿姨:「他为了你,一直在变好,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我下意识地反应道:「那是他装出来的深情人设。」
路阿姨无比痛心地看着我,那道受伤的眼神,深深地触动了我。
「他那种偏激性格的人,得到你之前会装,那得到你之后呢?」
会疯狂地占有。
我满脑子都是在一起那两年的生活,除了一如既往地体贴入微,路征更多的是克制。
克制到无处宣泄,在夜里一遍遍地唤着「阿衡」。
从木讷寡言到谈吐风雅,一改之前的孤僻,待人接物挑不出半点错处,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能脱胎换骨地变了一个人。
路阿姨:「他还小的时候,他爸就经常家暴我,他就是那时候走了极端,性子才变得偏激起来。
「后来法院判了离婚,他跟了我,上高中那一年,他却跟我说,要去跟他爸一起生活。
「就因为那个人有钱,他就要跟过去挣一个未来,我不知道他的未来有什么,他明明那么恨那个人。」
我隐约猜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却越发地看不透真相了。
趁路征不在,我又一次去到了他的书房。
切断了监控的网络,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五个微型摄像头。
大致划分出监控的范围,这五个摄影头无一例外地,全都对准了第二排书架的位置。
我搭了个梯子上去,一本本书地翻找,在第二层放绘本的书架后面,发现了一处暗格。
拉开那个小屉,里面放着一张水库上下游的地形图,有一处别墅区被红笔圈画了出来,格外地显眼。
那是许嘉禾出事的水库。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折叠的钓鱼竿,一捆细细的鱼线,以及一张翻盖的相片。
我手指颤抖地拿起那张相片,翻过来一看,赫然是许嘉禾死去那天,排队等签名的侧面照。
10
二伯在调查学长时,发现他大二就有了读研的打算。
为了接触学术界的大佬,他常常跟着师兄出去蹭饭局。
一来二去,他就在大佬们面前混了个脸熟。
那次车祸,就是饭局吃到一半,他被临时叫出去接一个大佬,酒驾后出的事。
我看了二伯发给我的照片,那次饭局里没一个熟识的人,更没有发现一个可疑的人。
线索在这里又断了。
许清柯又请了我出去吃饭。
这一次我应邀赴约,相当于默许了他之前的提议,扮做他的女友,引出路征的下一步动作。
我状似无意地问起:「许教授,你手底下还招不招研究生?」
「收的,」许清柯隔空看了过来,「你要跨专业报考?」
「如果可以的话。」我试探地道。
他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沉吟道:「有一定的难度。」
「我报了心理学相关的考研班,再难也得学。」
许清柯清浅地笑道:「就我追你的这层关系在,你报我的研究生不合适。」
我也不好勉强他:「那就算了。」
「阿衡,我把你推给周教授或是刘教授,你看这样行不行?」
我没有记错的话,学长出事前参加的那场饭局,就有这姓周的和姓刘的教授。
眼下我不得不怀疑,学长被临时叫出去接的那位大佬,就是许清柯。
「谢谢许教授。」
许清柯不经意皱了皱眉:「我都叫你阿衡了,你怎么还叫我教授?」
我难以启齿地道:「清——柯——」
11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暴雨。
许清柯开车送我,我刚系上安全带,他就出声问道:「去你那,还是上我那?」
我整个人僵坐在副驾上:「怎么……这么问?」
他通过后视镜,往后面看了过去:「路征跟在后面。」
我透过潇潇的雨帘,看见那一辆熟悉的路虎,眼里忽然热了起来。
「你住在哪里?」
「临水湾的别墅里。」
那个别墅区,就是水库地形图上,被路征用红笔圈出来的区域。
我偏过了头,掩去了眼里的惊慌。
怀疑许清柯是凶手,源于藏在暗格里的那张相片。
那是一张游客比剪头手的留念照,而许嘉禾只是背景人之一。
侧面看过去,他有个抬手的动作,那是他拒绝人时,习惯性地朝外摆手。
他那时候应该是和熟人说话,那人让他过去,他要排队等签名,因而谢绝了那人的好意。
细思极恐地,以他随和的性子,若是那人一直等着他上车,他不可能不上去。
联想之前的种种,那个人只能是许清柯。
我知道这一步迈错了,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里。
可是开头最难的那几年都挺过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我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我故作从容地道:「去你那里。」
许清柯的食指点在了方向盘上:「你这是想激他?」
我反问了他一句:「这不正合了你的意?」
他发动车子,向着别墅区驶去。
一路上,暴雨倾盆而下。
我给二伯发了定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身后那辆路虎加速超车,一个漂移甩尾,横拦在了车道前方。
许清柯猛踩刹车,将车子急急地停了下来。
路征甩开车门走了过来,他站在副驾外面,猛烈地敲着车窗吼道:「下车!」
我看着他站在瓢泼的大雨里,浑身淋得湿透,他那么疯,怎么就没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许清柯玩味地看了过来:「阿衡,他让你下车。」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我听见雨水落得更欢了,也听见他朝我吼了两个字:「躲开——」
车玻璃被暴力砸碎,我下意识地侧身躲过,风和雨灌进来的同时,一只手伸进来打开了车门。
路征解开了我身上的安全带,一把将我拽了出去。
12
暴雨淋得我睁不开眼,我使劲地挣扎,被他一路拖拽着,甩手塞进了副驾里。
「路征,我和你分手了,这事和你没一点关系!」
「你就这么想死?我不许。」
路征系上了我的安全带,反手将车门锁死,而后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轰了一脚油门,将车子驶进了暗夜里。
他驱车回到了住所,拽着我上了二楼,把我扔进了浴缸里。
花洒的冷水喷下来时,我浑身一阵激灵。
他抵着我的脖子质问道:「你就这么喜欢许嘉禾,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是,我就是喜欢嘉禾。」
我目光铮铮地看着他,他看我那眼神,恨不能将我撕碎。
「那我算什么?」
「舔狗。」我用尽恶毒的话来伤他。
路征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笑容,可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舔狗又何妨,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他将淋浴换成了热水,摔门而出。
我全身浸在热水里,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路征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左手低垂着,指间滴滴地流着血。
我找来药箱,用镊子夹出了碎渣子,给他的伤口包扎止血。
抬头想问他疼不疼时,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乖。
「浴缸里放了水,你去洗一洗,别让伤口碰了水。」
我将药箱收起来,他却反手扣住了我的手腕,从身后拿出一根细绳,将我的手脚捆缚了起来。
「路征,你这是做什么?!」
「阿衡,等这一场暴雨过后,一切都结束了。」
我死命地挣扎着手脚,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路征,这不关你的事,你要去做什么?」
他的手抵在了我的后脖颈上,拿起一团纱布塞进了我嘴里。
「阿衡,我可以为你去死。」
我嘴里呜咽地喊不出话来,拼命地朝他摇头,急得在地上跺脚,无声地求着他不要去,他却是反锁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以来都以为,凶手是冲着我来的,可这回我错了。
那人对我执念很深,已经到了病态占有的程度。
先是学长,后是许嘉禾,这次他分明就是冲着路征来的。
13
路征冒雨去到了临水湾的别墅里。
许清柯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来,深夜里,都还在钓鱼台上等着他。
「一个人来的,没报警?」
「我是来杀你的,报什么警。」
路征走上了看台:「当年你用鱼线勒死了许嘉禾,将他从高台推入江水中,你是怎么杀的他,我这次就怎么杀了你。」
许清柯面色阴沉了下来,他极其谨慎,以防他录音套话,关于这件事,半句话都不会泄露出去。
「恰好也是这样的暴雨天,汛期涨水,你能全身而退,我为何不可以?」
「你这是在杀人。」
路征拿出手上的一捆鱼线,绞拧在了一起:「我赌你这个凶手不会报警,来之前,我切断了这里所有的监控网络。」
许清柯没想到路征比他还疯,如此有备而来,分明就是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居然和我是一类人。」
「都是心里有病的人,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路征目光森然地看着他:「其实用不着你动手,我也会杀了许嘉禾和阿衡的学长。
「许清柯,你觉得阿衡长了张惹人犯罪的脸,才会动手除掉那些觊觎她的人。
「恰巧我也是,所以你不能活。」
许清柯在他的步步紧逼中,抽身往后退。
「路征,就你也敢跟我动手?」
「我是没杀过人,像你,杀了人又捞到了什么?」
路征疯狂地刺激着他:「阿衡是我的,她从头到脚都是我的。
「你以为让她知道我是个偏执狂,她就会离开我?」
他近乎残忍地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等她知道了真相,是我正当防卫地杀了你,她只会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许清柯,你会沦为替罪羊,而她从身到心,完完整整地只属于我。」
许清柯撕去了脸上的伪装,从柱子后面拿出了一把匕首。
「路征,你全都说对了,可惜死的那个替罪羊是你,她死心塌地跟着的那个人是我。」
14
许清柯一记快刀削过来,路征惊险地避了过去。
「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那两人根本不值得我动手。」
路征冷嗤道:「可你不也还是动手了。」
「那也能叫动手?」
许清柯一步步地将他逼到了墙角:「阿衡那个学长过来接我,我在电话里不停地催他,他就一脚油门轰到了桥墩上。
「许嘉禾是自己上了我的车,到死都没怎么挣扎一下。
「还有你更蠢,自己送上门来受死。」
许清柯举刀朝他扑了过去,路征反手一打,随即甩掉了他的匕首。
不承想许清柯的腕带下缠绕了一圈鱼线,他扯出细线,绕住了路征的脖子,死命地向后勒。
路征用手护住了脖子,手上勒出了一道道血口,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草丛里亮起了束束光照,几十个警察叫喊着冲了过来。
那些声音缥缈而遥远,路征恍惚间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只听见许清柯杀红眼后,嘴里狠狠地念叨着两句话:
「许嘉禾就是这么被我勒死的,谁来了都没用。
「你要了阿衡两年,我要她的后半生。」
路征沉沉地倒在了地上,他挣扎完最后一丝力气,随即昏死了过去。
15
二伯连夜找到了我,将我松绑后放了出来。
我追问他路征怎样了,他只告诉我路征没死,却没告诉我他人怎样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被勒断了喉骨,连带着他的十个手指节,一并断成两截。
要不是他的手掌垫在了大血管处,他当场就没命了。
我去警局做了笔录。
很多细枝末节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比如那本典藏的签名书,就是许清柯放到路征书架上的,为的就是让我怀疑路征。
比如路征一直在调查许清柯,后来查到学长时,才和我二伯碰到了一起。
他们没有证据将许清柯定罪,就只能让他再次犯罪,这才有了最后的那出双簧戏。
只是他们低估了许清柯的凶狠,差点让路征送了命。
二伯不说,路阿姨不说,没人告诉我路征在哪里。
我就到山里的寺庙去为他祈福,见不到他,只有听着寺里的诵经声,我才有片刻的安宁。
那天山里起了风,我被困在了春雨里。
屋檐上的雨水滴滴地往下渗,我伸手去接雨,一把雨伞递到了我手上。
路征就这么站在了我身后。
看见他脖子上长达二十公分的疤痕,和那双不自然屈曲的手指时,我的眼泪狂涌而出。
「阿衡,我以前对不起你。」
他静静地看着我说:「你可以判我个无期徒刑。」
我抹掉了眼泪,打伞走进了雨里:「什么是无期徒刑?」
他打伞跟在了后面:「让我风雨无阻地接送你上下班,允许我对你嘘寒问暖,你可以对我爱搭不理,但往后能对你献殷勤的人,只能是我。」
我听着伞上潇潇的雨声,默默地低了头:「你就不会争取一下减刑?」
路征上道地接了话:「给个机会。」
我张口就问他:「你有一本记事本,后面撕去的那几页写的是什么?」
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路征就是执拗地不开口。
少年的心事晦涩难明,如一汪澄碧的湖水,静水深流。
星期二,天气雨后放晴,我揍了姓祁的一顿,叫他以后都不敢去肖想她。
星期三,天气雨夹雪,她对我又惧又恨,我有无数种办法可以让她屈服,可我最奢望的,还是她眼里有我。
星期六,天气灰蒙蒙,我离开江浙去往了颐城,等我将来蜕变回来,定会成为她满心满眼里喜欢的人。
星期一,天气澄明,零点过后,我强吻了她,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谁也别想将她从我身边抢走!
星期三,天气晴和,她眼里黯淡无光,不怎么说话,笑得也很敷衍,可是我来到了她身边,来日方才,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会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全文完)
许清柯番外
许嘉禾头一次在我面前谈起那个女孩子,眼里熠熠生光。
他说她叫阿衡。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耀眼的女孩子。
我能想到的耀眼,就是晴光浮跃在粼粼波面上的闪亮。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面上敷衍,心里实则对他恨之入骨。
当年他妈妈靠怀孕上位,活活地拆散了我的家。
他出生后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轻而易举地抢走了我爸。
我从小对他没有表露出一丝的不喜。
相反,我格外地疼宠于这个弟弟,以至于他的任何心事都会说与我听。
他有了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孩子。
我要毁了他,就从这个女孩身上下手。
许嘉禾说,她被人强吻了,把自己缩在一个壳里,像乌龟一样藏了起来。
我偶遇她时是在一个午后,她沐浴在阳光下的那种破碎感,像碎掉的冰渣子,直往我心窝里戳。
激起了我阴暗深处的占有欲。
她应该独独地属于我。
光是看她一眼,那罪恶的快感就像湿暗地洞里的野草一般疯长。
谁也不能将她私自占有。
那个学长该死,被强吻一事可大可小,若不是他的嫌弃,她也不会自暴自弃。
许嘉禾更该死,他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我本打算慢慢地折磨他,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所有,而又无力去挽回什么。
偏偏阿衡对他起了心思,那他只能立马去死。
我去书店接他,很顺利地将他带到了别墅里。
他捧着手里的签名本,还在那里兴奋地说个不停,我拿出一根鱼线,从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许嘉禾一脸惊惧地挣扎着。
我没有立刻让他死,而是将这二十多年的怨恨一点点地说与他听。
他越是辩解求饶,我越是勒紧手里的鱼线。
直到他一息将散,脸色青紫地扒拉着我的手,求饶着:「哥……放过……阿衡……」
「不放,她只能是我的。」
我在他衣裳里放满了鱼饵,将他抛尸于涨潮的江水中。
大雨冲刷了一切痕迹。
我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愤懑,在那一刻冲破身体,变成快感淹没了我。
可是我不能立刻拥有阿衡。
警察还在调查许嘉禾的死因,我断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在一起。
她的心死了,我就等到她活过来为止。
我在海外游学了三年,等所有人都忘了许嘉禾,我才回了国。
再见阿衡,她已是路征的未婚妻。
路征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他拥有了我的所有嫉妒,他独独地占有了阿衡。
我私下里命人调查了他的底细。
得知他就是当年强吻阿衡的偏执狂时,顿时兴奋了起来,一切都变得有意思了。
我将签名书放在书房极为显眼的架子上。
一步步地引导阿衡去怀疑路征,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一切事情都按着我的节奏进展,除了阿衡。
她眼里没我,也没有许嘉禾,哪怕她怀疑路征是凶手,她也没有决绝地离开他。
意识到她喜欢路征,我整个人都疯了。
我要在她面前,一点点地将路征撕毁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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