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朝朝暮暮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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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主朝朝暮暮情

长门怨:白月光废后的崛起生涯

「娘娘不必问得那么明白,只要娘娘想就足够了。」苏闻轻声说着。

秋水微垂的长睫轻轻扇动:「如若我不想呢?」

她已不想再多奢求什么了,能够安居在这深宫里,能够看到这些故人,对于她而言,便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不必也不能寄希望于她,因为那个希望……早在五年前就被她自己亲手掐灭了。

「阿翁,多谢你和陈宝林她们的好意。」

苏闻不想她回绝得如此迅捷,又是惊诧又是不甘:「娘娘为何如此说?陛下待娘娘的心意如何,娘娘当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吗?」

他为她雨夜从于充依那里赶回来,为了她特地从御道行过,更为了她不落入容华娘娘的手里,不惜亲自去宝林娘娘宫中带了她回来。

她为什么就不肯……再相信陛下一次?

秋水抿紧了唇,她与他之间的种种恩怨,旁人是不会明白的,故此坚持着不愿改变自己的心意。

苏闻苦劝不得法,没奈何只得同她道:「横竖艺林轩那边秋宫人是回不得了,既然秋宫人不愿在御前侍驾,那么就暂且在清凉殿安置下来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诺。」

这也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

秋水答应下来。

宫中人多,自然耳目也多,不过隔了一夜,长孙秋水值宿清凉殿的事就传遍了东西十四宫。

若说前次君王于上旬月驾临艺林轩,只是让一众宫妃吃了一惊,那么此番长孙秋水御前侍驾的事,足够她们说上三天都说不完。

赵婕妤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这陈宝林可真是打雁的却叫雁啄了眼,想着邀宠不成,倒是便宜别人了。」

「谁说不是呢?」徐容华一柄团扇摇得乱颤,又是好奇又是觉得解气,「呵,说来也是陈宝林活该。上回倘若她听了我的话,把那长孙秋水送我宫里头去,说不得就没有今日这回事了呢。眼下可好,君王去她那里没停留,倒是把一个宫婢带回去住了一宿。」

秦昭仪耳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忙轻咳一声,止住她道:「听闻是陛下回去晚了,无人照应,陈宝林才使唤了秋宫人一路送回去,哪知半道上遇着下雨,就近在清凉殿住下的。」

「昭仪姐姐,这等糊弄小孩子的话您也信?」

徐容华止不住地嗤笑,清凉殿离宣室殿能有多远呢,便是使人送了车辇来,也是赶得上的,何苦非要放着宣室殿一屋子的宫婢侍从不用,偏要留一个长孙秋水在身边?

她是什么人?她可是从前的皇后娘娘,本就与君王有过肌肤之亲。

「可陛下他……不是一直疏远着废后吗?」斜刺里,位分低微的于充依小心翼翼开了口。

徐容华看着她那样儿就心烦,真是又蠢又没用的东西,叫她去吹耳边风都吹不好,这会儿连这等蠢话都问了出来。

男人们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陛下虽是君王,亦是男人,废后从前或许是惹怒了陛下,可一别五年,谁能说得准陛下对她又起了什么心思呢?

清阆苑里,许良人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这又是何必?徒劳为她人做嫁衣裳。」

陈宝林支着腮,静静看着她院中的一丛长势甚好的木槿:「姐姐这话可是说岔了,我不是在帮她,我是在帮我自己。」

「帮你自己?」许良人越发不明白。

此前陈宝林过来同她莫名其妙说了那些话,她还当陈宝林是想通了,欲要拉拢她。谁知隔不上几日,就听说她身边的秋宫人去到了清凉殿,方才恍悟过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可推了长孙秋水上位,哪里有她自己上位来得便宜?

陈宝林点一点头:「姐姐不觉得这个宫里后位空缺得太久了吗?」

自从长孙秋水被废,五年间外头大臣们请立皇后的折子堆了几乎有一人高,可陛下从未应允过一句。

他在等什么,难道她们都不明白吗?

许良人吃了一惊:「你的意思是,陛下要复立长孙皇后?」

「或许吧。」陈宝林淡淡说道,即便不会复立,可陛下待长孙皇后的情谊,是十四宫妃嫔任何一人都比不上的。

有她在,中宫之主只除非是她,否则,只怕会一直空缺下去。

「这……不能够吧?」许良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不是说陛下最为厌恶长孙秋水的吗?当年废后那么大动静,以至于长孙一族都跟着落了难,如今再要起复,不是叫天下人都耻笑陛下出尔反尔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王要做什么,岂容得臣子置喙?」

陈宝林看够了木槿花,转眼盯着许良人:「姐姐就不曾好奇吗?陛下从与皇后娘娘大婚到如今后宫满人,为何那么多年都无子嗣?」

「这……」这等宫廷忌讳叫她怎好言明?

许良人扭着帕子,委实不敢开口,说是外头都传言陛下无法使妃嫔有孕,是以才会两次三番留了江都王在长安,想来是要过继江都王的子嗣了。

陈宝林虽问出了口,却也没想着叫她回答,便又接着道:「天下人都知陛下不是嫡长子,当年高祖在时,中宫殷皇后多年无所出,便抱了叶美人生的广陵王为子,而后殷皇后病故,长孙贵妃独掌后宫。贵妃膝下亦无子,但屋子里同住着的孟长使却诞育两个皇子,其中一个便是陛下。贵妃知广陵王不与自己同心,所以拼尽长孙一族之力扶持陛下,使得高祖立陛下为太子,之后又辅佐着陛下登基为帝。在这其中,陛下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波折,只有陛下自己知道,所以陛下不愿自己的儿孙将来也受这般苦楚。」

「是以……」

「是以陛下一直期盼着生一个嫡长子,而唯有中宫皇后所出的长子才可为嫡长子。如今宫中无后,陛下他……便连子嗣都不要了。」

这也是东西十四宫的妃嫔那么多,却无一人有孕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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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未免也太过荒唐!

饶是许良人见多了内廷风雨,这会子也被陈宝林一席话骇得吭不出声来。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她说的不尽然都是对的:「如果陛下想要一个嫡长子,当初为何还要废了长孙皇后?」

这也是陈宝林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她知道自汉祖一朝起,君王们就在忌惮着世家大族,先时郭后被废,就削减了不少河北宗亲的势力,而后殷皇后亡故,殷家又在朝堂少了立足之地。

在之后,便是长孙一族,上有长孙太后,下有长孙宰辅,中宫坐着的又是长孙皇后,陛下忌惮长孙家或可有之,然而也还不到一定要废去皇后的地步。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宣室殿众人均是人心惶惶,这才到八月,外面日头还烈得很呢,屋子里就冷得几乎要吓死人。

君王的脸已多日不见转晴,以往能博君王一笑的容华、美人、充依,这个月全都碰了壁。

连御前最为得君王心意的中常侍苏闻,也跟着受累,不知挨了君王多少叱骂。

旁人背地里或可说道一二,苏闻心里是有苦也说不出,两边都是执拗的主儿,那头死活不肯过来,这边又死活较劲不愿过去。

刘昶也是气得狠了,东西十四宫那么多妃嫔,哪个妃子见了他不喜笑颜开,偏是她,视他如洪水猛兽。

怎么,当他能吃了她不成?躲在清凉殿里不出来?

他贵为君王,要什么样儿的人物没有,有能耐她就缩在清凉殿里一辈子!

手下的朱笔早被他摁断了笔管,苏闻迟疑着上前,替他取下来换了一支,又道:「陛下,眼瞅着后日就是中秋了,您看这祭拜月神……」

「怎么,这等小事也来问朕?」刘昶蹙紧了眉头,大不耐烦。

苏闻赔着笑:「是臣下糊涂,没说明白,去岁祭拜月神,陛下召了江都王和淮南王他们进宫,今年还是照旧吗?」

中秋祭拜月神之后尚还有团圆宴,若江都王和淮南王不在长安也就罢了,如今为着太后奠仪,他们都还未曾回封地,总不好不叫过来。

刘昶思忖一番,心里正愁烦闷无人可说,见苏闻问起,就势点点头:「那便还是照旧吧。」

苏闻得令,立时着人预备瓜果糕点等物,各宫妃嫔难得逢着佳节,既可赏月解闷,又可多见君王一面,便也都早早备下了时兴的衣裳,只盼引来君王注目。

却说江都王妃长孙秋雁那一回闹了家宴回去,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再进宫,把她姐姐换出来,谁知一眨眼宫里头就下了旨意,让她无召不得入宫,分明是拿她当贼防呢。

她在王府气得跺脚,江都王恐她再生乱子,好说歹说劝住了,这次见宫里传旨,叫进宫去祭拜月神,忙就叮嘱她道:「我就说皇兄他不可能拦着你,永远不叫你入宫的,你看这旨意不就来了吗?上次委实是你闹得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娘娘们都打了一遍?皇兄没责罚你,只是不叫你入宫,已是天大的恩典,这次咱们可先说好,进宫之后可不许你像上次那般胡来了,若不然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谁稀罕他的恩典?这回入宫千万别叫我知道他又欺负我姐姐了,要不,我非砸烂他的宣室殿。」长孙秋雁可不怕江都王那三两句威吓,甚至还想把鞭子揣上。

幸而江都王时刻留心着她,一见之下,死活缠着她把鞭子抽了出来,丢给侍从们看好,攥住她的手哄劝道:「若真那样,我就去同皇兄说,把你姐姐带出宫,行不行?」

「凭你?呵,我才不信。」长孙秋雁嘴上如是说,然则到底是被劝住了,真就再没带鞭子。

夫妻二人一同入了宫,受上次的事牵连,淮南王妃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敢同长孙秋雁坐一处了,只老实挨着秦昭仪说话。

长孙秋雁也没和她计较,横竖她入宫也不是为着来和淮南王妃做伴的,一入席便瞅准了陈宝林走过去。

江都王自去和刘昶坐在了一处,兄弟两人多日不见,少不得推杯换盏聊些私底话。

他见自家皇兄言谈间颇有些不畅快,遂道:「皇兄有烦心事?」

刘昶几杯酒下肚,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斟酌着问:「少陵,你可曾有心仪却不得的女子?」

刘旭被他问得一呆,忽而咋呼起来:「皇兄又是听了谁的胡言?我……我可只有王妃一个人,从来没肖想过别的女子。」

这等事怎可胡诌,要叫秋雁听见,他岂不是倒了大霉?

刘昶瞥他一眼,直觉自己是酒喝多了蒙了心智,问谁不好,偏要问惧内的刘旭,故而转了头只顾看着淮南王刘阳。

刘阳比刘旭明白多了,立时看出来君王是为情所困,忍住了笑,想一想才好生答他:「世间女子所求不过真心二字,倘或以真心待之,臣想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真心?他待她还不够真心吗?

刘昶听罢不语,抬眼间看那陈宝林也不知和江都王妃说了什么,使她瞪着他,仿佛恨恨不能已。

他冷笑了一下,一口抿尽杯中酒,她还能入宫就是他额外开恩了,居然还想着从陈宝林那里带走她姐姐,简直痴人说梦!

「苏闻,苏闻!」

入夜良久,苏闻本以为君王已经睡下,不承想他忽然出声,倒唬了一跳,忙小跑着进了寝宫:「陛下有何事?」

刘昶不悦地扯了扯衣领:「屋子里怎那么热?没放冰吗?」

放了呀!苏闻转头看看四下,玉盘子里的冰且还有呢。

「许是陛下方才饮了酒,酒气上来了,可不就热了。」苏闻思量着,便要叫人再去取冰来。

却见君王已经耐不住起了身:「这要热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一愣,心思百转间,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忙道:「不若去清凉殿住一宿,那里头画石床倒是凉快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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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银盘,高悬夜空。

秋水翻了个身,悄然推开半扇窗,恰可从那缝隙中看到月亮,小时候母亲总骗她和秋雁,说是月中有嫦娥仙子,还有玉兔和桂树。

她那时深信不疑,这会子细心再看,却见月如白璧,丝毫不见微瑕,哪里有什么嫦娥玉兔呢?

不过是母亲骗她的话罢了。

而今,银月犹在,母亲却不知人去何方,本该团圆喜庆的日子,她同父母兄妹却只能对着一轮明月共寄哀思,心中不可不谓惘然。

待看得久了,人便也倦了,才刚要伸手把那窗户放下来,忽见外头院子里起了亮光,她微微纳罕,忙就起身披衣下床。

这里除却她,只有守门的禁卫并两个小黄门在,是谁夜半挑灯进来?

她狐疑着,还不等去开了门探个究竟,宫灯就已然照到了她跟前。

竟是苏闻。

她唬了一跳,忙道:「阿翁这么晚来此做甚?」

苏闻瞧着她醒了,心里顿松了口气,忙笑道:「秋宫人莫慌,今儿陛下在前头宴饮,多喝了几杯酒,不意酒意上头,直说热得厉害。臣下唯恐圣体不恭,就伺候陛下到清凉殿住一住,原还担心秋宫人睡下再扰着秋宫人,不想秋宫人倒是还醒着。」

刘昶也来了?

秋水这下有再多的困意,也被他一席话驱得一干二净了,微侧身看着苏闻身后院落,果真见得君王站在那里,只手当扇,不住扇风纳凉。

他似是等得不耐烦,便冲苏闻低叱一声:「屋子里头收拾好了没有?」

「这就好,这就好。」

苏闻一迭声地应着,转身央求着秋水:「陛下此番来得急,臣下也没时间带旁人,有劳宫人在院子里头给陛下摆副食案,上一杯醒酒茶,臣下这就回去着人来给陛下收拾床榻。」

「阿翁……」

他说着扭身就走,秋水留不住他,又不好在屋子里头干站着,只得穿好了衣服出来,同刘昶请了安:「奴婢见过陛下。」

刘昶只管自个儿纳凉,且不理她,她没法子,知他醉酒也不同他计较,便依着苏闻的吩咐,叫上小黄门一道去屋子里取了食案放在院中,又生火烧水给他沏茶。

这边厢正忙碌不停,那头苏闻一路疾奔着领了两个侍从回来了。

一个捧着君王明日穿的冕服,一个拎着红漆八角攒盒。

瞧见君王在院子里坐下,忙都磕头请了安,放下东西,方进屋子里铺床去。

苏闻打开攒盒,一样一样把里头的瓜果糕点取出来,逐一放到君王面前:「陛下之前同江都王和淮南王喝了那么多酒,都没顾得上用膳,想来也该饿了。这是臣下命人从御膳房拿来的,都还热着呢,陛下还是再用一些吧。」

刘昶看了看糕点,忽而问他:「不是说有醒酒茶吗?」

「哦,有有有,臣下叫秋宫人沏茶了,这就去催催她。」说着,便往后头走去,见着秋水不由道,「秋宫人的茶水可好了不曾?」

秋水才刚烧好水,瞧他来催,知是那一位等不及了,便道:「阿翁莫急,这就来了。」

遂又到屋子里,依着从前的记忆,于柜子中找出贡茶来,烫壶温杯,酽酽沏了一杯跟在苏闻后头端出去,奉到君王手里。

刘昶薄抿一口,没有作声,苏闻便递了一块糕点给他:「陛下尝尝这个,据说是百合做的。」

刘昶吃了一口,登时蹙紧了眉头搁下:「太过甜腻。」

「甜吗?」苏闻甚是诧异,便从盘子中另取了一块糕点,没有递给刘昶,却是递给了秋水,「劳烦秋宫人尝一尝,这个玫瑰酥甜是不甜?」

宫中用膳,一向是由御前侍从向御膳房传膳,御膳房将膳食放在膳盒里或膳桌上,由侍从抬送至贵人房里,再由小黄门按规定布好菜点,经过验膳、尝膳之后,才可由君王食用。

而今侍膳的小黄门不在,又不能让御前中常侍亲自侍膳,故此由秋水来也在情理之中。

秋水便谢了赏,用帕子从苏闻手中取过玫瑰酥尝了一口,摇摇头道:「这个也甜。」

他不大爱吃甜食,她是知道的。

苏闻只得再换了一块桂花糕给她:「秋宫人尝尝这个。」

「花香太浓。」

「那这一块红豆糕呢?」

「太腻。」

她挨个尝了一遍,终于尝到一块山药糕,总算不甜不腻,遂浅浅笑道:「这个刚刚好。」

刘昶坐在食案前,微扬起头看着她一样一样尝下去,温柔而不失优雅,她的礼仪如同她的女红,一向出众过人。

他竟挪不开眼眸,直到苏闻开了口:「哟,御膳房那边未免太不仔细,一样糕点只盛了一只过来。」

可不是吗?七彩云盘中,一朵云里头只有一块糕点,她尝了,便再寻不着一样的了。

秋水面上微赧,方才是她没看仔细,早知如此,该切开来才是。

这下子唯一不甜的山药糕叫她尝了一口,可让他怎么吃呢?若不然,再去御膳房要去?

她神色迟疑,还不等说什么,忽见底下伸过一只手来,却是刘昶从她手中取过了糕点。

「有这一块足以。」

话毕,便就着她尝过的那一口吃了下去。

秋水直羞得面色通红,幸好夜色深沉,倒可替她遮掩一二,只是盘子里还剩下那么许多块,皆是她尝过一口的,刘昶睨她一眼,眸光悠远:「宫中有规矩,不得铺张浪费,你既是尝过了,便坐下吃完罢。」

这规矩还是她为后的时候定下的,那时节内忧外患,正是要使银子的时候,宫里用度开支本就比民间巨大,为了节俭,她就颁了这个懿旨。

他这会儿拿了她的话来训诫她,她自是不能违逆,再则今儿晚上她原本也没心情吃什么东西,几口糕点下去,也隐隐有些饿了,便顺从坐下去,一块一块把那糕点吃完。

苏闻给她也沏了茶。

月色如纱,笼罩着四野,也笼罩着他和她。

怪道人都说中秋最宜赏月,原来月下之境果真如此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