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主朝朝暮暮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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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人团圆,他和她阔别了五年,终于重在一起过了一个中秋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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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完了膳,屋子里小黄门亦把床榻铺好了,四周玉盘里重新放置了冰块,又有画石为床,君王总算不嚷着热了。

苏闻知道今晚上自己做得对了,终可松口气,替君王放下帷帐,便同秋水道:「陛下醉酒已经睡下了,如今清凉殿无人,秋宫人既是在清凉殿安置,夜里便烦宫人值一宿,好歹过了今晚再说。」

秋水这几日宿在清凉殿,本已习惯了,今儿不想刘昶和苏闻过来,多少有些不大适应。

不过前番她也曾在他跟前伺候过一晚,知他夜里睡得沉,想来无旁的要紧事,思量左不过是一晚而已,便答应下来。

苏闻放了心,另遣跟着过来的两个侍从在外听候,自个儿便也就近寻一厢房歇下了。

至卯时,天将蒙蒙亮,月色还留在空中徘徊不去,苏闻便已在外头叫了起:「陛下,该早朝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昨晚上君王饮酒的缘故,他连唤了几声,君王都不曾听见,倒是格栅外头榻上睡着的秋水被惊醒过来,忙就起身穿衣过去。

早朝可误不得,她打起帘子,眼见画石床上君王睡得正酣沉,再是不忍也不得不轻轻唤了唤他:「陛下,陛下,外头苏常侍叫起呢。」

刘昶难得睡个好觉,被她娇声唤起,回眸间恍惚如在梦里。

梦里他和她都住在清凉殿,每每晨起的时候,他因着熬夜批阅奏章总醒不过来,内侍们不敢来叫起,便会去央求她,她就会过来这般唤醒他。

他偶尔困倦得厉害,被她吵得不愉,就干脆伸手拉她上床,同他一起再睡一会儿,却免不了让她好一阵念叨,只恐自己落个红颜祸水的名声,而他亦落个君王不早朝在史册。

这会子他差点又要伸出手去,待看清她身上青绿的衣衫,才惊觉不是在梦里,她亦不是他的皇后了,忙在中途转回去撑住石床,探身看一眼外头,低低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

秋水可喜他终于醒过来,忙去一侧里取了他的冕服过来,扬声唤苏闻更衣。

苏闻急不可耐,一面给君王换着冕服,一面催秋水:「来不及了,快把陛下的大带、革带拿来,还有通天冠。」

「哎。」秋水被他催得亦是一急,赶紧取了大带、革带来给君王系上。

时别五年,对于冕服她已记不大清该怎样穿戴了,只凭着依稀印象给他穿戴上。

苏闻正给君王理着蔽膝,一眼望见上头革带,咦了一声,正要伸手,却被君王使眼色制止住,他讪讪一笑,只好当作不知她系错了。

秋水系完了大带,一时又去取通天冠。

他个头高出她许多,便是踮脚也没法子够得着,秋水欲要把通天冠递给苏闻,忽见刘昶自觉蹲下了身子,她长呼口气,赶紧把通天冠戴在他头上,再三理了理冠子上垂坠的冕旒。

左右一望,直觉无甚差池,才退开半步微微躬了身送他。

眼见他人已经走到了门槛处,还不待起身,便耳听他问道:「昨晚上屋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秋水一怔,旋即回他:「是苏合香。」

此香性甘,温通开窍,理气解郁,最宜辟秽醒神。

刘昶点点头,亦道:「此香甚好,以后便都点苏合香罢。」

这是……什么意思?

秋水下意识看向苏闻,苏闻久在君王身边,什么话听不出来,然而就算是听出来他也没时间给秋水解释了,赶紧伺候着君王往外走:「龙辇早在殿外候着了,陛下仔细脚下。」

刘昶大跨步往外走,直觉走出身后那人的视线,方急急把腰间革带解下来。

苏闻也跟着他手忙脚乱,真不知君王是怎么想的,方才明知秋宫人把大带和革带系错了,告诉她一声便是,何苦这会子急得一头汗?莫不是就为了给那位留点颜面?

他暗自腹诽,好容易把革带重新系好,一待君王登上龙辇,赶紧让侍从们加快脚步,大臣们都已陆续入宫了,总不好让陛下迟了早朝。

至于秋水那里……

他叹息着,真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阖宫上下那么多妃嫔,费尽心思也不见得留住君王一步,偏是这位,稳当当在僻静的宫殿里待着,就能引得君王来了一次又一次。

「你,你,还有你们两个过来。」苏闻挥一挥搭在腕子上的麈尾,叫过来三四个宫婢侍从,一一吩咐下去,「把陛下平日里穿的用的都送清凉殿去,仔细些,莫弄乱了。」

宫婢们都是御前伺候惯了的人,冷不丁听到吩咐,都是一讶:「这都过中秋了,怎的却要去清凉殿住了?」

「叫你们去就去,哪里来那么多话?」苏闻不耐地斥责几声。

君王的心思,什么时候由得这起人揣测了?若都似他一般,那他这个中常侍倒不如让给她们当得了。

宫婢们被他训得好不乐意,嘟着嘴去了。

刘昶下早朝回来,苏闻那边已安置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还有一事亟待他的示下:「清凉殿那边臣下打算遣几个人过去伺候,陛下您看是叫茶水上的人过去还是……」

刘昶忙一早上,这会儿得空歇一歇,听他来报,不觉抬眉:「之前茶水上的人做事不妥吗?」

「那倒不是,既然茶水上的人过去,那……针线上的人……」

「宫中绣娘何时缺过?」

这倒也是。苏闻点点头,茶水上人有了,针线上人又不需要,那就灯火上人……

他微微躬身,刘昶微闭了闭眼,看都懒得看他:「你是中常侍,该怎么安置人还需要朕来教你?若这样,趁早摘了你中常侍的帽子,滚回你的长秋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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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下明白了,臣下这就去安排。」

苏闻缩一缩脖颈,不敢再在君王面前卖关子,弯了腰退出去,留了御前的人在君王身边伺候,自个儿带着侍从捧了君王日常的穿戴用度去往清凉殿。

秋水白日里送走他那样一尊大神,松懈了心神,直睡至晌午时分方起,见外头食案还没有收进来,左右无事,就把食案擦了,照旧找小黄门一道抬进屋里。

小黄门同她在清凉殿相处多日,知道她是个好脾性儿的,往常还纳罕怎么单把她这么一个姑娘家放在清凉殿里,昨儿眼瞅君王夜半来此,眉目间温柔缱绻皆是为她,便知她来历不凡,造化不凡。

一听她吩咐,忙不迭赶上前来,搬了食案道:「这等小事姑姑以后只管交给我等就是,哪里还敢劳动您呢?」

哪里有什么以后?

秋水失笑:「也就这么一次罢了,辛苦小公公了。」

小黄门连声说不敢,单看君王对待她的样子,也不是搁一晚就能撂下的,以后这一位说不得就是位娘娘,他趁早巴结准没有错。

这不,还真就让他猜着了,傍晚时分,御前中常侍苏闻就领着人过来了,一通安排,便把里外用的东西都置换了。

秋水立在门槛外,看着宫婢侍从来来往往,一张素月似的面庞,满是困顿:「阿翁,这些是在做什么?」

苏闻搭着麈尾走上前,瞧她熬了一宿看上去神色还好,便笑道:「不瞒秋宫人,昨儿陛下在清凉殿歇过之后,直觉还是这里最凉快舒坦,是以就搬过来住上几日,恐秋宫人一人照应不周,臣下便从宣室殿另拨了茶水上人、秉墨上人和灯火上人过来。」

怎么突然会这样?

秋水柳眉颦颦:「阿翁昨儿不是说陛下只住一宿便走的吗?」

他说是这么说,可他说的又不能替得了陛下说的,陛下要做什么,岂是他能拦得住的?

何况,他原本也没打算拦着。

不过,未免横生枝节,苏闻还是打个哈哈道:「依着以往旧例,这会子是要搬回宣室殿去,可今年天气秋宫人你也看到了,实在是热得厉害,都过了中秋了,那日头出来还是跟落火一样。陛下他正值盛年,血气方刚,最禁不得热,昨晚上不过是两三杯酒下肚,至晚间热得都发了脾气,臣下这才没法子,陪着陛下到清凉殿来的。秋宫人便是看在圣躬违和的分儿上,就且再忍耐几日罢。」

「那……陛下来了,奴婢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秋水自知身份尴尬,以往在陈宝林身边为奴的时候,尚未觉得有何不妥,可一旦面对了他,脑海中总会翻起从前那些旧事,让人惆怅不已。

苏闻心道正是因为她在这里,陛下才来的,若不然还没有移宫这档子事呢。

可他不能就这么把君王的来意言明了,知他两个都是有些左性儿的人,便道:「秋宫人莫急,现下这里头虽然调拨了几个随侍的人来,可也都是不大济事的。再则,臣下知秋宫人的心思,不会叫秋宫人为难,秋宫人您瞧这么着行不行……」

他微躬身,凑近秋水耳边这般那般说了几句,秋水初时面上还有几分勉强,待听说是同他一起伺候,心里便略有些松动了:「阿翁这次可别诳我。」

「臣下哪里敢诳您呢?」苏闻笑得意味深长。

且说宣室殿里最后一位臣工告了退,君王长舒口气,起了身,连唤两声苏闻都不见他人进来,正疑惑间,惯常跟在苏闻左右的一个小内侍小跑着进来道:「陛下,苏常侍带人去清凉殿放东西去了。」

这狗东西动作倒是快!

刘昶冷哼了一声,又叹他不愧是在她跟前伺候过的人,心思果真机敏,他眨眨眼,那杀才便知他要做什么了,不枉他留他下来。

遂挥挥手,冲那内侍吩咐:「摆驾,去清凉殿。」

内侍们忙不迭出去备下龙辇,由羽林郎护卫着,一路行至清凉殿。

刘昶进门便看到院子里多了不少花草,靠南头的树下还搁了石桌石椅,门上悬了珠帘,里头两个宫婢拱手站着,望去都不是她。

众人一见君王过来,忙都请了安,打起珠帘,他不作声地进门,苏闻业已在里头忙活得差不多了,迎着他笑道:「陛下,都安排妥了,且坐下歇歇,喝喝茶吧。」

他嗯了一声便在案后坐下,一时有人奉了茶过来,他下意识偏过头去,却见是宣室殿从前的茶水上人,眼眸不由得转了回来。

待用膳时,侍膳的人仍是从前那一个小黄门,他眉目动了动,却未曾说什么。

至饭毕,才刚要取了卷牍,又有灯火上人过来掌了灯,余光瞥见,全是昔日里宣室殿伺候的那几个。

他不由得沉下了脸,让苏闻那狗奴才自个儿安排,他还真的安排好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

是他说得不够明白,还是他苏闻多长了几颗脑袋,连君王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心烦意躁,卷牍看了也是白看,刘昶不耐地把面前一堆竹筒似的东西推向一边,扬声便唤苏闻:「更衣就寝!」

他倒是要看看,这奴才到底做的什么把戏!

孰料他忍着气在画石床上坐了好一会儿,苏闻也没进来,正待要着人去把他押来好生叱骂几句,忽听得一阵脚步响,轻轻盈盈的,熟悉极了,到口的话瞬时便都咽了下去。

秋水捧了他的中衣进来,稳稳地问了安:「奴婢伺候陛下更衣。」

刘昶一肚子的火气登时便没了着落,他看着她,不自觉摸摸鼻子,没话找话一般说道:「怎的是你?苏闻他人呢?」

「回陛下,苏常侍拨了奴婢做司寝上人,同他一道值宿,奴婢今儿值上半宿,苏常侍值下半宿,这会子奴婢来了,苏常侍便先去歇下了。」

他倒是会偷空享受。

刘昶暗里哼了一哼,可见着她总归是了了一桩心事,便站起身来:「那就由你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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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秋水屈一屈膝,先去将中衣放下,才上前去替他摘大带和佩绶。

只是纤纤细指才碰着他的腰身,她便觉察出不妥来了。

晨起他走的时候,那大带和革带都是她系的,分明不是这个系法。

刘昶看她伸了手却不动,只片刻疑惑,便明白过来,以她的聪慧与记性,定是知道他把革带和大带重新系过了,恐她多想,忙道:「朕用过午膳时在宣室殿歇了一歇,是起来后苏闻那奴才重新系的。」

秋水轻轻咬了咬唇,他一说谎就容易着急,从前是,现在也是。

大带和革带或许当真是苏闻重新系的,不过可不是他午睡起来时,必是她早上系错了才叫苏闻重新系的。

她不由得有些怔忡,想不到仅五年时间而已,便已忘却了那么多事,她同他之间怕是也不过如此。

刘昶胡诌着解释一通,暗里觑一眼她的神色,看她抿着唇不言也不语,也不知有没有信他的话,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欲要再说点什么宽慰她,瞧着她又打算解绶带,忙道:「朕还未曾洗漱,且去叫人备了热水再更衣。」

「是。」秋水答应着出去了。

刘昶一见她走开,顾不得许多,忙不迭自己动手把那大带、革带通通取下来,又散了绶带,恐她瞧着上次连绶带都解错了再生不愉,左右一望,顺手就把绶带塞枕头底下去了。

秋水端了热水进来,错眼瞧见他脱得只剩一件单衣,不觉一愣,却听他道:「朕热得很,就先脱了。」

她未再多想,绞了帕子给他洗漱,他既是自个儿脱了,倒也省了她不少事,便给他换了中衣道:「奴婢就歇在外间,陛下有事便可叫奴婢。」

「嗯,朕知道了。」刘昶点一点头,看她端着盆出去,身姿柔若拂柳,偏是性子拗起来让人心慌。

他辗转反侧,翻来覆去良久,终究忍不住半坐起身:「来人。」

秋水满腹心事,亦未曾睡着,一听他叫唤,忙就进殿里去轻声地问:「陛下有何事?」

刘昶咳了一咳:「朕嗓子眼里有些不舒服,怕是晚膳用得咸了,你去给朕倒杯水来。」

秋水闻言温顺地答应,点了一盏灯去给他倒了温水。

刘昶慢慢喝了两口,见她立在灯下,婷婷袅娜,轻呼口气才问她:「你可还记得年幼时的糗事?」

「嗯?」秋水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半晌才摇摇头,「奴婢不知陛下问的是哪一桩?」

她历来守规矩,在家中便是父母教训妹妹的榜样,入了宫经由皇姑母着人教导,越大越没个错处可言。

论起幼时糗事,她几乎没甚印象。

刘昶见她摇头,微露三分笑痕:「朕倒是记得一桩,那时嫡母殷皇后尚在,晚上逢父皇回宫,便领着广陵王去给父皇请安,见父皇桌案上摆了纸笔,便叫广陵王去给父皇研磨。恰好那日皇贵妃亦领了朕和江都王去给父皇请安,知道父皇想要从皇子中立一位太子,便也让朕去给父皇掌灯,朕有意想要把广陵王比下去,便处处小心,谁知还是站错了地方,让父皇最后一笔落了空。回去之后,朕心中甚是懊恼,连着数日不敢去见父皇,皇贵妃便宽慰朕,掌灯原就不是朕的分内事,错了也没什么要紧,父皇不会怪罪的。」

同理,更衣亦不是她的分内事,错便错了,没什么要紧。

她的分内事,乃是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同他一起享万民敬仰!

苏闻掐着点儿过来与秋水换班,本以为这会子夜深,君王同她都该歇下了才是,不承想才跨进门,便看寝殿里头透出了微光,他刹那站住脚。

不意脚步声早已传到屋子里去了,刘昶说完话,看着秋水神色渐缓下来,略略安心,知她这半宿都不曾睡着,听见苏闻过来,便在屋子里道:「进来罢。」

遂对秋水道:「苏闻既是来了,你便回去歇着吧。」

「是。」秋水微微躬身告了退。

苏闻瞧见她从里头出来,登时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谁知道自个儿有没有扰了君王的好事?

他摸摸脖子,直觉后脊背一阵发凉,闻听君王又唤了一声,不敢拖延,急忙走进去道:「臣下给陛下请安,陛下今晚可曾安好?」

安好个什么?

刘昶睨他一眼,也不知他把她安排值宿做得是对还是不对,有她在身边固然可安心,可亦因为有她在身边,她的一举一动总让他牵挂着。

幸而她只是值了半宿,下半夜刘昶终于得以睡个好觉。

待得卯时,苏闻起身唤醒他,取了冕服正要给他换上,左右找一圈也没找见绶带,正困惑着,冷不丁看那画石床的枕头底下露出一缕锦线来,不由弯腰扯出一截,哎哟了一声:「怎么放这里头来了?」

刘昶转身瞧见,轻咳了一声,只装作不知,却一味催他:「管那么多作甚,你倒是手脚快些,仔细误了时辰朕拿你是问。」

「是是。」苏闻连声答应,趁他转过身,正要把那绶带佩上,斜刺里蓦地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绶带接了过去。

「阿翁,还是我来吧。」

刘昶听见声音,身子一僵,登时回眸瞪着她:「不是叫你回去歇着了吗?」

「奴婢已经歇过了,」秋水长长的睫翼低垂,小心理顺了手中绶带道,「陛下昨儿训诫得是,从前更衣或许不是奴婢的分内事,奴婢做得不好情有可原,可往后这便是奴婢的分内事,再要做得不好就说不过去了。今儿苏常侍既是也在,便请苏常侍指点奴婢一二,免得奴婢以后再做错了。」

「你不必……」

不必如此,从前更衣不是你的分内事,往后亦不会是你的分内事。

刘昶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她如今的确已为奴为婢,为他的司寝上人。

他看着她温润的眉眼,心里只觉得酸涩难忍,无奈抬高了手臂,由着她听着苏闻的指点将绶带并大小革带系在他的腰间。

苏闻见君王从清凉殿出来,便一路沉默着,情知昨晚上他同秋水之间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可君王不说,他一个奴才亦不好相问,寻思着倒不如回头去探探秋水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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