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常相离(1 / 2)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岁岁常相离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我是齐国的公主,却爱上了一个和尚。

被送去和亲的前一晚,我哭着求他带我离开。

他六根清净,一心向佛,狠心将我拒之门外。

数年后,再相见时,已是天人两隔。

他脱去一袭袈裟,挺拔魁梧,身披银色盔甲,哭红了眼,抱着我的尸体。

「我后悔了……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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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远日边挂着云翳,我坐在湖边石堆上,手攥起一条柳枝,脚尖轻点三下,水波荡漾。

我朝着不远处喊道:「湛净小师父!来玩水呀!」

男人微顿,向我垂首拘礼。

然后没任何留恋的,走了。

我轻声哼,真是朵高岭之花。

一月前,我还是名刚毕业愁工作的大学牲。

在去便利店买冰淇淋的路上,被疾速而来的小汽车撞飞十米。

冰淇淋碎了,化成白水,血沿着水泥裂缝流了一地,意识消弭前,隐隐瞧见一群白大褂冲我飞奔而来。

再次醒来后,却不是在医院。

然后惊诧地发现,「我」可能诈尸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首先,诈尸地点是一口棺材里,旁边撒着七零八落的白花。

其次,我醒后起身那瞬,盘子叮当落地,惹得人们一哄而散,尖叫声活似见了鬼。

最后,我摸了摸顺着脖子淌下来的血,恍惚了好一阵。

我穿越成了公主,皇帝的女儿。

我叹气,没人来探望也罢,好歹是一名公主,怎么身边只有个瞧起来笨笨呆呆的侍女景儿。

庆幸的是,侍女将我照顾的仔细,将我养的活蹦乱跳时,也涌入了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是属于齐国公主的记忆,她叫齐婉。

说来是个身世凄惨的公主,母亲是从前伺候皇帝的婢女,出身微寒,与皇帝一次酒后意外,有了她。

生下她后,母亲因难产而亡,皇帝子女众多,齐婉是最不起眼的,被随意扔到了一阁楼里将养。

这一养,就是十六年。

至于脖子上的伤痕……我想不起来。

或者说,不愿想起来。

故事的细枝末节一经推敲便头痛愈剧,扰得人心神不宁。

我没打算纠结这些,没几日便其抛之脑后。

甚至再没想起过。

只因一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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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湛净,是个和尚。

皇帝嫌我「死而复生」不吉,怕我误了国运,就连宫里的钦天监也说我是天煞,阴气与皇宫阳气相撞,恐生不详。

就这样,迂腐的老皇帝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赶出了宫,留了个宫女伺候我。

明面上是公主为国于淋庙祈福,以求国运昌盛,实则便是将我轰出家门。

我住在淋庙远离僧人的禅房里,与他相遇那日,是个阴雨天。

我跪伏于地,禁闭双眸,虔诚地祈祷:「早些回家。」

而后立着诵经的僧人,他双手合十,眉心一点朱砂,满身佛性。

他沉默注视着我,我笑靥如花看他。

「小师父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湛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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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站在银杏树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身上,清俊的面容若隐若现,似跌落凡尘的神仙。

微风卷起雨落,云翳微遮,他站在雨中,一双眸无悲无喜。

平静出尘,也格外纯粹。

我躲在他不远处,歪头观察着他,忽而漾起笑,评价他:「人间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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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来我惯被众星捧月,骄傲肆意。

当时没想跌落神坛后第一件事,竟然是倒追。

这事儿,我是真没经验。

漫漫追夫之路很长,好在有人能助我一臂之力。

肖子瑜祖家从商,家境殷实,鲜少争权纷争,才养出这么个憨态可掬的性格,恰好他也在庙里清修。

那日,肖子瑜爬树上掏鸟蛋,不知谁使坏大喊了声「湛净师兄来了」,肖子瑜一惊,没站稳,一个踉跄,脸朝地,脚朝天,差点摔了个二级毁容。

使坏的几个小僧人正幸灾乐祸,「曹操」竟真到了,仅留下寥寥数字:「刷茅房,三个月。」

因此,肖子瑜还给湛净起了个外号,名曰「茅房大师」。

不过,他的胆量可不止于此。

平日里,湛净斋饭里平白多出几勺盐,碗底被凿个洞,内衬被剪开个口……

湛净反应更是平和,内衬被剪开就补一补,咸了就多准备几杯水,碗底有洞索性不吃了。

但他也没惯着他们,没隔两日,小僧人们才发现,一夜之间寺里的厕筹纸全没了。

肖子瑜哭唧唧地拍着茅房门,湛净凉凉撇了一眼,出了个主意:「用手擦。」

嗯,报复来了。

见事态败露,一个个又胆颤心惊,躲着湛净走路。

这叫什么?

人菜瘾还大。

湛净藏起的厕筹被我找到了,埋在银杏树下,我每在肖子瑜最紧急的时候,递给他救命纸。

肖子瑜瞥我,凉凉道:「不会是你藏起来的吧?」

「我不是,我没有。」

……

已过亥时,房门被敲响,最开心的时刻来了。

肖子瑜向我一五一十地汇报湛净的动向,事无巨细,不过有时又太细。

「老大,他现在在殿内诵经。」

「他午后下山施粥。」

「他午膳吃了两碗斋饭……」

「他饮了六次水……」

「他进茅房一刻钟……」

「他今日未如厕……」

「停!」

我扶了扶额:「有些事情,倒也不必汇报的如此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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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送纸恩德大,但有一样恩德更甚。

美人计,自古方为上上策。

我轻抚景儿的肩膀,道:「你只需出去多走动。」

景儿本就清秀,上妆后更是出挑,小僧人们十四五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心来澎湃再正常不过,肖子瑜更如痴情儿郎般,成日守在禅房外。

我佯装无事,推开门,朝着肖子瑜走去:「站这干嘛呢?」

肖子瑜目光绕过我,朝屋内探去,直截了当:「我寻景施主。」

他慌为证明自己,将日后还俗计划吐得一干二净。

他说,若景儿愿意,会八抬大轿迎娶她。

有点过于突然。

我笑了笑:「你们这些出家人,都像你这般吗?」

肖子瑜嘬了声,补充道:「我本就是被家里送来历练的,没两年便会还俗归家继业。」

「寺里很多僧人都是如此。」

「除了……」他欲言又止,左右探望一番,低声道,「湛净师兄。」

「他这辈子,注定在寺里,了却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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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子瑜为爱成了「背叛者」,我与湛净更是又进一步。

我摆了摆手:「好了,你可以离开了,景儿在那边树下等你。」

「好嘞!」肖子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一溜烟没了人影。

我掩面失笑,正当我分心,没等我转过身,便瞧见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站在不远处,定定的望着我。

「嘿嘿,湛净小师父~」

我有点心虚,吞咽口水:「你刚刚……都听见了?」

他靠我越近,我无辜地眨了眨眼,无力解释道:「我真没让他,监视你那啥……」

他不知信了没,神色没什么变化。

察觉到空气弥漫的尴尬,我挠了挠头,佯装无事寻了话:「你们午后要下山施粥吗?」

湛净一顿,即而点了点头,又问,

「施主因何知道?」

我一笑:「嘿嘿,肖子瑜告诉我的。」

肖子瑜年纪尚轻,常居山庙,未见够人生百态,哪里能精得过我。

「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他轻捻着手上的佛珠:「施主心善,自然可以。」

当日,我同湛净还有一群弟子浩浩荡荡下山施粥。

见到了因边境大战,难民大量从边境涌入京城。

施粥之处,人满为患,难民衣衫不履,手中敲打着破碗,清脆之声似欲点醒街边百姓,求赏口饭吃。

「小姑娘,给你。」

循声而望,湛净躬弯了腰,将盛满热气腾腾的粥递给了河边的女孩。

「我没有父亲母亲了。」

「我想家了。」

小姑娘哭的伤心,喝完粥日落了也不肯离去,她哭着,他安慰着。

众生皆苦,佛渡众生。

他立在原地,满是佛悲悯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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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温馨的画面,却被惊落水声打破。

方才片刻怔仲,我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唤:「湛净小师父!!」

我快速伸手欲拉住倒下的身影,可没来得及,很快河流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不少人听闻动静围来,瞧着岸下河水滚滚,水深而急,小声唏嘘却无人动作。

我没犹豫,脱下束缚腰身带子,一跃而下。

耳畔水淹没前,我依稀听见肖子瑜的声音:「老大小心!」

他不能死。

那个小女孩也不能死。

市内青少年游泳锦标赛一等奖不吹不黑,总算把两人平安无恙的救上来。

湛净大口吐着水,小僧人们忙手忙脚将他围在中间。

我拧了拧衣摆裙角,缓缓走到落水的小女孩面前。

她头发原宛如枯草,现被水浸透,停留在额头鬓发两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惶恐又警惕。

我问她:「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水珠沿着她两鬓落下,说话有些不利索:「河边…有块卵石,我分心时滑了一下,小僧人为了救我,也摔下去了……」

「那卵石,怎么不见了?」

「许是……方才被踢进河了罢。」

「嗯。」

我起身走开了,垂首寻物,找到合适的捻起放到手心里。

「老大!你在这干什么呢?湛净师兄醒了!这可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呀!」

肖子瑜飞跑而来,

那表情,眉飞色舞,那音量,人尽皆知……

我社死了。

好想逃,却逃不掉。

「滚,别烦我。」

我将一堆了生青苔,光滑无洁形式各样的石头,捧到女孩面前:「找找,哪块是卵石?」

她盯着手心良久,颤颤巍巍抬起手指:「这个是。」

我轻笑一声,将石头丢在她背后的河里,抬手轻抚她的头:「你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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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净瞧起来温润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恢复起来还真快,没两日,便开始如常诵经。

他拜佛,我为他守着。

他跪在那里半日不曾动弹,我便陪着他,跟在湛净身后为他添茶倒水,整经诗文。

他阖眸坐得端正,我在一旁学得有模有样。

我陪他在大殿里消磨一个又一个无聊诵经的夜晚。

我听他给弟子讲经,为饥寒百姓施粥。

见识此地人间百态,游历诵经。

我瞧着天上明月,托腮想,这样的日子或许没那么差。

直到一位姑娘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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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庙香火旺盛,平日随家中人来此求缘的女眷居多。

许多姑娘们相貌家世不凡,远远见着湛净便唤起大师。

结伴的姑娘们,隔三日便来上香火,似巴不得与湛净多多相处,好让他为自己还俗做赘婿。

其中一位姑娘,名唤离纵月。

她对湛净很用心,手也巧,人长得机灵俊俏,性子也讨喜,没多久就和寺里小和尚们打成一片,连肖子瑜也对她生生夸赞。

「当然,最爱的人,仍是我的景宝贝。」

「……」

更令人危机十足是,湛净的态度竟大不同。

他们一起参观后院,一起摘采鲜花,日落时分离纵月去时,湛净会亲自将她送至寺门外。

我跟在他们身后,听着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和湛净的回应声一答一和。

除了用膳与诵经,湛净几乎都与离纵月一起。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不对,太不对劲了!

我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冲到他跟前,敲一敲他的脑袋,质问他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这么想,我也这么做了。

不过在问出最后一句时,再对上那双淡漠的眸只觉委屈。

竟顿时红了眼,眼泪啪嗒得掉。

落下泪又察觉丢脸,我跑到一旁的侧殿,寻得一墙角,抱头痛哭。

湛净跟在我身后,走得很快,我垂首没抬头看他,直盯着他的僧鞋一角。

「为何而泣?」他淡淡问道。

他明知故问。

我应声抬首,红着眼望着他,那过于淡然平和的脸,更委屈了,

「你……为什么要和她那么亲近?」

湛净一怔,眉头微蹙:「什么?」

我抹了把泪水,声音软软的,

「为什么要带她去你的禅房?为什么要陪她摘花?为什么要吃她的栗子糕?」

「你……会为了她还俗吗?」

讲到伤心处,又几乎泣不成声,眼眶里再次涌起泪花。

湛净黑漆漆的眸极快敛去情绪,双手合于胸前,

「施主多虑了,贫僧一心念佛,离姑娘身患绝症,此行乃为她还愿。」

啊,绝症?

「这样啊……」

好尴尬,好无理取闹,好……离谱。

「我……」

「退后!」

他突然一喝,顺着力道,将我揽于侧怀。

一箭矢与我擦肩而过,射入梁柱内,断了半个箭头。

「砰砰砰!」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不知是紧张,还是……

恍然抬首看向他的侧脸,很近很近。

邪恶的念头萌生发芽。

我想亲他。

我这人没什么脑子,什么都敢做,即使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

吻似雨滴般轻落在他的脸颊,他双眸微睁,怔落于原地。

良久,他才身形一动,将我放开,迅速与我拉开距离。

折断的箭矢捏于指尖不停的抖动,他在颤抖,不停的发颤。

我毕竟还是母胎单身,做了这事还是有些脸红。

我颤着声音,试探又娇羞唤了声:「小师父……」

他身子稍稍后仰,眼角微微发红,然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他走得很急,一向注重礼数的他没与我告别。

侧殿门敞开的微风吹到我脸上,风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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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错觉,自那以后,我「偶遇」湛净的机会越来越少。

比如他明明在殿里诵经,等肖子瑜打完小报告,我去创造偶遇时,人就不见了。

像是刻意躲我。

或因那日我情绪上头占了他便宜。

我将事情经过告诉了肖子瑜,让他先别跟了,凭肖子瑜的智商只会被湛净玩得团团转。

索性我亲自去跟。

「湛净小师父~」我终于在银杏树下偶遇到他。

他没看我一眼,垂首欲离去,怎么对我更冷漠了?

努力了这么久,态度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还不如解放前。

「对不起……」

我抓住他欲离去的衣摆,垂首娇软地哼哼唧唧:「那日,是我太冲动了,小师父你莫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他捻住衣衫,帮它挣开我的束缚:「施主多虑,贫僧并未气施主的意思。」

我这人听不出客套话,抬眸笑莹道:「真的吗?那我下次还敢!」

「……」

「好了,不和小师父玩笑,我是有更重要的事想同你讲。」

湛净道:「施主请讲。」

「为何又有人要杀你?」

「又?」

「上次落水的小女孩,根本不识何为卵石,有人故意教她用生命为身后人办事,逼问也问不出名堂来。我见她年幼遭难实在可怜,就把她放了,没想到背后那人又卷土重来。」

「我是想提醒小师父,万事多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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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良久,空气都险些凝固,清冽的声音才传来:「我知道了。」

算是破冰了吗?

算吧。

在我回禅房的路上,却被人喊住,我微蹙眉,见着眼前的男子:「李承启?你为何在这?」

原身记忆中,郎骑竹马来,幼时的遥遥一见,令原身怦然心动。

李承启是骠骑大将军的独子,二人朝朝暮暮,相濡以沫。

而后不知何缘故,李承启却娶了丞相之女林月儿。

林月儿跋扈,因此常上门挑衅,那次呛过了头,激得林月儿欲动手打人。

她并非我的对手,我的小脾气也没忍着,结果就是,林月儿被我打得很惨。

那天她哭得撕心裂肺,脸青肿起一块,门牙打掉一颗,头发薅掉一撮,瞧起来滑稽至极。

后来这事儿闹得有点大,惹得李承启亲自提刀来了。

我那时不肯见他,翘着二郎腿,让满头是汗的景儿拦着门:「别把渣男放进来,脏了我的眼。」

李承启多日报仇无门,竟让我此时撞上了。

「想在这动手?」我十分警惕,总不能在这把我砍了吧,别太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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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好些了吗?」他开口的第一句我只觉得荒谬。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脖子上的伤。」他作势要靠近我欲检查。

我躲开他的手,往回跑,跑的飞快,嘴边嘟囔着:「没事儿吧他,见鬼了!」

上次一副不砍死我誓不罢休的样子,这次就像情人般低柔的关爱?

谁知他会不会成了变脸大师,拉开衣领那一刻突然抽出利刃,三十六计,还是先跑为妙!

迎面却撞上进了一双平淡又……带些怒气的眸子?

「湛净小师父,你怎么还在这呀?」

「路过。」

「哦。」

他一向镇定自若,我分不清他话里的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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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日,我见到湛净,他满身是血闯入我的禅房,一脸冷意,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是另一个人。

他此刻煞神模样,我吓得瞳孔骤缩,心跳如雷,颤着声音唤了一声:「小师父?」

他外表很快恢复以往的平和,脸上阴霾瞬间褪去,仿佛方才是错觉一般。

「贫僧唐突了,实在是离施主禅房最近,适合躲避。」

他抬头看着我将药膏涂抹在他伤口处,手微微动了动。

那药膏有些呛眼睛,我抬起一双水眸眸的眼睛望着他:「疼不疼啊?」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道:「疼。」

「那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学着妈妈哄我似的,我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气。

他忽而睫毛剧烈抖动,那口气似乎烫手般,烫得他将手极快缩回,下瞬间被我按住:「小师父手这样凉,我给你暖暖。」

温暖才欲触碰冰面,他却欲落荒而逃,却被我拦下。

「外面有人要杀你,现在出去太危险。」

他身子微顿,终又坐回远处,定定望着窗外,却不再直视我的眼睛。

「小师父……」

夜风吹过,烛影摇曳。

烛光在窗纸上投落交缠的人影,显得光怪陆离,如梦似幻。

第一声,他没应。

「小师父!」我又唤他,语气重了些。

他微微偏头,生涩开口:「嗯。」

「你的家在哪里?」

他黑眸亮堂,神色平和,淡淡道:「贫僧的家,就在此地。」

「你可知我的家在哪里吗?」

「不是皇宫。」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里众生平等,没有压迫,没有硝烟战火,没有饥荒,没有偏见,是一个绚烂无比的国家。」

他喉结微动,轻声询问:「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是的!那里才是我的家!」

我莞尔一笑,明眸微动,执手扶青丝,此物最相思。

「可我现在,倒有些舍不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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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肖子瑜也发觉了,湛净近日又在躲着我。

他是如何做到越亲近,关系却不进反退呢?

而李承启,近日来得太过频繁。

以至于寺里流言四起,说有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每到夜半时分便会出入我的房间。

还说,那人是我的情郎,不日便成亲。

传的人多了,再假也会被人当真。

肖子瑜也信了:「你既有情郎,还干嘛招惹湛净师兄?」

他脸色阴霾,为师兄打抱不平,我扬起嘴角:「什么鬼话你都信?这样我怎放心将景儿托付于你。」

戳中软肋,肖子瑜表情瞬间不自然:「那……那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将景儿托付于我?」

「你们二人不是已然互相表明心意了吗?她愿意便可。」

「景儿是你的婢女,你若同意,她自然也同意!」

我嘴角轻抿,望着他双眸:「我没资格替她做主。你要记住,凡事必须尊重她的决定,她不是你的附属品,她既是你的妻子,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在怔仲原地良久,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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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斜风细雨,就在方才,宫里传话的小太监告知我,皇帝召我明日入宫。

此旨意来得太过突然,我捻住茶盏的指尖松了松,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到皇帝召见,一道圣旨先到了我这儿。

皇帝赐我封号永安,这月十五,前往宋国和亲。

「什么?!」

这突如而来的旨意,令我夜闯太和殿。

「我不嫁。」我直截了当。

三个字激怒龙颜,皇帝命人将我赶走,走之前还不忘扑灭我的希望:「嫁不嫁,由不得你!」

瞧那张与齐婉七八分相似的脸,当下我只觉得心凉。

坠入寒渊。

毫无预兆下,我被皇帝关了起来,直至出嫁前。

期间,李承启偷偷来瞧过我,他问我:「你不愿去和亲,是吗?」

我没否认。

「好,那我帮你。」

这个辜负原身的小子,又再搞什么鬼?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在这期间,后宫十多个嫔妃轮番来规劝我,嘴上皆是为了大义。

「为了大义,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

听罢我的话,嫔妃大多摇头离去,唯有一人,那就是瑾妃。

我没听过她,记忆里,原身同她也没有任何交集,可她却对我分外怜爱,也异常固执。

后来我才知晓,她生育的美伊公主,在十多年前,刚及笄正当妙龄,就被送去和亲,但那皇帝已年过六十,这般年纪,做美伊公主祖父也不为过。

瑾妃再多阻挠亦徒劳无功,奈何此乃国事,且宫中再未有适龄公主,美伊公主,必须嫁。

她的处境,就如同我现在一般。

瑾妃的阻拦反抗,止于美伊公主的一句话:「我应当为天下万民,履行好我的职责。」

不幸的是,美伊公主嫁入宋国皇室不过数月,便离世了。

美伊公主是早产儿,自幼身子羸弱,或许她早料定自己时日无多,想最后再尽一份力。

可美伊一死,宋国新皇登基,齐国与宋国之间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如今大齐边境摇摇欲坠。

瑾妃许是想守护她的女儿用生命换来的短暂和平。

哪怕只守护片刻,她也甘愿。

我怔望着瑾妃的脸,喃喃出声:「不是为天下万民吗?可我也是民啊……」

「你并非民,你乃当朝公主。」

公主。

从前称呼得多么高贵,眼下便有多刺耳。

「瑾妃娘娘,在给您回复之前,我想先见一人。」

「请您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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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在她的帮助下,我偷偷溜进寺里,路上碰见肖子瑜,他气急败坏:「听说你要去和亲?哪个王八蛋的主意啊?!」

「皇帝。」

肖子瑜:「……」

他鲜少面露严肃之态,有些低气压。

「放心!」我拍他肩膀安慰,「还不一定去呢!」

对话没再继续,我直奔湛净禅房。

「施主?」

我凝望他的双眼:「湛净,我要被送去和亲了。」

他垂首怔愣半会儿,沉声道:「天子乃佛命,施主自会得到好的归宿。」

夜露凝重,空气凝结,寂寥之境,针落之音,落地有声。

哽咽声衬得越发明显:「你……都不留我一下吗?」

「或许你留我,我便真的不走了呢?」

语罢,他沉默了良久,什么都没说。

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悲悯又温柔,像佛怜悯着众生。

我从未觉得目光平和是如此可怕。

里面没有不舍,更没有挽留。

我从不是他的特例。

眸光渐渐黯淡,自嘲一声:「湛净,你倒真是狠心。」

「我如果去和亲,或许你往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看着他,满是悲凉绝望,声音微颤:「你就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吗?」

「不曾。」

天雷轰轰作响,雨滴如刀尖般扎在我心上。

「我明白了。」

话音未落,结局已定。

雨水冰凉刺骨,我嗓子发紧,再没敢去看他的眼神,失魂落魄地逃离现场。

只想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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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应去和亲了。

瑾妃娘娘很是欣喜,甚至把当年美伊公主的金银首饰都赠予我。

那些首饰衣物被保护得很好,美中不足的是,表面落的印子,很像是常年抚摸的结果。

她在把女儿的希望寄托于我。

阖宫中,仿佛只有李承启没有欣喜。

他隔着门洞静静望着我,语气有些不稳:「你……决定了吗?」

「是的,我决定了。」

「好。」

他连着重复两遍:「好……」

我不是傻子,不会为了赌气而做决定。我亦不是伟人,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算来算去,那里可能是我最好的去处。

为了瑾妃,为了那来之不易的和平,或许因亲眼见过战后百姓流离失所想救更多的人。

我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人牵挂,去到哪里都一样。

……

齐昔九年,我出嫁那日,六珠步摇,十里红妆。

我坐在轿撵里,以嫡公主齐惢的身份,着鲜红色的嫁衣,受着百姓跪拜。

他们怀着极度感激的笑容,仿佛是天大般喜事,叩首高喊:「公主千岁!公主千岁!」

声音冗长又明亮,回荡在齐国每个角落。

如此激情澎湃,振奋人心的雀跃声,在我听来,却刺耳无比。

我紧闭双眼,再也压抑不住哽咽,泪珠如泉水涌出,身体抖如搪塞。

轿撵行至中央,一晃一晃慢而前行,终是远离大齐国土。

不回头,不牵挂。

缘尽于此,再不相见。

<olstart="19">

宋国山高路远,翻山跋涉,这条路,走了一月有余。

我刚入宫,皇帝宋明便封我为皇后,将我搁置在新建造的金碧辉煌宫殿,那是宋明专门为我打造的。

众人皆道,皇后娘娘独一份恩宠,皇帝无纳一位妃子,真乃一段佳话。

但,宋明是在做戏。

他在做戏给全天下人看。

大婚那日,我穿着嫁衣,他穿着郎服,当着我的面,与招来美妓在喜床上颠鸾倒凤。

结束战斗还不忘挖苦我:「感觉如何?」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观感如何?」

我淡淡道:「A级大片。」

宋明眉眼间尽是嘲讽:「这样才刺激不是吗?你感觉到羞辱了吗?」

我看着他,有些好笑:「你不会以为,女人的荣辱,必须被夫君所左右?别太高估了自己。」

他面容渐渐十分扭曲,不去看这疯子的脸,也依稀能听见后槽牙快被咬碎的声音。

忽而,他有了动作,精准找中我的软肋,他掐住景儿的脖子,

「景儿!」我喊道。

见我反应,他得意的笑,五指不断收紧:「我知道,你现在最在意的,是她。」

「从今天起,她的生死,由你决定。」

宋明不知将景儿关在何地,以此来要挟我。

他曾冷声告诉过我:「齐狗姘,既然来了,我便会让你生不如死。」

何谓生不如死?

大概是活着比死更难,却不得不活着。

辉煌的宫殿被改造成了牢笼,外边富丽堂皇,内里却肮脏不堪。

他将我绑在椅子上,将浸过盐水的皮鞭如雨点般落在了我的身上。

鲜红的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新伤覆盖着旧伤。

耳畔声刺耳:「睁开眼睛!!」

睁不开,终是昏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冰凉刺痛了我的神经,醒来,又是一顿毒鞭。

我被折磨得越惨,宋明的笑声便更刺耳,他畅快至极。

为什么会恨我,我没有答案。

直到那一日,他掐着我的脖子,咬牙切齿说出了缘由,

「不知孤的母亲,是否也被你父皇这样对待过,又或许,更残忍!」

宋明的母亲是前朝宰相之女,被送入宫后,被封淑妃,不久诞下宋明。

宋明的母亲仙姿玉貌,素有宋国第一美人之称。传闻见其貌,皆会近乎痴迷于她美色,无一例外。

偶然间齐国皇帝遥见美人,一见心动,似疯魔般,硬要将美人掳获怀中。

齐国兵强,宋国皇帝只得割爱,十日后淑妃被褫夺封号送入齐国皇宫,此后再无她消息。

两年前皇宫才渐有流言传出,她早已于七年前薨世,对外宣称是突发恶疾。

此内是否其他缘由,无人知晓。

「淑妃娘娘,难道是被人害死的?」

我被掐的难以呼吸,在濒临死亡时,他松了手,艰难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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