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往事
红男绿女：真爱没有结局
我的亲生父亲，害死了我最喜欢的男生的父亲。
于是，那个男生对我的霸凌开始了。
从校园，到家里。
1
我的亲生父亲，害死了我最喜欢的男生的父亲。
从妈妈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冲向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当我气喘吁吁抵达齐闻墨家时，眼中皆白，耳中灌满了被极尽压抑的啜泣。
我呆滞地站在他家门口。
看到了哭得摇摇欲坠的齐妈妈，看到了那些唉声叹气前来吊唁的左邻右舍。
看到了，双眼猩红攥紧拳头，却没有掉一滴泪的齐闻墨。
「齐……」
突然。
齐闻墨似有所觉般猛地扭头，对上了我的视线。
他的眼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恨意与戾气。
我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晰明了地体会到他的心情。
齐闻墨。
这个我喜欢了三年的男生。
他想杀了我。
2
「砰！」
我的脑袋，被人重重按到厕所墙壁，那冰冷的瓷砖上面。
剧痛，伴随着脑海中巨大的嗡鸣声，瞬间蔓延至了我的全身。
「乔柒柒，听说，你爸是杀人犯啊？」
充满恶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挣扎着想要反抗，可下一秒，肚子上就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唔……」
我闷哼着，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墙角。
也直到这时我才看清了打我的人是谁。
哦，原来是林幼安。
是我们学校远近闻名的女混混。
她和我一样，也一直暗恋着齐闻墨。
我抱着肚子坐在卫生间肮脏的地上，沉默地看着她。
她这是在给齐闻墨出气。
不过短短两天，我亲生父亲害死齐闻墨爸爸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林幼安微微俯身，一把抓住了我的头发，迫使我抬头看向了她。
少女眼中满是厌恶，她盯着我瞧了很久，才松开我的头发，嫌恶地在我校服上擦了擦手。
「不愧是杀人犯的女儿，真够恶心。
「小杀人犯，以后离齐闻墨远点儿，别再不知廉耻地缠着他了，听到了吗？」
林幼安抱臂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没有开口，依旧沉默地看着地面，头发从脸颊两侧垂下来，遮住了我的大半张脸。
「听见了吗？以后离齐闻墨远点儿！」
可能是由于没有得到我的回应，林幼安怒从心头起，一脚狠狠蹬在我的肩膀上。
我猛地扑倒在地，手边是用来打扫厕所的拖把和笤帚。
那上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依旧一言不发。
3
林幼安气急了，她再度上前扯住我的头发，把我从地上狠狠拽了起来。
「啪！」
她抡圆了胳膊，在我脸上甩了狠狠一耳光。
与此同时，还不停咒骂我。
「你还嫌害齐闻墨害得不够吗？像你这种垃圾，就该跟你那杀人犯爹一样赶紧去死！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缠着齐闻墨，我见一次，就打你一次，听见了吗？」
咒骂完，她又在我另一侧脸颊上，甩下了重重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
耳鸣声中，我猜测我的脑袋，现在肯定已经肿成了猪头样。
「幼安，有老师过来了，走吧！」
恍惚间，我听到林幼安的跟班低声催促她。
林幼安意犹未尽地「啧啧」两声，将扇过我巴掌的手，在我校服上蹭了两下，带着她的几个跟班威风凛凛地离开了。
我趴在厕所冰冷的地面，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惊慌失措的声音。
「同学！同学你怎么样！」
4
那天的事情，最后闹到了学校的教导处。
但无论老师们怎么问，我都没有说出林幼安的名字。
老师们对始终沉默不语的我没有办法，到最后，老师们失望地摇摇头，不再管我了。
未免回家后被妈妈看出什么，我找校医要了冰袋。
直到脸颊两侧的红肿彻底消下去后，才离开了医务室。
我亲生父亲成为杀人犯的事情，早就在学校里面传开了。
同学们看向我的眼神，无一不是惊恐中带着厌恶。
大部分人都尽可能地绕开我走，好像我是什么行走的病原体。
至于剩下的那少部分人……
回到教室，我准备从桌肚里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
可刚一伸进手去，我就察觉到自己好像戳破了什么东西，摸到了一片黏黏糊糊。
我立刻把手抽出来。
紧接着，就看到桌肚里淌出大片黏腻的红。
那汩汩流出的红，像极了人血。
我眼皮一跳，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手足无措地望向教室里的其他人。
目及之处，是几道满是恶意的视线，以及其他人的漠不关心。
「哎哟！」
我听到有人怪声怪调地喊道。
「大家快看嘿！小杀人犯刚刚又去杀人，血都带回教室了！」
那人话音一落，刚刚还对我漠不关心的同学们，此时全都倏地扭头看向了我，所有人都皱着眉头，好像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我的眼眶又酸又胀，却只能手忙脚乱地擦着桌肚中流出的黏腻沉红。
刺鼻的腥臭味，伴随着淌出的沉红，在教室里逐渐弥漫开来。
「乔柒柒，你到底把什么东西带进教室了？太他妈臭了！」
「乔柒柒，你怎么这么恶心！」
「乔柒柒，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杀人犯的家！」
「乔柒柒，你就是个垃圾堆里长出来的臭虫，赶紧滚出我们班！」
「乔柒柒……」
此起彼伏的污言秽语，源源不断涌入我的耳朵。
5
等我终于清理完那摊黏稠的红。
齐闻墨走进了教室。
他先是在门口顿了下。
估计是已经闻到遍布整个教室的恶臭，他的视线在教室里逡巡一圈后，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然而，齐闻墨的视线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已经转开了。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一个开朗善良，好像小太阳似的存在。
而现在，他变得阴郁沉默，身上裹着浓稠到化不开的遮日乌云。
「啧，真臭。」
路过我身边时，他脚步再次停下脚步，垂眸冷冷看向我。
6
那天之后，孤立我的人从班级蔓延至了整个年级。
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对我这个「杀人犯的女儿」肆意侮辱谩骂。
我的桌肚变成了我最恐惧的存在。
因为我不知道，新的一天出现在里面的，究竟是七零八落的虫子，还是被开膛破肚的老鼠。
学校里，我不止一次被锁在厕所隔间、器材教室，以及无人问津地老旧仓库。
上下学的路上，林幼安也不止一次，带着她的那几个跟班，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拦下我。
她们会扇我巴掌，对我拳打脚踢。
虽然也曾有好心的过路人，想阻止她们对我行凶。
可一旦这些路人被告知，我是杀人犯的女儿，他们就会对我的遭遇视若无睹。
更有甚者，那双看向我的眼睛里，神色还会从同情转变为嫌恶。
「乔柒柒，你还要不要脸，齐闻墨的爸爸都被你爸害死了，你居然还有脸缠着他！」
林幼安一边打我，一边不停说着我最害怕听到的话。
偶尔她们围殴我的时候，齐闻墨会路过。
起初，林幼安还担心齐闻墨会不满她的粗鲁行径。
可渐渐地，齐闻墨每一次的视若无睹，都让她越发笃定：
这个之前曾救过我的少年，已经彻彻底底厌恶了我。
而我，却只能抱着齐闻墨曾经对我流露出来的那点微末善意，咬牙硬撑下来。
7
「乔柒柒。」
这天，我用几乎被剪成破布的书包，包着课本一瘸一拐走在回家路上。
骑着单车的少年，倏地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用冰冷而讥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就保持现状，不要反抗，听到了吗？这是你欠我的。」
说完这句话。
齐闻墨就踩着单车离开了。
夕阳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8
齐闻墨的加入，让校内针对我的霸凌行为愈演愈烈。
被撕个粉碎的随堂测试卷。
被打翻在地，还要被踩上几脚，才会被重新放回盘子里，并且威胁我一定要吃掉的饭菜。
还有那一桶桶，散发着刺鼻古怪气味，被一次次兜头浇到我身上的污水。
被扔进厕所的课本作业。
被涂在座椅上的胶水。
还有那些在教室过道里伸出来，让我摔到鼻青脸肿的脚。
霸凌我。
成了全校的狂欢。
「乔柒柒，听说你还喜欢我？」
每当有人欺负了我，齐闻墨就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
他眼神鄙夷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
一遍又一遍问出让我钻心刺骨的问题。
「啧，你真是我见过，最恶心的人。」
齐闻墨看向我时的目光，充斥着让我绝望的冷意。
9
齐闻墨亲手剪掉了，他曾说过漂亮的，我那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
他剪得随心所欲，我却连一声「疼」都不敢说出口。
「卧槽！齐大学神，还是你会玩儿啊！」
「齐大学神手艺可以啊！简直就是当代抽象派名家啊！」
「太丑了太丑，我都不忍直视了！」
「少扯淡，齐大学神亲自操刀怎么可能会丑！」
五分钟后。
齐闻墨将手中的剪刀往地上一扔，扫扫手站了起来。
我抱着腿缩在墙角，几乎不敢去想我现在的样子，我甚至能感觉到，深秋冷风吹过我头皮时，带来的森森寒意。
「得了，完工。」
齐闻墨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周围的喧嚣声中格外刺耳。
「走吧，我请大家喝汽水。」
「齐哥大气！」
「哇！齐闻墨你真是太好了！」
「那我要喝桃子味儿的！」
「我要青柠味儿的！」
众人簇拥着齐闻墨，吵吵嚷嚷地渐行渐远了。
10
被齐闻墨亲手剪掉头发的那天，未免妈妈看到担心，我去理发店剪了个寸头。
没办法，如果不这样的话，我当时的样子根本没办法见人。
可没想到第二天。
我就又一次被拖进了那间最臭气熏天的厕所。
「把衣服脱了。」
林幼安站在我面前，颐指气使地下令。
我瞳孔皱缩，不由自主看向她。
「啪！」
她现在扇我巴掌，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的脑袋被打歪到一边，口中满是铁锈味儿，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把我嘴巴打出血了。
「看什么看，让你脱就脱，赶紧地，别浪费大家时间！」
林幼安不耐烦地瞪着我。
我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女生，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对准了我。
她们要拍视频！
我脑海中陡然闪过这个念头。
伴随而来的，是我第一次生出想要反抗的勇气。
「滚开！」
我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猛地冲向离我最近的林幼安。
可是，她们的人实在太多了，我很快被按在了地上，我的脸紧紧贴在厕所湿冷的地面。
前所未有的恐慌，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不断蚕食着我摇摇欲坠的勇气。
「动作快点儿啊，马上要到上课时间了。」
突然，一道清冽的男声，穿过层层叠叠的人，落入我的耳中。
我挣扎着抬头看去，目光钉在了那个站在厕所门口的少年身上。
他甚至在笑。
齐闻墨！
11
「给脸不要脸，居然敢推我！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林幼安被我的反抗激怒了。
她用力踩在我脑袋上，我被迫转开了望着齐闻墨的视线。
可他仍旧站在厕所门口。
事不关己地围观我被按在地上。
围观林幼安和她的跟班粗暴地扯开我的校服。
围观她们拽掉我的背心裤子。
…………
12
身上最后一片布料，即将被林幼安扯下的时候。
我听到了齐闻墨再次响起的话音。
「差不多行了，全脱了也够恶心的。」
他阻止了林幼安接下来的动作。
林幼安恶狠狠朝着蜷缩在墙角的我，恶狠狠「啐」一口。
我的衣服被当作破布一样，被她们远远踢开，皮肤紧贴着厕所还有残留水渍的地面。
「咔嚓！咔嚓！」
林幼安和她的跟班将手机镜头对准我，疯狂按下快门。
我只能尽量把自己缩起来，在绝望中等待着她们的偃旗息鼓。
「视频录好了吗？」
拍完照片后，我听到林幼安问了一句。
「放心吧林姐，都拍好了，这回准保能让她一炮而红！」
充满嘲弄的话语，无遮无拦地撞入我耳中。
林幼安发出巨大的讥笑声。
她最后又踹了我一脚，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我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目光却又不自主地，朝着齐闻墨刚刚出现的方向看去。
齐闻墨此时正背对着厕所，林幼安扑到他身上，亲亲热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闻墨，咱们走吧。」
林幼安的声音，甜得好像能淌出蜜来。
原来如此。
我闭上眼，不想再去看他们的亲密无间。
13
我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我那个常年家暴我妈和我，经常把我们打到遍体鳞伤，甚至还不止一次想要侵犯我的生父，早早就酒精中毒猝死了。
齐闻墨的爸爸没有被他害死，仍旧平安健康地活着。
我和齐闻墨，当然也没有来到那个岔路口。
他依旧会每天跟我一起上下学，会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替我出头，会在我最怕的雷雨天，将我揽入他宽厚温暖的怀抱。
梦中的齐闻墨，还是那个小太阳般开朗热情的少年。
「柒柒，我一定会永远保护你的。」
这是他曾给我的承诺。
在一个春光灿烂的日子，他牵起我的手，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我们成为了众人艳羡的情侣，一起考入向往的大学，找到理想的工作。
我们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这个梦实在太美好了。
美好到，我几乎想就此一睡不醒。
14
三个月后，我遭遇校园霸凌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妈妈知晓了。
在医院醒来时，我看到了妈妈通红的眼眶，以及她不知什么时候生出来的白发。
「对不起柒柒，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用力把我揽入她怀中。
一开始，她还只是小声啜泣着，可后来，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我微微发颤的身体倚在妈妈温暖的怀抱。
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
不知是被妈妈传染了还是怎么地，我也开始掉泪了。
接连不断的眼泪落下，很快洇湿了妈妈胸前的衣服。
妈妈死死抱着我，哽咽道：「柒柒，妈妈会尽快给你办理转学，妈妈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我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长久以来的默不作声，似乎让我忘记该怎么开口说话了。
15
妈妈擦干眼泪，轻柔地扶着我躺回病床上。
「柒柒，你放心，妈妈绝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妈妈在病床边坐下。
一遍一遍，轻抚着我已经被理成寸头的头发。
她的眼眶依旧红得吓人，眼泪很快再次汇聚在她眼中。
我多想安慰她，说我没事，让她不要难过。
可最终，我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我好像真的，说不出来话了。
没办法，我只能艰难地撑起一个虚弱的笑，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我真的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