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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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神秘兮兮地把我与祁时拉到一边，眼睛一眨不眨，极为振奋地目视我们。

「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能不能毁掉Eva吗？」

记得，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讨论了。

全区的电子化管理程度极高，而Eva就是这个世界的超级大脑。

顶层的数据中心收集来自全区的信息，制定出了一套利于自身的社会规则，大到税收条款，小到公共交通。又通过强有力的军务手段，维系着这套法则的运转。

Eva身上凝聚了科技司所有职工的心血，汇集成了一套庞大又复杂的管理系统。科技司无数顶尖的计算机高手时刻盯紧Eva，修复出现的任何一个bug。

如果Eva被毁，全区的运行也会受到影响，大多数现行规则都会被按下暂停键，人们的生活也会暂时陷入混乱。

各区任何涉及电子化执行的场域，会全部失效！

A区B区C区出入通道的权限判断完全失效，无法判别任何车辆是否有通行资格；全区数据库崩溃，昨天还好好记录的人口、经济各类信息，会瞬时「消失」；各行业交易的价码无矩可依，B区坐个公交车都无法支付……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电子化交易为主的时代，背后的隐性规则突然被清除，仿佛电子时代瞬间回到工业时代。

「是，确实……但科技司那群人也不是吃干饭的，迟早会修复好。就算没有Eva，他们再造一个新的管理系统，也只是时间问题。」

小白嘚瑟地抖了抖眉毛，「是，所以我想的不是毁掉它，而是改变它的规则。」

在来军务中心的路上小白已经初步说过他的想法了。他所说的自己在做的那个大项目，绝对伟大的设想。

潜伏到科技司就是为了了解Eva的运作，而了解后，小白逐渐在原基础上调整改进，搭建了一套自己心目中更为合适的运转规则。

「A区长期以来压着B区和C区，真的是全区资源不够吗？我很好奇这个问题，去科技司以后做了更多详细的计算。」

「计算的结果根本不是那样，全区的资源足够各区以相对公平的水准生存。」

小白所说的这点在前首席的话中得过印证。

以这个世界的资源，并非不足以支撑各区在一个相对良好的水平线生活。但A区需要优越感，需要位居他人之上，那种出自本能的贪婪，加剧了A区向下吸血的力度。

「明明A区只要放弃一些东西，B区和C区就不用再过这种日子，但这群人就是不肯放手。」小白眼中似乎能迸出火光来。

「所以靠人性，是无法做到公平的。没有感情的机器，反而能够做到公平。Eva本身也没有私欲，只是受到了设计者的影响。」

「那么，如果有一套新的Eva呢？它不为A区而生，不倾向于任何一方，这样的系统你们能想象吗？」

越说小白越兴奋，眼眸也越来越亮。和任何一个科技宅一样，小白永远奉行的是科技至上的准则。

他相信机器在某种程度堪比神明，他对技术如痴如醉。

在机房里无数偌大的屏幕之间，在低声轰鸣的主机之间，靠着一瓶饮料就能度过一个下午，将０和１化作一个世界的，小白，他是自己勾勒出的世界的神明。

我和祁时屏住呼吸，听着小白接下来的惊世之言。

「我在Eva基础上做了一个新模型，首先按照现在的个人所得计算目前的各区差距系数，然后以减少各区差距为目标，计算各种输出项合理的规则设定。」

我跟祁时盯着他，就像两个专注听故事的小朋友。

「说太细了你们也不懂，我就用人话解释好了。」小白耸耸肩，但我们谁都没功夫去嘘他。

「简单说就收入和支出，有出有进。A区现在之所以维持着这样的水准，因为B区和C区的成果无条件上贡，自己只能留下很少的部分。」

「这个模型最重要的有几大准则。」

「第一，A区现有的财富需要定期拿出大比例进行B区和C区的建设。」

「第二，B区和C区的劳动成果不能再被窃取，而需要以合理的价格流转。那样每个环节只会获得一定的利润，不会最后全给A区白嫖。」

「这是核心原则，实际运转上所有的输出项，都会以各区差距系数缩小为目标，进行自动化最优分配。」

「这个模型嘛，我叫它Eva2。0。」小白骄傲地吐出名字，像介绍自己的伟大发明。

我们也眼睛为之一亮。

长久以来，A区是靠着说一不二的权力，维系着这套利于自己的全区法则。核心表现上是物质利益的垄断，以及无法随意流动、进行分区跃迁的人口体系。

小白所说的能够解决前者。A区大规模进行财富转移，而B区和C区则进行收入增加，两者叠加之后带来各区差距的缩减。

如果这点确实能解决，A区和B区C区的云泥之别被缩小，那后者也不攻自破。是否向A区流动，已经不再重要。

但，很快又黯淡下来。

「这个设想确实很棒，但还是有一样的问题。我们黑掉了Eva后，他们可以想办法修复，或者再构建新的系统。」

设想很美丽，现实很残酷。

「是没错。」小白叹口气有些惆怅，「这是唯一难解的问题。」

「一般怎么处理这种问题……如果他们被威胁了，不得不用呢？比如说上面规定必须这么做之类的，但上面肯定不会这么规定，那么要怎么样才能……」

小白语速飞快地开始描述他的内心戏。

「威胁？」

「他是说，如果不这么做会有其他更坏的后果，那就不得不做了。」祁时淡淡补充道。

我笑了，「会有什么威胁，不做难道A区就要爆炸么？……爆炸？」

我一惊，震惊又狐疑地盯着小白，「你认真的？」

小白挤眉弄眼：「没错，不愧是453的女人，脑子很灵光啊。我本来是设了一个假变量在那，比如A区毁灭之类的。」

「这个模型的运转法则说过了，但它还有另一个重要的规则，就是强制使用规则。」

「能想象吧，如果Eva被黑他们有两种选择，要么改动Eva，要么推翻Eva，重新构建一套电子化管理系统。但只要不按照我设定的规则运转，或者使用量级环比变动超出异常值，就会触发那个毁灭变量。」

「至于这个毁灭变量嘛，本来只是一个设定，因为我想好好做完最起码保证完整。但现在看，它不就在眼前现成的吗？」

小白语气兴奋，像喝了几两白的。

我先是倒抽一口凉气，目瞪口呆，然后狠狠地拍了把他的肩膀。

「小白，你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小白耸肩，「一直都是，不然怎么好意思跟453站在一起呢？不对，你好好说话，别他x的他x的……」

不过我心里想的是，跟453站在一起的是我好不，已经没有第三个人的位置了呢。

「噢对了还有一个点，新模型是以降低各区差异为目标的，所以不能少了人均所得这个指标，最后的目标是平均个人所得差距的缩小」

「哎也多亏有你啦。你记得你之前做的C区改善计划吗？C区当时有不少黑户呢，那次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检查。这下他们全在数据库里了。」

确实，当时为了改善基本的设施，做过人口调查来确定基本设施的合理密度。C区本来是电子化程度相对最低的区，经过那次以后，基础数据也全部完整化了。

无数的珠子仿佛串联成线，线又汇聚成面。

过去发生的一切，那些像是巧合又像是随机的事件，在某个瞬间汇沙成塔，在这一刻显得不可思议。

仿佛命运把我们推到这里，仿佛你经历过的一切，都在将你指引前往这个方向。

我们站在这个足以引发惊天动地变化的开关前，随时可以按下。但机会只有一次。

「改变世界的机会就在眼前，要启动么？」

小白面露期待之光地看着我们，我们几乎没有犹豫地回应：「动手吧！」

改变世界不是我们的职责，也难以改变。前首席、老J，无数的人困在这个利益纠葛的大网里，有的人想要改变无力改变，有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有的人逐渐被同化失去那些热血的初心，有的人享受既得利益得过且过……

真正有决心与毅力、抱着失去一切的准备去改变世界的人，大概只有真正的自觉者，比如前首席口中那个朋友，以及真正被苦难压迫的人们。

但又何尝容易。

面临的是物质条件差距极大的现实，极度复杂的人心，可能缺乏足够智慧与公正的顶层设计……

而现在，一个另辟蹊径的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像一道流星，突兀耀眼。不可思议得像是不真实的，随手就能被戳破的泡影。

更重要的，它转瞬即逝。

「做吧，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反正左一刀又一刀的。前有虎视眈眈、还没有完全被斗争失败的赵冶他们，后有准备突袭闯进A区的假老J，不管怎么说我跟祁时都不得安宁。

还不如趁现在，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就算不一定能成功，但至少也做出了行动。

说干就干，按小白的嘱咐，我们需要帮他进入军务中心的高能量武器控制中心，在那里关联Eva2。0与爆破区爆破装置的关系。

因为军务司物资独特，武器控制单独开辟了自己的管理分支，并不直接和Eva挂钩。

紧锣密鼓筹划好这些后，回头就看到了卡隆。刚刚我们三小声说了一堆，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将军。我们需要进入高能量武器控制中心，请您暂时疏散下其他人，防止打扰科技司人员的工作。」我凝视他的眼睛，自然地撒谎道。

解决炸弹是否需要进入军务中心的核心，卡隆作为经验老道的将军，应该比谁都明白。

卡隆深褐色的眼睛冷冷盯着我们。军务司内的冷气打得很足，但也不及卡隆的目光犀利。他在掂量着什么，或许不只是思考话语的真实程度。

隐约能感觉到，他也知道我们进去，是要做某项了不得的事。

「将军，全区人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您的手中。」

他没有直接下令把我们抓起来，说明他内心已经在掂量权衡了。

我继续加码：「将军维护全区的正义，一直令人钦佩。」

「但将军您有没有想过，自己在维护的正义，真的是正义么？」为了少部分人而生的「正义」，还能称得上是正义么？

三双眼睛紧张地盯着卡隆。

能否成功的第一道，就在于卡隆是否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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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隆笔直矗立的身躯，即使在任何时刻也如屹立的丰碑，散发着不受动摇的威严。

他冰冷地凝视了我们半晌，声音依然如钢铁般冷峻：「配合科技司人员的一切要求，务必在爆炸前解决！」

有卡隆这句话，相当于为我们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