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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就在快到苏府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赶车的车夫道:“小少爷,前面有个人自称是大小姐的先生,说有话想托您转告大小姐。”

“是贾先生吗?”球球撩开车帘子一看,果真是他。

“贾先生,爹爹说你昨日家中有急事,都不曾见我姐姐一面,你想让我转告她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贾雨村笑着从前面绕到侧面,渐渐靠近球球。

车夫为了方便他们说话,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前面去安抚马儿。

“小公子,我要交代的话不便让其他人听见,你能否下马车来?”

林轩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异样,拉了一下球球。

“小少爷,咱们还得赶去探望苏老先生,下马车实在耽误时间,还是留在马车上。”

“劳烦这位先生靠近些说就是了。”

贾雨村那双阴沉的眼睛扫过林轩,又在林轩看过去的时候,迅速垂下,避开他的视线。

“好。”贾雨村又上前来了两步。

“那请小公子,附耳过来吧。”

球球把身子往他那边探了探,恰好有几个公子哥纵马掠过,马儿受惊,躁动地往前走了一步,马车跟着一晃。

贾雨村藏在袖中的匕首因此被阳光反射的光暴露,林轩骤然警惕,一把将球球拉向他,自己翻身将他护住,并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噗嗤!

利刃划破衣裳,刺入□□的声音,落在球球的耳中无比清晰,他瞪大了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毕竟这个特殊的声音他在扬州听过不止一次,每次都伴随着鲜血与死亡。

“唔!”林轩无法控制地发出闷哼。

“林轩、哥哥……”球球的声音是颤抖的。

“嗯……我在。”林轩尽量维持着自己气息的平缓,显然他失败了。

前头的马夫动作迅速,一个箭步冲上来,踹倒行凶的贾雨村,将他压在地上,夺取了他手里的匕首。

“杀人了——!”

“快快快!都过去搭把手啊。”

见围上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那车夫趁机道:“劳烦大家伙替我们家报个官,这人要刺杀我们家小少爷!”

“林轩哥哥!”球球根本扶不住缓缓倒下的林轩,哭着喊了出来。

“里边有人被刺了一刀,得赶紧送去医馆!”

第066章第66章

好在杨妗妗所开的医馆离这里就隔了两条街,林轩被两个汉子抬进来的时候,杨氏姐妹正好送威远侯府的一个嬷嬷出门。

“林轩?”杨婉婉不经意间一瞥,吓了一跳。

“姐!你赶紧来看看啊,是林轩!”

杨妗妗顾不得那位嬷嬷,快步迎上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流了血?”杨婉婉才看见地上的血渍,林轩虽然是家里的小厮,但也算她的半个徒弟,乍一见他受了伤,难免担心。

送林轩过来的其中一个汉子说:“好像是被人给刺伤的,当时马车里还有一个更小的小孩儿,这孩子是替那个小孩儿挡了一刀。”

杨妗妗叮嘱二人:“先把人抬到后边房间的床上,让他背朝上躺着,小心些。”

说完,就跟在后面也进了后院,等人被放好,杨妗妗一见孩子面色苍白,人也已经陷入昏厥,就知道情况不妙,略微检查了一下,很快发现了他后肩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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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没有伤到要害,只需要尽快给他止住血,缝合包扎处理一下。婉婉,球球应该吓着了,你出去等着,等他到了,好好安慰一下,这边我自己一个人来就够了。”

“知道了姐,我这就过去前头等着。”

车夫抱着球球慢些才跟进来,见是自家人,忙将前因后果详述了一遍。

这会儿杨婉婉已经把球球接到自己怀里抱着了,小家伙吓坏了,一直在哭。

“小姨,林轩哥哥是为了救我才被贾先生刺中的,你帮我跟娘亲说,我不要林轩哥哥死,你让娘亲一定要治好他,好不好?”

一边给球球擦眼泪,杨妗妗一边开口宽慰他:“好,你娘亲已经在后面救他了,咱们帮不上忙,先不过去打扰他们,不过小姨跟你保证,他不会有事的。”

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后,杨妗妗从后院露面,球球一看见她,就哭着朝她伸出两只胳膊要她抱。

“呜……娘亲——”

杨妗妗满是心疼地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轻抚他的后脑勺和后背,亲亲孩子的侧脸。

“林轩哥哥他、他——呜呜呜”球球不敢问,他害怕听见不好的答案。

杨妗妗立刻对他说:“他没事,这会儿正睡着呢。球球别怕,以后林轩哥哥还可以继续陪着你的,回去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能痊愈,难道球球还不相信娘亲的医术?”

“相信娘亲的。”

有了娘亲的安抚,球球总算是平静下来了,哭了这么久,又一直提心吊胆的,搂着娘亲的脖子,渐渐在这个温暖又安全感十足的怀抱里睡着了。

“姐,把球球交给我抱着吧,你去休息一会儿。”

杨妗妗摇了一下头,放低声音说:“还是我抱着他吧,他这会儿肯定还是有些害怕,换个人容易惊醒。你让人去府里说一声,让管家将今日之事告诉老爷,胆敢伤害我的孩子,定要他付出代价!”

“姐你放心,早就让人去传话了。那个贾先生不是黛玉小时候的先生吗?为何突然要对咱们球球下手?”

“谁知道呢,前些年在扬州,多的是类似这样的事,所以我同你姐夫才一直拘着球球,不许他出府。原以为到了京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谁知道——”杨妗妗也有些后悔。

在林如海得到消息之前,威远侯府的那位嬷嬷倒是先一步回到了侯府,正在同威远侯夫人说起这桩事。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位杨大夫虽然是一介女流,但这胆识还真是不输男子,难怪人家能当大夫呢。”

半坐在榻上的美人神色恹恹,正在被侍奉着喝药,难得主动搭了一句。

“莫不是有人到杨大夫的医馆闹事?”

那嬷嬷见侯夫人起了兴致,赶紧又说:“不是不是,是今日奴婢去取夫人您的药,要走的时候,正巧撞见两个男的抬了一个少年郎进来,您是不知道,才进来一会儿,就流了一地的血,脸白的都跟死人似的。结果人家杨大夫二话不说,上去就开始查看那少年郎的情况,这要是换作其他官太太,哪里敢呢。”

“是吗?”侯夫人听了神情淡淡,反应并不大。

“不过奴婢远远地瞧了一眼,那少年郎的样貌倒是同夫人您挺像的。”

就这么一句,侯夫人拂开喂汤药的婢女,死死地盯着那嬷嬷问:“你说什么?那少年郎多大了?他叫什么名字?”

“啊?”那嬷嬷从没见过侯夫人这般情绪浓烈的时候,她素来对任何人和事物都不在意,甚至包括侯爷,一时有些愣住了。

侯夫人挣扎着赤脚下了床。

房里的侍女们纷纷焦急地围上来劝说。

“夫人您别激动!”

“夫人,您还没穿鞋,仔细着凉!”

“你们都闭嘴!走开!”

侯夫人喘着气推开她们,继续往前,伸手紧紧地拽着那嬷嬷的衣襟。

“你说啊!我要知道那个少年的事情,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瞧、瞧着约莫十来岁的样子,他叫、叫——”那嬷嬷被侯夫人的指甲掐得有些疼,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当时的一幕。

“杨大夫的妹妹叫他林轩!”

侯夫人意识恍惚,她松开了抓着嬷嬷衣襟的双手,缓缓抱住了自己的头,开始喃喃自语。

“林、轩……不是的,我的轩儿、轩儿他的名字不是这个,他不见了,他走丢了,他们跟我说他——死了!啊——!”

一声尖叫之后,侯夫人的身子一软,缓缓倒地。

“夫人晕倒了!”

“夫人又发病了,快去叫大夫!”

等威远侯匆忙赶回侯府,来到侯夫人的卧房,却在门口看见被赶出来的众人,以及屋内瓷器摔碎的声响。

他不耐烦地问:“不好好在里面伺候夫人,都待在门口做什么?”

“侯爷……夫人不许任何人进去。”婢女们个个表情惊惧,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

“大夫呢?怎么说的,杨大夫的诊治不是已经有了起色,这次又是为何发病?”

那嬷嬷身子颤抖不停,婢女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威远侯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怒火,他盯着那扇门,大步走上前,在推门之前,却换上了温柔多情的另一副面孔。

“夫人,我回来了。”

侯夫人一看是他,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漠视他,而是泫然欲泣,对他露出恳求之色。

“侯爷,妾身想见一个人。”

威远侯痴痴地望着她,轻柔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轻抚她的长发。

“夫人是知道的,不管你想要什么,本侯从未不答应过。”

侯夫人垂下眼眸,声音很虚弱,像是飘在半空中似的,一如她在威远侯面前的形象,抓不着,握不住。

“妾身想见杨大夫,其他的大夫都不好,妾身不信任他们能治好妾身的病。”

“好啊,本侯这就叫人去请她过来。”威远侯还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说想见那个少年郎,毕竟他让她想到了那个孽种。

“好。”侯夫人轻轻闭上眼,任由威远侯将她抱起,送回榻上。

等威远侯府的抵达医馆,杨氏姐妹俩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这行人只好又转道去了林府。

这会儿林如海已经临时告假回来了,女眷们都去看林轩,安慰球球去了,只他一人在前头。

“威远侯府的人?来本官府上作甚?今日本官家中有事,无事便请回吧。”

侯府的人见他不耐,也不好开口同他提别的要求,比如要见一见那名受伤的少年郎。

只说:“我家侯夫人突然发病昏倒,醒后又不许其他大夫近身,说只信任杨大夫一个,我们侯爷只好命我等来请贵府的杨夫人,还望林大人能够见谅。”

林如海一听是妻子的病人,倒没再多说什么。

吩咐管家:“冬至,你去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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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老爷,我这就去请夫人。”

杨妗妗听管家简单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躺着的林轩,她心里莫名就将侯夫人昏倒的事情同这孩子联系起来。

“知道了,我随他们去一趟。”

到了侯夫人的卧房外,杨妗妗还稍微等了一会儿。

只听见里头侯夫人对那威远侯说:“杨大夫虽然是大夫,但毕竟也是官员女眷,侯爷在此,多有不便,不如等她为妾身诊治完,侯爷再来,可好?”

她难得轻声细语地同他商量,威远侯自然都听她的。

威远侯走出来的时候,杨妗妗福身行礼。

“有劳杨大夫了。”

“侯爷客气了,治病救人此乃医者本分。”

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大步离开。

杨妗妗盯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位侯爷方才是想说什么呢?又为何不说了?

这个疑问一直等到她进入了侯夫人的卧房,才被抛到脑后。

“侯夫人,请将手伸出来,我好给您诊脉。”

侯夫人一如既往地表现得很配合,不过却反常地主动找她闲谈。

“今日听嬷嬷说起医馆似乎有伤者,嬷嬷还夸杨大夫你胆识过人,竟丝毫不惧。”

“是,习惯了,小时候妾身便时常跟着家父四处行医,连断手断脚都是亲眼见过的,今日的倒不值一提。”杨妗妗也乐得处好医患关系,方便后续的治疗。

“难怪,对了,杨大夫,不知那伤者情况如何了?嬷嬷说他才约莫十来岁,怎会受伤呢?他的家人竟也不管他吗?”

杨妗妗只当这位侯夫人心地善良,倒没有深想,据实告诉她说:“并无大碍,那孩子是我儿的贴身小厮,人已经挪到家里去了,侯夫人不必担心。说来,妾身还要感谢他,若非他替我儿挡下那一刀,我儿今日性命危矣。”

“如此忠心护主的小厮……杨大夫是来京都之后才招到身边来的吗?”

侯夫人这句问得有些细,杨妗妗提高了警惕,半真半假地回答。

“并非如此,人是在扬州招的,他爹娘就是人牙子,家里不止他一个孩子,说是想给他一个好前程,恰好我儿也喜欢他,就把他一起带到京都来了。”

“是吗?做爹娘的,竟舍得将自己的孩子卖给他人为奴。”侯夫人听完之后,愈发怀疑了。

“侯夫人有所不知,穷苦人家吃不饱穿不暖,还不如为奴,都只为活下去罢了。”杨妗妗说完,又试探了一句。

“不过说来也是巧了,那孩子的样貌极好,我儿当初就是觉得他是那批孩子之中长得最好看的,才央求着妾身的丈夫将他留下的,倒是,同侯夫人您挺像的呢。”

侯夫人眼眶顿时泛起湿意,她抬手掩饰,轻抚自己的面容。

“他原来就叫林轩吗?”

“原来姓什么我倒没问,只知道原来他家里人管他叫轩儿,后来我家老爷让他随了林家的姓,叫做林轩。”

杨妗妗又不是傻子,都到这里了,哪里看不出林轩这孩子恐怕身世同这位貌美的侯夫人有关系。

第067章第67章

只是侯府这样的高门,林轩若是掺和进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孩子一直将球球照顾得很好,这次还救了球球的命,她总得护着。

“我、我能”我能见见他吗?

侯夫人很想说出这句,但她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她不能,如果那个叫林轩的孩子不是她的轩儿,那她便对不住自己的轩儿。如果他是她的轩儿,她的在意便只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因为侯爷一直跟她说,在帮她找孩子,仅仅凭借她兄长一人之力,是无法避开侯爷的追踪,毫无痕迹地将轩儿从京都送到扬州那么远的地方,除非……他们是一伙的!

“侯夫人想问什么?”杨妗妗见她迟迟不说,便主动询问。

侯夫人看向杨妗妗,突然握着她的手,对她说了一番话。

“杨大夫,我的事,你应该已经多少知道一些,嬷嬷说他与我长得像,让我想起了我那夭亡的孩儿,那孩子救了你的孩子,你能否多护着他些,千万、不要让太多的人去打扰他养伤。”

说完,她还露出恳求的神色,朝着杨妗妗点了一下头,杨妗妗察觉到她的话里有话。

“这个自然,即便侯夫人不说,妾身也会这么做的。”

“那就好。”

侯夫人缓缓收回自己的手,杨妗妗也顺势将手拢回袖中,她还注意到角落里站着的婢女都在盯着这边。

“难怪侯夫人今日会发病,原来是因为想到了这个,还请侯夫人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妾身会再为侯夫人开一剂安神凝气的药,这次发病不会影响太大,还请侯夫人宽心。”

“嗯,那就好,我有些累了,杨大夫自便吧。”侯夫人今日情绪起伏太大,心里又装了太多的事情,确实精力不济。

杨妗妗写下药方之后,果然又被带到了前厅,去见了威远侯,她的说辞同方才并无区别,威远侯果然也问起了林轩。

“那名同夫人长相相似的少年如何了?杨大夫可知,他家住在何处?”

“并无大碍,至于住处,侯爷问这个做什么?”杨妗妗大大方方地问出自己的疑惑。

“哦,想着茫茫人海之中,两个人能够长相相似,也是一种缘分,夫人心善,本侯有意替夫人问一问罢了。”

于是杨妗妗又把方才对侯夫人说的那些关于林轩的事情,重新当着威远侯的面说了一遍,那威远侯面色明显变得不大好,而且他也怀疑那对人牙子不是林轩的亲生父母,夫妻俩的反应都太奇怪了。

一般人听见这个,只会可怜那孩子,最多骂那对父母心狠,这两个人倒好,直接认定人家不是亲生的。

这里面还真的有门道,莫不是林轩走失到扬州这件事,还真的跟威远侯有关?

若真是这样,那林轩的身世遭遇也才凄惨了些。

杨妗妗心里愈发怜爱那孩子了。

离开侯府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杨妗妗一直反复回想夫妻二人说过的话,却始终不得其法,就好像眼前总蒙着一层纱,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了,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床上,互相说起今日发生的种种。

林如海大致解释了一下同贾雨村多年前相识的经历,自己举荐他到荣国府谋出路,以及他最近犯了什么事。

“他被贬了官,求到了我这儿,我不齿他的做派,那日拒绝帮他,他又去寻了王子腾,再次遭拒之后,便怀恨在心。昨日又恰好得知,球球今日要到苏府,去探望苏老先生,就伺机守在苏府附近。”

“原来竟是这样,这个贾雨村还真是作恶多端,丝毫不知感恩不说,就因为老爷你不答应帮他,他反而恩将仇报,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杨妗妗恨不得立刻给他下两瓶毒药。

“他是犯官,人已经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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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有些想不通,你说他不去记恨与他撇清干系的贾家,不去记恨将他弃如敝屣的王家,甚至不去记恨老千岁和锦衣卫,反倒记恨上咱们家?”

“贾家王家势大,他攀扯讨好都来不及,老千岁更是如此,至于锦衣卫,他的案子是由北镇抚使亲自追查,也就是先前到咱们家吃过一顿饭的那位卢公子,你还见过的。此人手上的人命无数,他敢去招惹人家吗?”

“卢公子?他竟然是北镇抚使?看着委实不像啊……”杨妗妗还真是始料未及,妹妹至今还惦记着人家呢。

“你以为呢?要不我当时打断了你们继续跟人家打听家事。”

“那不说他就是了,不过那贾雨村只敢对咱们球球下手,是不是说明,他觉得咱们家好欺负?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柿子都挑软的捏。”

“是为夫还不够硬,几次三番叫人小瞧,谁都敢来踩两脚。”林如海这颗沉寂多年的事业心,此刻愈发火热。

“那咱们俩就努力变硬,将来看谁敢随便欺负咱们家的孩子!”杨妗妗也恼了,不管是原来看轻黛玉的,还是这次针对球球的,甚至还得加上一个林轩,这些人,都实在过分。

杨妗妗这边也把威远侯府的事情跟林如海说了一下,夫妻二人都觉得其中颇为蹊跷。

“一时半会儿的,也猜不透这里面的原委,且再看看吧,不管事情究竟如何,林轩这孩子总归是无辜的,咱们是肯定要护着他的。”林如海睡前如此说。

夫妻二人在这件事上也达成了一致。

过了两日,轮到林如海休沐,杨妗妗当天也没去医馆,年关将至,一家人在家里亲自剪窗花,写福字,准备这几天就贴上去。

就连年纪最小的球球,都在跟着学,偏他手小又软,剪窗花次次都失败,写的字也根本看不得。

杨老夫人评价:“球球,要不你去陪着林轩说说话得了,你在这儿,尽给咱们帮倒忙。”

“阿公,你看阿婆,她竟然嫌弃我,你快管管她。”球球噘着小嘴,气不过,开始找牛老爷子告状。

“诶!别扯阿公的袖子,阿公正在写字呢,这些好了,这张福字写歪喽,要不了了。回头就贴球球你的房门上得了,别浪费。”牛老爷子故意逗他的。

“哎呀!”球球气得一跺脚,跑到他爹身边。

“爹爹,我不要歪了的福字,爹爹你给我写个好的贴上。”

林如海笑着揉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行,爹爹给你写。”

他求了一张还嫌不够,又跑到黛玉身后说:“那姐姐也给我写一个福字,要最好看的!”

“好,姐姐给你的,一定是最好的那个。”黛玉笑着用笔身干净的那端,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头。

“再给林轩哥哥也写一个吧,林轩哥哥的屋子还没有福字呢。”球球现在事事都惦记着他,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

“好,都写。”黛玉好脾气地应了他。

球球又跑回到娘亲和小姨身边,央求她们:“窗花也要给林轩哥哥准备哦!”

“遵命,小管家公。”杨婉婉趁机捏了一下他的小脸。

球球嚷了一声,躲到杨妗妗的身后,开始告状:“娘亲,你看小姨,她又捏我的脸,都捏红了。”

“哪儿呢?娘亲看看,这不是没红吗?”杨妗妗顺手还揉了一把,手感确实是好。

“娘亲就知道偏心小姨,哼!我去找林轩哥哥玩儿!”说完,小家伙就噔噔噔地跑了出去,走之前,还把桌上放着的才烤好的栗子和橘子都悄悄地揣走了。

杨婉婉剪完手里的这个窗花,伸手往桌上一摸。

“嗯?我才烤好放在这儿晾着的栗子橘子呢?你们谁给我吃了?”

杨老夫人眼神最好,告知她真相:“叫你小外甥都拿走去给他的林轩哥哥了。”

“嘿!球球这个臭小子,现在林轩都成了他亲哥似的了。”杨婉婉嘀咕了一句。

“咱们家孩子就两个,多一个也挺好的。”杨妗妗回了一嘴。

黛玉抬头附和:“是啊,林轩的品性可是经过了生死考验的,而且他人也聪明,有时我听他在院子里背书,几乎没有错漏,若是为奴为仆,倒是可惜了。”

林如海还真的听进去了。

“不错,他在读书一道上,也确实愿意刻苦用功,单论这份好学的态度,就比许多人要强,若是将来能够参加科举,未尝不能高中。”

牛老爷子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海啊,其实你倒是可以替球球帮林轩脱了这奴籍,这孩子也算是咱们球球的救命恩人了,做人嘛,就得知恩图报。”

“是啊,咱们又不是养不起他,就当结一份善缘了。”杨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

林如海想得更多一些,毕竟那孩子其实是走失的,兴许他更希望找回自己的亲人也不一定。

“此事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与林轩当面好好谈谈。”

话音刚落,门房来报:“老爷,门口有位姓金的,自称他的外甥就在咱们府上,非要闹着进来找他外甥,不然就要报官,您看这?”

杨妗妗放下剪刀,走到林如海的身边提醒他说:“威远侯夫人也姓金。”

林如海一下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他同妻子说:“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我亲自去瞧瞧这人是什么德行,你别露面。”

林如海到底是五品官,端起架子先发制人,直接问他:“来者何人?在哪个衙门任职?”

那姓金的一见到他,被他的气势所慑,便不敢过分嚣张。

老老实实回答:“见过林大人,下官金生鑫,乃兵部一小吏。”

“你方才说,你来本官的府上寻你的外甥?”

“是!贵府小少爷身边的小厮,他原来叫余承轩,他就是我外甥!我是他的亲舅舅!绝不会认错的!”

林如海看都没看他,而是淡淡地说:“我儿身边确实有个小厮,可他叫林轩,是扬州人士,他的爹娘本官还亲自见过,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是你的外甥?莫不是你妹妹嫁到扬州去了?他爹娘姓甚名谁你知道吗?”

这一连三个问题砸下去,金生鑫讷讷不言。

“你一问三不知,却敢跑到本官府上闹事,莫不是当本官是吃素的?”林如海双眼一眯,神色冷肃。

那姓金的打了个寒颤,愈发瑟瑟缩缩。

“下官、下官不敢!”

林如海起身,吩咐管家:“赶出去,今后此人不许放进来。”

“是,老爷。”管家林叔应了一声,挥手招来了两名护卫。

“你们、你们可知我是谁!可知我妹妹是谁!竟然敢这样待我!”

这金生鑫一直不死心地嚷嚷着,管家嫌他太吵,叫人堵了他的嘴,抬着丢了出去。

到了外头,门口路过的百姓都在对着他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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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第68章

赶走了姓金的那人,林如海想了想,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得尽快弄清林轩的身世到底如何。

于是去了林轩的卧房一趟。

“林轩哥哥,你也吃呀,这些是小姨烤好的,我悄悄拿来给你吃,你别只喂我吃嘛。”

里边球球的话音刚落,林如海就听见小家伙的嘴里被塞了东西,声音含糊不清。

“唔……栗子好次!”

光是听着就能想象到里头的画面,推开门一看,果不其然,林轩正趴着在给幼子剥壳,剥完估计大半都投喂到他嘴里,地上已经扔了一小堆栗子壳和橘子皮。

“咳咳!”

“爹爹!”

“老、老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林轩有些紧张,想要下床行礼。

林如海快步上前,按住了他。

“不必起身,你的伤还没好,夫人想必也叮嘱过你,要你好好躺在床上静养几日。”

“……是,多谢老爷关怀。”林轩此刻心里极度紧张。

虽然名义上他是球球的小厮,但自从入了林府,每每林如海教球球读书识字,林轩都在一边旁听,而且,林如海还曾多次指点过他的字,也对他开放家里的藏书,任他取阅,他心里早已将林如海视为自己的老师。

林轩也不过是个刚刚年满十一的孩子,他心里如何能不渴望父爱,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母亲一人独自抚养他的画面,父亲的形象一直是空缺的。

但渐渐地,已经变成了林如海的样子,亲切包容,温和慈爱,偶尔也会严厉斥责。

他既渴望得到林如海的关注,又担忧自己不能令他满意。

“瞧你,见到我这么紧张做什么,出了一头的汗,是怕我责怪你们两个躲在这儿偷吃不成。”林如海自然不知道林轩内心的复杂情绪,只当这孩子畏惧自己而已。

“爹爹!你别怪林轩哥哥,东西是我拿过来的,你要骂就骂我一个人好了。”球球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

“好了,没有要责怪你们二人,想吃就吃,家里还缺了你们这口不成?只是这橘子不可多食。”

“为何?”球球不懂就问。

林如海捏了一下他的脸,笑着说:“橘子食用过量,你这白嫩的小脸蛋,就会变成跟橘子一样的黄色。”

“真的吗?”球球紧张地双手捧着自己的脸。

又凑到林轩的面前,焦急地问:“林轩哥哥,我变成橘子了吗?”

林轩笑着摇头,“没有,还跟以前一样白皙。”

“那剩下的我可不能再吃了,万一我变成橘子人了可怎么办呢。”

林如海忍俊不禁,故意逗弄他:“可不是,若是变成橘子小人儿,爹爹头一个咬你一口,尝尝是不是橘子味儿的。”

“啊!坏爹爹,不要理你了!”球球吓得落荒而逃。

小家伙走后,林如海看向林轩,正色道:“林轩,如今这里就你我二人在,我有些话想告诉你,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林轩坐直了身子,郑重点头。

“老爷尽管问,尽管说,林轩听着,定知无不言!”

老爷是仁善正义的君子,肯定不会害他的,当年若不是老爷答应留下他,又替他从那对人牙子夫妻手里拿回身契,他怕是早就不知沦落到何处受苦去了。

“好孩子,接下来我同你说的话,你听过之后,莫怕,也莫急。”

“嗯!”林如海的安慰,让有些不安的林轩内心变得坚定了一些。

“方才,有个人登门,自称是你的舅舅,他姓金,叫金生鑫,你可认识此人?”

林轩攥紧了身上盖着的被褥,唇角抿成一条直线,过了一会儿,才默默点了一下头。

叹了一口气,林如海有些心疼他,轻抚他的发顶。

“孩子,人我已经赶走了,只是有些事,你必须要现在告诉我,我才好提前替你筹谋,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的老爷。他、他确实是我舅舅,但也是他将我哄骗到码头,卖给了去往江南的人牙子。”说到这里,林轩双眼通红。

他回想起了五岁被发卖的那日,自己是多么的绝望,他嘶喊着求舅舅救他,舅舅却笑着掂了掂着他的卖身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被卖之后,因为我生得好,又勉强识得几个字,所以被一对没有孩子的人牙子夫妻留在身边,但好景不长,很快他们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所以他们又想要高价将我转手。所幸我那时已经懂事了,就故意装傻藏拙,避开了几户不好的人家,最后遇到了小少爷和老爷您。”

虽然林轩说得简略,但林如海一个看遍世间疾苦的中年人,如何能想不到其中的艰难困苦。

到林家的时候,林轩也不过才九岁,五岁被亲舅舅发卖,中间整整四年时间,几经颠沛。都是为人父母的,光是想想都已经心疼得不行了。

“孩子,你受苦了……”林如海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可又不得不继续问下去:“孩子,你应该听夫人说起过一个人——威远侯夫人,她、也姓金。”

林轩露出像笑又像哭的神情,他咬紧牙关,情绪很激动。

“你同她生得实在相似,她是你的生母,对吗?”

“她不是!她早就不是了!从她抛下我嫁给那个男人,对我不闻不问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是我娘了!”林轩说完之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先冷静一些,孩子,事情或许并非你想得那样。此事夫人同我说起过,侯夫人、不。”林如海觉得当着孩子的面,如此称呼他的母亲,有些不大合适。

“是金夫人,她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她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她患的是心病,准确地来说,是因为你。你舅舅似乎欺骗了她,说你自己走丢了,说你、说你已经死了。”

“……他说的她就信了是吗?她为什么不找我?生要见人,死了,也该要见到我的尸身不是吗?”林轩一边愤怒地发出质问,一边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他根本控制不住。

一直假装不在意她,但心里一直是怨她的,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情绪骤然爆发,他彻底失控了。

“舅舅都告诉过我了,她只是想抛开我这个拖油瓶罢了。我爹在战场上死了,她一个人养着我吃了很多苦,当初是她自己选择抛弃我的,是她把我丢给舅舅的,都是因为她不是吗?她当然应该觉得愧疚不安,这本就是她欠我的!”

听完林轩的身世,林如海张开双臂,将面前这个让人心疼不已的孩子拥入自己的怀中。

尽管那位夫人其实也有诸多的不得已,但站在孩子的立场,他确实是最无辜,承受的苦果也是最多的。

“轩儿,我理解你,我知道你心里怪她,恨她,这不是你的错。”

当被这样宽阔温暖的怀抱包围,林轩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嚎啕大哭,似乎要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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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带了娘亲来讲理的球球,站在门口听见了里边林轩的哭声,急得不行,正想推门闯入,却被身后的杨妗妗一把拽住,还捂了嘴。

球球疑惑地看向她,杨妗妗没有说话,只对着他摇了摇头。

杨妗妗把他抱走了,母子二人来到游廊处,杨妗妗才将他放下。

“娘亲!林轩哥哥他都哭了,你刚才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救他,肯定是爹爹责怪林轩哥哥了!”

“球球,你林轩哥哥他不是因为你爹爹才哭的,他只是刚刚知道了一些关于他亲生母亲的事情,有些过于激动了,这种时候,你要是闯进去,他会很尴尬的,你想想,要是你哭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会愿意被其他人看见吗?”

球球摇头。

“那、那我能为林轩哥哥做些什么,他才会高兴起来呢?”

“嗯……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把他当做亲哥哥对他好,他就已经很高兴了。”那孩子最缺的,就是亲人的关怀,而球球呢,最喜欢关心家里人了。

有的时候,缘分真的是很神奇。

户部郎中,本就掌管户口与继嗣等事务,林如海休沐结束的第一日,就亲自去将林轩的奴籍消了,之后又假称林轩是同族双亲故去的后辈,将他记在自己的妻子的名下,收为义子。

户籍正式办理成功那日,林府办了一场算得上隆重的宴席,林如海特意邀请了谢家一家,还有自己的好友同僚,将林轩正式介绍给他们。

“这孩子原本是我同族的小辈,他双亲亡故,自幼养在我们夫妻膝下长大。前些日子,家中幼子遇险,这孩子一身胆气,奋不顾身替他弟弟挡下利刃。我们夫妻二人决定,正式将他认作我们家的孩子,以后林轩这孩子,就是我林家的长子,还请诸位往后多多照顾。”

“这孩子竟这样知恩图报,小小年纪,品性过人,今后定是前途无量。”谢临风头一个开口大肆夸奖,很明显在配合林如海。

林如海领着他走了过去。

亲自为他介绍:“轩儿,这是你谢伯伯,往后你就跟你姐姐、还有你弟弟一起,叫大伯。”

林轩拱手作揖,道:“轩儿拜见大伯。”

谢临风当即笑着递了一个红包给他,算是承认了他这个后辈。

“好孩子,快收下,这是大伯给你的见面礼。”

接下来便是林如海的好友余子明,其他人见这两位如此爽快,也都纷纷效仿,捧了林如海的场,对着林轩口称世侄。

威远侯时刻命人关注着林府的动静,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当即在侯府怒砸了一套价值千金的茶具。

杨妗妗今日还特意去了一趟侯府,借着诊脉的理由,趁其他人不备,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侯夫人。

那位艳如桃李的夫人听后,倏地展颜一笑,杨妗妗见后,顿时只觉得天地失色,面前的佳人属实是美艳不可方物。

“……谢谢你,谢谢……”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杨妗妗的心软成了一汪水,忍不住又宽慰了她两句。

“他、会过得很好的,夫人且放心就是了。”

散宴之后,晚上林如海又正式领着林轩拜了先祖的牌位,并对家里的每一个人郑重地再次宣布了一遍。

“从今日起,林轩,便真正的是咱们家的孩子了,往后,林轩、黛玉和球球,你们三姐弟要互相友爱,互相扶持,互相照顾。”

林如海用鼓舞的眼神看向林轩,见他仍旧踌躇,又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辈。

“去吧,喊人。”

“轩儿拜见阿公、拜见阿婆、拜见爹、拜见娘、拜见小姨,拜见……”

走到黛玉面前的时候,林轩顿了一下。

“哎呀!笨蛋哥哥,你快叫姐姐呀!”球球都急了。

“拜见姐姐。”

黛玉笑着朝他点了一下头,“往后我们便是自家人了,林轩。”

“嗯。”林轩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还有我!轮到我了,哥哥还没有叫我呢!”见自己似乎被遗忘了,球球可不依。

“弟弟。”林轩这次叫得很干脆,还一把将扯着自己衣角的球球抱了起来。

“嗯!我也有哥哥了,嘿嘿!清竹哥哥以后再也不能在我面前炫耀他有哥哥,因为我也有!”

“合着你哥哥成了你跟清竹两个人攀比的了?”杨妗妗无奈摇头。

“就要比,就要比,我哥哥比清松哥哥和清柏哥哥好多了,他们总是躲着清竹哥哥,不愿意带他一块玩儿,我哥哥就不会,我哥哥最喜欢陪我一块玩儿了,对不对?哥哥!”

“嗯,对。”林轩宠溺地看着他,有了球球,他融入这个家竟一点儿都不生硬。

第069章第69章

不过很快,林如海的麻烦就接踵而来。

年末户部统查,林如海分管徭役这块,难以避免兵部和工部的配合。但这两个部门的小吏频频拖延,导致林如海这边的进度比其他人慢上许多,户部尚书何阁老很是不满。

“林郎中,老夫念在你今年初入户部,将任务量相对较轻的徭役交由你负责审查,可你倒好,这么些天过去,就这点儿效率?老夫不得不怀疑,当初扬州贩私盐的那封折子,究竟是不是你亲自写的?”

林如海也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知道这种时候推卸责任,只会惹得上级厌烦,所以未曾解释太多。

“何阁老教训的是,下官定当竭力加快进度。”

他态度这般端正,如此一来,何阁老反而不好再多说什么。

“嗯,加紧去办吧,年前圣上是肯定要看户部这边的奏报的,别因为你一个人耽搁了。”

“是。”

何阁老走后,孟自堇凑过来,拍了一下林如海的肩。

“你这是又得罪哪位权贵了吧?不会还像先前那样,被人都针对到面上了,还没搞清楚是谁?”

林如海苦笑道:“可不是,不过这次,我确实知道得罪的是谁,却也不得不得罪。”

“你这……”孟自堇晃头,突然笑了。

“人家都是少年轻狂,怎的到了你这儿,倒成了少年老成隐忍,中年肆意狂放了?”

林如海抬眼望向窗外,道:“人这一生,若不如此畅意一回,岂不白白来这世上一遭?”

他倒是乐观,也下定决心,绝不会对威远侯低头。

“你倒是看得开。”不过孟自堇倒是欣赏他这般。

“不过辛苦些,再如何,对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否则鱼死网破,我也不是不能到御前参他一本。”林如海从来都不是软柿子,谁要是来拿捏他,那就得做好伤了手的准备。

“你呀,行吧,大约我也是劝你不住。不过我瞧你最近忙的,就差晚上都住在户部了,天寒地冻的,太过劳累容易病邪侵体,别又像上次似的,硬是挺着,最后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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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日日晚归,连晚饭都不在家里用,尤其杨妗妗与他说话时常面露担忧,林轩不是傻子,心里大致知道林如海这是被那个男人为难了。

与林如海同样焦头烂额的,还有锦衣卫指挥使仇斌。定国公雪夜遇外族人刺杀的案子,他还在查,进度也是推动不下去,日日头疼不已。

偏锦衣卫负责暗中监察百官,日日都要面圣汇报情报。

皇帝最后每每都会询问:“定国公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仇斌将有限的进度掰碎了回禀,再这么下去,他也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如实告知圣上,定国公压根儿不配合锦衣卫的调查,他至今连定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人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想找别人的麻烦发泄,他不轻松,底下的人也不能好过,仇斌作为锦衣卫的一把手,自然找的是二把手的麻烦。

“卢云澜人呢?把他给我叫来。”

上级传召,即便是卢云澜,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情去见他。

“属下见过指挥使大人。”

“定国公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卢云澜挑眉,这案子仇斌根本没有交代让他去办,这是想故意找茬了?

“大人怕是记错了,最近属下一直在追查一桩强夺他人家产的案子。”

终于被他逮到机会训斥这素来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卢云澜,砰的一声,仇斌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迫不及待地开始质问。

“事情分轻重缓急,这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你这个北镇抚使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赶紧腾出位子来,有的是人能做!”

“此案是老千岁亲自交代的,指挥使大人。”

仇斌这下又不吭声了,他虽然是名义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但锦衣卫如今身居要职者,大多是老千岁一手培养的心腹,若不是老千岁为了避嫌,自请辞去,还轮不上他做这个指挥使。

“一桩寻常的强夺财物案,如何会惊动老千岁?”

“苦主入京状告无门,回去的路上遇见了回京的老千岁,老千岁也是无意中听见他们的冤屈,顺手就把这案子要属下亲自去办。说来,此案还涉及荣国府呢。”

“荣国府,贾家?查的好!人抓了没有?若是人手不够,尽管跟我说。”

仇斌之所以如此痛恨贾家,全因先前他弟弟仇都尉唯一的儿子被一个叫冯紫英的打伤,后来伤势过重,瘸了一条腿。

就因为他同荣国府还有薛家的少爷们交好,贾史薛王四大家族又彼此勾连,势力强横,迫于对他们的忌惮,至今不能叫那冯紫英偿命。

“荣国府倒是撇得一干二净,只抓了个中间替贾家办事的,叫贾雨村。此人前些日子,还携带匕首报复,险些伤了老千岁最看重的林小公子。这几日属下一边得盯着大理寺那边赶紧处置了那贾雨村,一边还得替老千岁搜罗些哄孩子的新鲜玩意儿,着实分身乏术。”

如此一来,仇斌倒没办法把定国公的案子交给他了,心中暗骂卢云澜实在狡猾。

“老千岁管的事情还真是不少呢。”仇斌忍不住阴阳了一句。

“可不是,对了,指挥使大人,属下还想提醒您一句,那位油盐不进的定国公,似乎也对林小公子很关照,大人若是拿着关于林小公子的消息去登门拜访,定国公或许就会见大人您了。”

卢云澜能坐稳北镇抚使这把交椅,可不单单只因为他狠辣,在交际处世方面,他也十分老到。

“是吗?我这就去试试,你先去忙你的吧。”仇斌这就算是承了他的好,不再刁难他。

“属下告退。”

从仇斌那儿离开之后,卢云澜优哉游哉去逛街去了,正如他方才所言,大张旗鼓地搜罗了好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然后带着它们上了马车,却并没有去林府,而是去了六部办差的地界。

正会儿正是官员们下值的时辰,从衙门出来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落在站立在街道中间的卢云澜。

官员们都知道锦衣卫是皇帝用来监视他们的鹰犬,如今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这里,谁能不慌,生怕是来抓自己的,看卢云澜的眼神既痛恨又畏惧,都避着他走。

卢云澜也不在意他们,只不过几位阁老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主动笑着上前,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几位阁老辛苦了,这是要回府去了吧。”

几位老狐狸平日里怎么痛骂锦衣卫的都有,但当着人家的面,一个个的都和气得很。

“可不是,到了下衙的时辰了,我们几个年纪大了,比不得他们年轻人,得回去休息喽。不知卢大人到咱们六部衙门来,所为何事?”问话的是工部尚书杜阁老,他平日存在感最小,不过次次直击重点。

“哦,倒也不是什么正事,只是替老千岁,给户部郎中林如海林大人家的小公子,送些小玩意儿罢了,几位阁老请便,不必管我,我在这儿等着林郎中出来就是。”

老狐狸们顿时心思活络起来,只不过谁也没有表现出来。

“好好好,那老夫就先行一步了。”

“老夫也告辞了诸位。”

几位阁老道别后,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离去。

六部衙门的小吏虽然出身不高,但个个都机灵得很,有人听见卢云澜方才同阁老们的对话,立马跑去告知林如海。

本打算今晚挑灯夜战的林如海从小吏口中得知此事,迅速起身来到大门口。

果不其然,正巧见这位令朝中官员畏惧三分的北镇抚使姿态松弛地倚靠着一边的大门站着,众人视他如洪水猛兽,愣是贴着另一边大门进出,中间那么大的空间,愣是无人走,画面着实诙谐。

“让卢大人久等了。”

卢云澜听见他的声音之后,缓缓站直,勾起嘴角。

“林大人可真是国之栋梁,为了国务废寝忘食,本官下次见了圣上,定要替大人美言一番。”

“让卢大人见笑了,不过是林某愚笨,不得已比诸位同僚多花些时间,才能赶上大家的进度罢了。”林如海可不想为了表现自己的勤奋,成为众矢之的。

二人虽然只是寻常的寒暄,但因为言笑晏晏的另一方是卢云澜,使得众人频频侧目。

次日起,林如海就发现,从前刻意冷脸拖延刁难他的人,竟然转变了态度,变得积极热情起来。

回到家里之后,林如海同妻子杨妗妗说起此事。

还自嘲:“别人都是倚靠着父辈的荫蔽,我虽然父母早逝,但如今却享受着孩子带来的庇护,实在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第070章第70章

待林如海顺利完成年末统报,终于能歇一口气。

不过在百官封印之前,皇帝突然降下一道圣旨,擢升原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为九省都检点,还要他奉旨出都巡边。

而原本镇守边疆的定国公,却还陷在刺杀案件中未能脱身。

朝堂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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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谢家二子陪同静淑长公主之子冬猎得了头新鲜的鹿,谢林两家年前私下便小聚了一回。

对于最近王薛二人之事,谢临风私下揣测道:“莫不是圣上有意要让王子腾取代薛远?”

“不可能,王子腾虽是武官,但并未真正同鞑靼或者瓦剌交战过,圣上不会放心把边防交到他手中的。即便要替换薛远,也只会从有经验的将领中选取。”林如海自诩还是多少了解一些上头那位帝王的,更敢肯定他并非昏聩之君。

“那圣上此意又是为何?为兄只觉得自己如今是愈发看不透当今的想法了,许是真的老了。”谢临风摇头自嘲。

“兄长切不可妄自菲薄,我等正值盛年,孩子们还未长成,无法撑起门楣,自然该多为自己,也是为他们,奋力拼搏,更进一步才是。”

说罢,他还给谢临风这位老大哥亲自夹了一块烤好的鹿肉,充分鼓励对方。

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鹿肉,谢临风动筷送入口中。

许是鹿肉实在大补,他吃下去之后,身子也变得火热了些。

“如海所言极是,方才是为兄一时颓废了。”

“不瞒兄长说,今年发生了许多事,若非这些事情造成的压力和刺激,如海也同兄长一般想法。正因家中屡屡遇事,如海才更想拼一拼,尽量往上走一走,倘若如海的官位足够高,手中握有的权势足够强,他人便不敢肆意欺辱家中亲眷,他们便能过得更舒心自在些。”

最后这两句话,林如海是望着妻子儿女们说的。

烤肉这样烟熏火燎的,两位夫人自是不会靠近,隔着窗户便能看见,二人坐在屋子里,正靠在一起说笑,虽听不见她们谈话的内容,但观二人脸上的笑意,便知她们此刻的愉悦轻松。

至于谢林两家的孩子,加上林轩,如今总共是六个,大的四个在投壶,小的两个在旁边追着打闹。

谢家二公子清柏一投不中,发泄怒气道:“清竹!你能不能别在这儿转来转去的,都影响我的发挥了。”

谢清竹朝他二哥做了个鬼脸。

“二哥自己技艺不精,反赖到我的头上,那大哥、玉儿姐姐还有轩哥哥他们三个怎么就都投中了呢?羞羞羞!”

“好你个谢清竹,竟敢笑话我,看我不抓着你,好好收拾你一顿,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别跑!”说罢,谢清柏就追着他满院子跑。

“二哥恼羞成怒了,我说的不过是实话而已,况且我又不傻,不跑站着挨打吗?二哥有本事就来抓我呀!”谢清竹回头挑衅。

林轩见状,担心球球被他们撞倒,手疾眼快将他捞到自己的怀里禁锢住。

“清竹哥哥小心!要被清柏哥哥抓到了!”球球虽然没办法跟着一起跑,不过还是兴致勃勃地充当起小伙伴的侦查员,时刻提醒他。

过了一会儿又兼任啦啦队,为他呐喊鼓舞。

“清竹哥哥快跑,跑得再快一点!清竹哥哥好棒啊,清柏哥哥根本追不上!好厉害!”

黛玉无奈摇头,取了块点心塞到他的嘴里。

“好了,吃块点心歇一歇吧,你倒比他们两个还激动,嗓子都要喊破了。”

球球嘿嘿一笑,乖乖拿着姐姐给的点心啃着,只不过眼睛还是紧盯着院中的战况。

谢家的大公子谢清松习以为常,对林家的三姐弟说:“叫你们见笑了,他们俩自幼便不对付,三五日便要打一架,连我爹都劝不住,非得各自挨一顿板子才收敛,随他们去闹吧。”

话头一转,谢清松又笑看着黛玉说:“对了,才叫厨房制了鹿血酒,听娘说,妹妹身子不大好,这鹿血酒最能滋补,于女子,又能养颜,妹妹喝些,正好也暖暖身子。”

林轩顿时警惕地看了这位谢大公子一眼,果不其然,发现他看黛玉的眼神有种莫名的熟悉。

忐忑又难掩倾心,少年慕艾,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有心之人,一眼就能看穿。

“好啊,我从医书上倒是看见过,鹿血酒补虚弱,理血脉,散寒邪,止疼痛。只是鹿肉已十分难得,取新鲜的鹿血更是不易,今日倒是托了大哥哥的福了。”

黛玉与他们也算是熟识了,先前苏夫人回娘家照顾苏老爷子的那段时日,她过来帮着打理府上事务,两位兄长都从旁协助了不少,是以说话也很自然。

不等谢清松再接话,不知何时跑回来的谢清柏插话。

“妹妹怎的只谢他一个?我也是出了力的,若非我先射中了它的后腿,大哥哪儿能追上它,再射中它的喉咙呢?”

“是,那我再谢过二哥哥就是了。”黛玉笑着起身,朝他福了一礼。

谢清柏面颊通红,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不敢直视她那双笑意盈盈的含情目。

支支吾吾地说:“这头鹿本就是为妹、呃,为美餐一顿所猎,妹妹千万别客气,待会儿再带一壶回去慢慢喝。”

“……好。”

作为女儿家,黛玉自是要比男孩儿们开窍早的,再加上她生性敏感,谢清柏的种种表现实在是过于明显了,这下她也有些羞涩不自在了。

这一幕却深深地刺痛了林轩的双眼,他的双唇又抿成了一道直线。

“姐姐,球球的后辈有些汗湿,不如姐姐带他到屋子里,给他换身干净的吧。”

“嗯,交给我吧。”黛玉也觉得再坐在这儿有些不恰当,甚至感激林轩替她解围。

吃着点心的球球被哥哥交给了姐姐带走,离开之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只觉得留在原地的三位哥哥们,气氛有些不对,他们该不会打起来吧?

“球球,你干什么呢?”黛玉见他驻足扭头,也跟着回了一下头。

却发现廊下的三位少年郎都同时对着她一笑。

三个人的笑又各有不同,谢清松的笑,是温和守礼的浅笑,谢清柏的笑,是肆意张扬的笑,林轩的笑,是隐忍又小心翼翼地笑。

“姐姐,为什么你回头的时候,哥哥们都对你笑了,但是我回头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对着我笑呢?”

“因为……”黛玉双颊烧得火热,她一刹那全都明白了,只是这样被人爱慕的事,实在无法对着幼弟说出口。

“因为他们生性爱笑吧。”

“啊?”球球歪了一下小脑袋,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感觉到姐姐在哄骗小孩儿。

等姐弟二人进了屋内,杨妗妗亲自领着球球到里间,给他换衣裳。

小家伙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问她:“娘亲,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杨妗妗很配合,也用很小的声音同他说话。

“为什么大哥哥、二哥哥还有我们自己家的哥哥,这三个哥哥都爱对着姐姐笑呢?”

“这个……”杨妗妗以前还真的没注意过。

这三个孩子,也确实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莫不是都喜欢上黛玉了?不会吧……

“娘亲——你在想什么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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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他们就爱笑呗!”

“哼!你们这些大人怎么都爱哄小孩儿。”球球更不满了。

杨妗妗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你不就是小孩儿,还总要我们哄你吗?”

不过这个猜测还是在杨妗妗的心里留个疑影。

给球球换好衣服出去之后,杨妗妗就时不时地观察一下三个少年郎对黛玉的态度。

结果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她就确定了一件事,她猜的是真的。

三个少年郎总不由自主地往这儿瞥,看着黛玉傻笑,一旦黛玉与之对视,又满脸通红地迅速扭头,如此欲盖弥彰,不是倾慕还能是什么?

“妗妗啊,玉儿年后是不是马上就要及笄了?”

苏夫人突然问起这个,杨妗妗立刻就猜到了她心里的想法,莫不是想找她定亲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黛玉才十五,留到二十以后再说,即便是亲表嫂,那也免谈!

“是,年后二月十二是玉儿的生辰。唉,孩子长得还真是快,才到我们身边待了不到两年,嫂嫂你是不知道,她爹爹时常跟我说,说什么也要多留她在家里几年,不许外头那些坏小子早早地就惦记我们家姑娘,我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杨妗妗这番话一出,苏夫人便不好再接着说定亲的事了,不过她也能理解。

“我知道你们俩的意思,这要是换作我,我也是要多留几年的,别说几年了,留一辈子我也愿意。你瞧瞧这府里,三个臭小子,成天就知道气我,这要是家里有个贴心的姑娘,谁家再来惦记着把她娶走,我是一万个不情愿的。”

黛玉顺势躲到继母的身后,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嫁,玉儿想一辈子在家里,爹爹和妗姨可不许嫌弃。”

杨妗妗将她搂到自己怀里抱着,笑着说:“我就是嫌弃你爹爹,都舍不得嫌弃你,那感情好啊,一辈子在家陪着我,我倒是高兴极了,你爹爹听了,估计比我还高兴。”

“我也高兴!”球球冲过去,两只胳膊同时搂住姐姐和娘亲。

“球球,你们在说什么呢,就这么高兴?”谢清竹在外头发疯,被哥哥们联合起来驱赶,爹爹们那儿他又不想去,就跑了进来凑热闹。

“说我姐姐谁也不嫁!我要把他们通通赶走!”

球球这一嗓子,外头三个少年郎听了,脸上同时没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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