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一声,对许佑安道:“许公子谬赞了,不才岂敢称风骨二字。”
说完这句就沉默下去,垂眸像是出神。
墨沉霜早就放下了筷子,他看着风鼓动了温绪之的袖,那浅青色飘抹开,让温绪之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脆弱。温先生奇异地糅合了温柔和冷漠,他可以在镇上为许佑安出头,也可以像此刻这般漠然拒绝少年拜师的请求。
墨沉霜看着温绪之,觉出了自己心中的复杂感。他说不上他希不希望温绪之收许佑安为学生,他只想让这一事早点结束。
他倾身过去,握住了温绪之的手。
蕙风和暖,温绪之的手却还是微凉。他没有防备,手就陷入了劲厚温暖,他看向墨沉霜,见这人脸上是难得的肃色,也正看过来。
那手上加了力气,那目光也别于平日。温绪之忽然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将手抽了出来。
他没有做任何停留,转身向许佑安,道:“许公子,不才断不敢教学他人,如今得称一声先生,也不过是因为不才读过几本闲书罢了。”他伸手扶住了许佑安的手臂,让人站起来,“不才这样的人,担不起你的志向。”
他让许佑安站好,又笑道:“担不起任何人的志向。”
许佑安眼眶红得厉害,但最终还是没有再问。这一顿饭接下来就剩了沉默,饭后许佑安坚持帮着收拾,然后便告辞了。
温绪之送他到院门口,许佑安对他深深地躬身,才离去了。墨沉霜站在温绪之身后,两人又一起站了很久。
温绪之最终回身往屋里去,墨沉霜亦步亦趋。那书房已能放东西,墨沉霜还做了书架,两人搬了几箱书进去,着手开始收拾。
“温先生。”墨沉霜打开木箱盖,看着里面数不清的书,终于问出口:“你为什么不收许佑安做学生呢?”
正将书归置到架上的温绪之回头看他,想了片刻,道:“许公子以读书为出路,大约是想入仕的。”他此时说话很直接,“可我已远离了那条路,怕是无法帮他一把。且我自认学识浅薄,不能为人师表。”
墨沉霜点头,道:“他是镇上书肆的常客,进不去学堂就在墙外听。”
“啊,是这样。”温绪之轻轻微笑,问:“所以你觉得我该答应他吗?”
墨沉霜道:“不该。”他稍迟疑,“也不是不该,而是全看你。温先生不喜欢,不想,就不要收,也不要再想这事儿。”
他随手捡了薄手抄本翻开,发现是本诗集,字迹行云流水,略微潦草间劲力不减。他翻回到扉页,见了上面的“温舒尘”三个字。
他轻念出来,温绪之随之侧目,缓缓道:“正是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