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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我是

我是

北国皇帝崩逝的消息还是没有瞒住,顷刻间万民同丧,皇宫里一片哭声,宫人们行色匆匆面带哀泣。

而陆薇莹这处被遗忘。

她站在这片天地间,看着人来人往,却发觉自己永远是过客和外人。

因为洛紫曦的缘故,她身子骨日渐好了许多,脸色不再那么惨白,换句话来说就是有了点活人气。

今日早就放了血,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不知是在看人还是在看云,因为太过安静,洛紫曦还以为对方死了。

“还活着,我说我不能给人治死。”

洛紫曦将手指从陆薇莹的鼻下缩回,也跟着搬了小凳坐她身边,她伸了个懒腰看着蓝天。

今日天色阴沉,加上隐约从远处传来的哭声,有时听得到有时又听不到,像在人的心上压上一块沉重的石头。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眨巴眨巴异色的眼睛又伸了一个懒腰,像一只慵懒的狐狸。

忍不住找些话题,她看着远处的经幡询问:“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很危险,但这你是怎么做到的?”

陆薇莹知她说的是什么,这北国的皇帝确实是她杀的,但也不全是她杀的。

他坐在那个位置上太久,想要杀他的人太多太多,那些皇子公主、主战派的臣子、敌国的长公主,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

难得来了个聊天的人,陆薇莹倒也如实相告:“毒。”

洛紫曦笑,“皇宫森严,你倒好,看来挺熟练。”

熟练这两个字总会牵出一些过往,前世她毒杀的人不在少数,其中印象最深的两人是陆艾皇姑和凌悦。

相比于凌悦的不甘心,陆艾倒是坦然接受。

陆薇莹还记得自己推开门,那位生性懦弱的皇姑就坐在窗边,衣冠齐整,玉佩珠钗,矜贵之姿。

明明对方是阶下囚,可陆薇莹心底愣是生出些自愧不如。

身后的宫女将毒酒端上前,陆艾这才扭头去看,陆薇莹见她阻止宫女斟酒,自己添满,又举杯向她敬酒,而后干脆一饮。

那时候,她分不出到底是谁更懦弱些,明明对方应该也是很怕死的人。

陆薇莹分不清了,梦中的前世是否真实,又或者说她站在经历的一切才是梦。

无论哪种可能,陆薇莹都觉得无比痛苦。

洛紫曦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轻语:“又发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发呆的人。”

陆薇莹伸手将她的手打开,洛紫曦的手背红了一片,她皱着眉头吹吹,又调侃道:“力气倒挺大。”

陆薇莹皱着眉头,她本生得可怜,如今带着病气,更让人心生不忍。

洛紫曦盯着她的眉眼看了看,笑笑:“你和你皇姑长得一点不像。”

陆薇莹抬眼看她,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的胆子倒是和她挺像的。”

那个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如今下场肯定是为了更大的利益,比如将这整个北国搅乱,重新洗牌。

坐得久了,陆薇莹身体有点僵,她略微坐直了些,问道:“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几只鸟儿从天空飞过,洛紫曦捡起地上的石头丢过去,精确砸中那只较大的鸟儿。

白鸟落在门前,她起身捡起,笑得欢快:“准头不错。”

陆薇莹只得再强调一遍:“你之后如何考虑?”

洛紫曦坐回自己的位置,将鸟儿放在地上,仔细思考后说:“等他们自己相争,最后自然就剩下我一个,我不用费力争抢。”

这事听上去很残忍,但因为倾听者是陆薇莹,所以洛紫曦没有被责备。

但她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听上去很绝情,但府上孩子太多,我对他们感情不深,很早时我便知道我只爱自己。”

“不过北国的亲情没有你们那边的复杂,所以才会被你们骂野蛮,爱就爱,恨就恨,看不顺眼就互相拼杀。”

“总之就是这样,就我父亲还在,所以那群年长的兄姐都压抑着骨子里的兽性,你说搞笑吗?那老头自己就是禽兽,还指望他的孩子像个人。”

“不过,我觉得你也该是和我一样的人。”

洛紫曦直视着陆薇莹的眼睛,像择人而噬的狼。

确实,她们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她会为了自己的欲望不顾一切,会伪装会辜负,会负尽深恩。

地面白鸟的羽毛被血染红,陆薇莹没有否认,只是没头没脑说出另一段话:“我总是在做梦,幼时梦见自己饿死在无人问津的冷宫里,等尸体发臭了才被人抬出,随意掩埋。”

“我不想自己的结局如此,于是想尽办法逃出去,可我发现就算逃了,能威胁到生命的东西还是太多太多。”

陆薇莹叹了一口气,声音满是死寂,“于是我又开始做梦,梦到自己利用别人逐渐爬上高处,可还是无用,被人斩杀。”

“我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

天地无色,唯有风动。

话题似乎变得沉重,带着些微绝望感,而比绝望更浓重的却是茫然。

在这种氛围里,陆薇莹垂下头,“我到底是谁啊?”

宫外,城内一间不起眼客栈里,凌悦整理着长公主的物品。

她们本没带什么行李,奈何长公主一路走一路买,最终就变成了许多。

而长公主总是忙碌,凌悦就会找事做,比如将房间打扫干净,去买几份合长公主胃口的小吃,若是见长公主喜欢,她便会一直买那几样。

将那些精致的小玩意都收拾好,凌悦才注意到早上准备的甜饼没有动过。

将甜饼重新包了起来,凌悦觉得奇怪,“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到底什么急事?”

凌悦总觉得长公主心里装着事,来北国本来是要一起行动的,最开始确实如此,长公主会让她去处理一些事情,后来就慢慢演变成现在这样。

将包好的甜饼放在桌面,凌悦就势坐下,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没用了,长公主觉得她帮不上忙。

想想前世她在做什么?前世的时候她跟着父亲在战场上,算算日子,再过半年就是嫡姐自刎的时间。

长公主同她讲了嫡姐近况,对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似乎准备考下一年的科考。

听说王澜和文鸢鸢也准备议亲,王拂虽然受了牵连,但只是被罚一年俸禄外加闭门自省。

这点钱对王拂来说不算什么,闭门自省也就是圣上给她放的假罢了。

还有春桃,那个小丫头成日里惦记着凌悦,人说多思会瘦,但在嫡姐照顾下小丫头壮了两圈……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凌悦想想就觉得心中欢喜,又觉得这一切好得有些假。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患得患失,每得到一份美好,凌悦的内心就总是会和前世做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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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摇头,凌悦推开窗,可今日没有阳光,屋外与屋内是一样的昏沉。

“笃笃!”“屋内有人吗?”

敲门声过后是云栗的声音。

凌悦走过去将门拉开,果然看到门口有些鬼祟的云栗。

她一溜烟进了门,又小声催促道:“快将门关上。”

凌悦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这孩子一肚子的鬼点子。

不过凌悦挺喜欢她这活泼的性子,她将门给关上,又拆开一包酥点放在云栗边上。

随后坐下看着云栗吃得满嘴糕点碎屑,她伸手将对方嘴角的东西拿干净,“吃慢点,你不是跟你娘出去了?”

云栗嘴里还塞着,说得含糊不清:“别提,唔、她让白姨带我先回。”

凌悦这也没见着白雨琦的影子,她又问:“你白姨呢?”

“她送我到这又突然走了,哎呀,都很奇怪。”

说着说着云栗就兴奋起来,拉着凌悦的袖子摇啊摇,“她们不在,教我武功呗,好姨姨~”

对方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凌悦,声音也软糯糯的,确实可爱。

凌悦受不了人撒娇,她点头道:“好。”

云栗瞬间跳了起来,大喊道:“好耶!”

凌悦擅用的武器柄长,但这一世都没什么机会使用,一直用匕首或者长剑这一类。

右手拿剑时凌悦有些怔愣,她看向自己的左手,又将目光慢慢移开。

小栗子手里拿着一把木头剑有模有样的舞着,不过经不起细看。

“姨姨,你看我舞得好不好,威风不!”

凌悦沉默了好久,看着小栗子亮晶晶的眼实在说不出什么伤t人的话,于是闭着眼睛说:“挺、挺好的。”

挺好的,舞到敌人面前去应该能获得挺多打赏。

这话说得如此勉强,云栗不知是故意听不出来还是怎么,反正她挺开心。

将木剑一收,小丫头就开始抱怨:“唉,最近娘亲和大姨姨都很奇怪。”

因为这话带了长公主,凌悦便放下剑,有些急切地询问:“什么奇怪?”

云栗低头拔掉木剑剑柄上的毛刺,没看凌悦表情,“娘亲她总是和我说些有的没的,还让我别和别人说,大姨姨感觉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凌悦继续追问:“还有呢?”

抬眼见四下无人,云栗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示意凌悦蹲下。

待到凌悦蹲下,云栗凑近凌悦耳边轻轻说:“娘亲说,我习武的话就会死,还说什么前世已经发生过一次。”

第102章不会

不会

凌悦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有些激动地握住云栗的肩膀:“你说什么?”

就算激动,凌悦的动作也很轻,云栗并未感到难受,只是觉得凌悦也变得很奇怪,她结巴着再说了一遍:“娘说你和长公主都是前世来的,她也是前世来的。”

这完全是凌悦没想过的事,她现在就想跑出门问长公主,可现在不知对方身在何处,另一个事是云栗太小,一个人留在客栈里难保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权衡之下凌悦压下了自己的冲动,她看向云栗,“你娘还说什么了?”

云栗抬起头思考,似乎在考虑这些事该不该说。

凌悦见她犹豫,立马开始诱惑:“你告诉我,我就将自己的本事都教给你。”

此话一出云栗的犹豫瞬间就被冲垮,她笑嘻嘻问:“真的吗?”

凌悦正色道:“我何曾说过假话?”

在这几人中,青鸟是滑头长公主是演员,就凌悦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实人,所以她的人品云栗是非常相信的,她乐呵呵给了凌悦一个大大的拥抱,声音腻得凌悦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我就知道小姨姨最好啦!”

将身上的小黏人精扒开,凌悦道:“好了,小姨疼你,说吧。”

云栗又在那里想来想去,倒不是她不知道只是想说的话太多,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讲,最后挠挠头来了一句,“娘亲说她爱我。”

……

凌悦轻声一叹,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她苦笑着捏捏云栗的小脸蛋,“这我知道。”

脸颊有些疼,云栗又慌乱着说:“不止这个,姨姨松手!”

脸颊重获自由后,云栗轻轻抚摸着被捏红的一侧,见凌悦还在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又认真想了想,灵机一动:“娘说前世的大姨姨爱你。”

凌悦脸一红,捂住云栗的嘴就开始抱怨起来,“你娘怎么什么都和你说,小孩子不能知道那么多。”

“唔唔唔!”

云栗在不断挣扎,可怎么也扒不开捂在嘴上的手。

凌悦见她憋得难受就将手松开,只是脸上还有未褪下的红。

云栗见着了乐呵呵地说:“姨姨害羞了!”

凌悦面无表情道:“没有。”

云栗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凌悦的眼神逐渐危险就识时务地严肃起来,“娘亲和我说你前世瞎了眼看上了坏女人然后被骗得什么都不剩,简直蠢到她想死。”

凌悦:“……”

黑历史就这么水灵灵地说了出来,凌悦本以为这段过往也就陆薇莹和她知晓,现在又多两个。

凌悦扶着额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我的头好痛。”

云栗有些急了,她伸手摸了凌悦额头又往自己头上一贴,“没烧啊?要不我去叫我娘回来。”

凌悦一把拉住她,“继续,你娘还说了什么?”

见凌悦像是没事的样子,云栗狐疑地上下打量,打量完后继续:“娘亲说你死后,大姨姨便回来了,她那时疯病已经很严重了,她不信你死了,想要挖开你的坟,可最后还是不敢,因为你是烧死的,她怕看见你的遗体。”

凌悦没有说话,她的内心是说不出的沉重。

在战场上看过各种各样的尸体,断手脚的、没脑袋的、万箭穿心的、水淹火烧的,她都见过。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尸体会是怎样的,因为她的意识在那场大火中消散,生命终止自然不会考虑之后的事,如今想来她的死相会很丑。

闭上眼睛,可呼吸都变得刺痛起来,凌悦突然想流泪。

云栗的声音还在继续,她的嗓子很甜还有着属于孩童的天真,可说出的故事却是如此苦涩,“你受的苦最后大姨姨还给了那个坏女人,然后她每日在你坟头饮酒,为你吹笛祈祷,蔷薇花盛开时会为你折下一朵,她的身体不好,娘亲劝她休养,可是劝不动。”

梦中人是谁?如今一切都清晰了。

那行泪终于是没有留住,顺着眼眶而下,滴落在凌悦的手背上,梦中那道绝望的声音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是一声又一声的傻丫头。

云栗从来没见过凌悦哭,对方总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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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急着去擦凌悦的泪水,“姨姨别哭,我给你唱歌好吗?”

凌悦抬手擦去眼泪,然后抱起小家伙,低声说:“我没事,只是你娘不该让你知道那么多,你还只是个孩子。”

见凌悦责怪青鸟,她赶紧替娘亲解释:“不,是我缠着娘亲她才说的,我一直问她为什么不能习武。”

说着说着云栗的头就低了下来,声音闷闷的,“我能感觉到娘亲很痛苦,虽然她平常总在笑,但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伤感,如果不是和我说出来,她就要疯了。”

云栗挺直自己的小身板,十分骄傲地说:“你看,娘亲没有我还是不行吧!”

凌悦只是叹气,“你娘也不容易,多陪你娘说说话吧,然后再告诉我。”

云栗点头如捣蒜,她笑得天真,“虽然娘亲不让我和别人说,但我觉得你们不算别人。”

看着这理直气壮卖娘亲的小不点,凌悦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那我们算什么?”

云栗毫不犹豫地回答:“叫姨姨,肯定我们是家人啊。”

树叶沙沙作响,风带来凉意,凌悦将云栗抱紧,良久才轻笑着蹭蹭云栗的发顶,“嗯,我们是家人。”

被承认总是开心的,不过云栗显然有自己的想法,她笑得有些讨好,“所以家人就该毫无保留是吧。”

凌悦总觉得不对,她点头道:“理论上是如此。”

其实凌悦并不认可,但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显然不好,这世上的痛苦太多,越晚领会越好。

凌悦愣神时云栗的鬼点子已经要憋不住了,她又开始撒娇:“那姨姨去劝劝大姨姨,让她也毫无保留地教我。”

看着鬼灵精怪的云栗,凌悦有一瞬间的好笑,又羡慕她可以在长辈怀里肆意撒娇,她好像从小就活在规矩里,为一个明天殚精竭虑。

她抬手揉揉云栗的脑袋,“怪不得你娘拿你没办法,你这太会撒娇了。”

云栗也不管她的吐槽,小小的脸上又盛满了得意,“毕竟我很可爱嘛,而且娘亲爱我,所以我撒娇才有用。”

凌悦听后心思一动。

不知道这几人到底在忙什么,一个下午都没回来。

因为心中挂念,凌悦便让云栗自己练习一会儿,她则在门口等着,可等到夜沉也没见到那几个熟悉的人。

没办法,凌悦只得先将云栗给哄到床上睡下,可小丫头睡得不安稳,总是在喊娘亲,凌悦只得在青鸟房里看着人。

蜡烛明灭,凌悦拾起剪刀就想挑去灯芯,方一站起就听到楼梯道的响声,凌悦忙放下剪子出门,果真是青鸟和殿下。

凌悦看了会儿说:“白姑娘呢?”

青鸟有些讶异,“她不是先回来了吗?”

凌悦摇头,“她送云栗回来后便离开了,小丫头已经睡下,不过睡得不太安稳,你去看看吧。”

听凌悦这样说,青鸟本半张的眼睛睁开,她火急火燎地进了屋子,与凌悦两人道了晚安之后便将门轻轻关上,过后不久,房间里传来青鸟哼唱的童谣。

凌悦看着那紧闭的门,在原地站了许久。

“有心事?”

长公主的询问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凌悦回头看她,如今天气转凉,这人却还是穿得这样单薄,凌悦摇头否认,随后拉起长公主的手,被那手上传来的凉意一惊。

将长公主的手捧在手心,试图将其上的冷意融t化,又忍不住嘴上抱怨:“你总是不爱惜自己。”

似乎知道是自己的错,长公主没有说话,任由凌悦牵着她回到了房间里,门关上后房间内要比外面暖上很多,凌悦将蜡烛点上,烛光照亮了长公主的脸。

凌悦从包袱中拿出一件外衣披在长公主身上,坐下给她暖手,什么也没问。

烛光在眼前人眼中跳跃,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长公主问:“你不问我去做什么了吗?”

平日也是如此,只是今天回来得实在太晚,所以长公主的心情有些复杂,她想得到凌悦的关心又不想凌悦担心她,就这样变成了以前自己最讨厌的别扭样子。

凌悦抬眼,眸中有了长公主的脸,她突然笑了,“不管如何,我信这世上没人奈何得你,虽然……我还是会担心。”

长公主想要的就是这两个字,她缓缓靠进凌悦怀中,就这样听着对方的心跳声,会觉得很安心。

而她有些累了,走不动了,所以就这样赖在凌悦怀中。

凌悦发现了她的疲惫,于是松开手将人抱起轻轻放在床上,想抽身时却被一双手勾住脖颈使她不能起身。

因为解了头上饰品,一头墨发就这样铺在床上,暖黄烛光下勾人摄魄。

凌悦看见自己的头发与对方的交叠在一起,发色相近不分彼此。

“你会离开我吗?”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些微的委屈,凌悦听后只觉得心在抽疼。

梦中为她守墓的人有了脸,蔷薇一朵,笛声凄清,浊酒一杯敬故人。

凌悦忍住喉间哽咽:“怎么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103章青鸟

青鸟

风声呼啸,凌悦将窗户关上,可在关上之前见到街上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他们一个个面露凶悍,举着火把不断驱赶着还在街上的百姓。

有一士兵抬头见凌悦正往下看便对着上面凶神恶煞地喊叫一句:“看什么看!关窗!”

形势不明时凌悦不愿意起冲突,她依言关上窗,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叹气。

“笃笃!”“你在屋里吗?”

是青鸟的声音,凌悦上前打开门,见到的是一脸憔悴的青鸟。

凌悦侧身让她进来,随后两人一起坐在桌边。

这风确实有些诡异,吹得窗户呼啦作响,如鬼泣一般拉得很长。

凌悦为其添上一杯热茶,又定定望着她眼底的青黑,“这几日没睡好?”

青鸟抬头看了看她,又轻轻点头:“嗯,近些日子噩梦连连,难以入睡。”

凌悦已许久未做噩梦,但如今想起,那些噩梦或许与她们都是重生者有关,其实凌悦很想直接问青鸟有关前世的事情,但若是她说了就有可能会将云栗暴露出来,虽不知青鸟隐瞒的原因,但对方执着必定有道理。

于是那些疑问在凌悦心中转上几圈消失不见,只是看着茶水上飘荡着的水汽询问:“什么噩梦?可有吃安神的药?”

青鸟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就这样趴在桌上,整个人软成了一团,有气无力地说道:“安神无用,至于噩梦不过还是些亲人离散的画面。”

又重新坐了起来,青鸟的表情又变得轻松,“那小家伙睡着了,有时间来和你聊聊,最近是不是有很多疑问,现在可以问我。”

凌悦瞧着她的眼睛,随意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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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狐狸自然指的是长公主,凌悦忍不住不悦,径直忽略了其他关键信息,“她哪里老了。”

这样的回答完全在青鸟意料之外,她简直要窒息了,这一个两个的恋爱脑真是让人心情烦躁,但也不能要求那么多,相比凄惨的前世,今生已经算是很好了。

顶着凌悦质问的眼神,青鸟只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长叹一声无奈道:“行行行!她不老,我老行了吧!”

凌悦见她投降便抬头去看她的头顶,那处已经长出了许多白发,竟是已经白多黑少了,凌悦心一软,“你也不老。”

“少那我打趣,我虽然不老但也不再年轻,比不上你风华正茂。”

“别说这些了,接着上面说,如今怀慈郡王府的长子和长女都有所行动,准备在那老贼的寿宴上夺权。”

好在这客栈的人都被长公主暗中驱赶出去,不然她们两个在这谈论这些还是过于大胆。

凌悦皱眉,“为什么是寿宴,那不会有其他宾客,不是难以收场?”

青鸟似乎不是很舒服,她又开始揉搓太阳穴,慢声道:“因为洛诚照患病不能起,所以只是简单举办家宴,他子女众多,许多在外,家宴的话会全到,到时候估计会很好看。”

凌悦听得毛骨悚然,青鸟则是一副期待的模样。

凌悦知她过往,轻道:“大仇得报就在眼前,你也能开心些。”

青鸟只是笑,垂下头掩盖眼中的伤感,“时事迁移,就连恨都快想不起来了,只有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怨,日夜折磨,难以解脱。”

“凌悦,小栗子最近总爱缠着你,仿佛你才是她亲娘似的?”

云栗会亲近凌悦自然是有原因的,那丫头满脑子都是怎么跟她习武,所以这几天就这么黏着她,顺便凌悦还能从她那里知道更多东西,包括长公主没有完全想起前世这件事。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凌悦是松了一口气的,前世那么痛苦的记忆,记起来的东西越少越好。

不过现在的凌悦有点心虚,她低头喝水,见青鸟还在盯着她,就干咳一声说:“怎么会,你永远都是小栗子的娘,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先去休息。”

总觉得青鸟眼底的黑更浓重了些,可她只是摇头拒绝,又调侃着:“就这么不想和我聊吗?要不我去将那位给请回来?”

凌悦红了脸,好在房内暗看不见,她咳嗽两声正经道:“不用了,除了怀慈郡王府,你们还有其他打算吗?”

青鸟嗤笑,“怀慈郡王那里只是小事,那些手握重兵的皇子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方才那街上的叫嚷的官兵你也看到了,那是五皇子的人,如今城门被他封锁,而皇宫内则是太子一派在死守,很快就要血流成河了。”

此话一出,凌悦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她闭了眼睛,可在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世的尸山血海,再次睁眼,她的眼中没有迷茫,只是说:“如果我能帮上忙,一定要带上我。”

室内烛光突然熄灭,一片黑暗中凌悦听到青鸟的声音:“那我可做不了主,毕竟那人不许,好了,我得回去看看小栗子。”

凌悦听见她起身时的衣料摩挲声,随后便是吱呀一声门响,寒风涌入,凌悦将手藏回了衣袖中。

可门口那模糊的人影却突然顿住,凌悦以为她还有事未说完,静静等待之后只听得一声叹息,在这狂风中被吹得支离破碎。

“我要出门一趟,帮我照顾小栗子。”

凌悦还没来得及答应,对方的身影就下了楼,然后很快消失不见。

可是下面还有很多人在街上戒严,凌悦跑下楼,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

凌悦总觉得她的样子很奇怪,她又放不下云栗,于是来到云栗睡觉的地方,坐在她的床边,凌悦将她露在外边的手小心塞回被子里,却听得声声呓语。

“娘亲,娘亲别走!”

凌悦伸手拍拍她的背,笨拙哄道:“小栗子乖,娘亲很快回来。”

风声渐渐停了,月光明亮,这窗户因着刚才的风吹,窗纸破了一大块将那月色都给放了进来,恰好照在云栗的脸上。

直到这时,凌悦才发现对方攥着被角,咬牙忍住哭声,可眼角还是有了泪水。

凌悦微惊,她伸手拭去对方眼角的泪,“你没睡?”

小丫头攥着被子哭起来,脸上全是无助,“悦姨,我娘她好像快疯了。”

城内的火光像是野兽的眼睛,再往上看还有许多弓箭手待在各处高楼潜伏。

长公主换了和那些弓箭手一样的服饰,而那些人并未发现异常。

看着那些晃动的火焰,她眼眸冰寒,反手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来,箭头在冷月下闪着幽光,长公主小心将其擦拭,然后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她还不是长公主的时候,那时她也是站在城楼高处,冷眼t看着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争斗,记得那时也是这样的月,月色太明,照亮一地鲜血。

可惜的是,那时的她已经冷了心肠。

火光晃动,底下的声音突然杂乱,有马蹄声渐近,长公主凝眉看去,一群身着盔甲的少年簇拥着一人。

明黄色的衣料证明此人的身份尊贵不凡。

有士兵靠近跪下禀报:“殿下,城内已被我们控制,太子被困在皇宫,只等您一声令下我等就冲进去,取他人头。”

五皇子随手让他退下,眼神落在很远的地方,眼里的贪婪毫无掩饰。

但他仍旧存有顾虑,所以还想着等待,身边侍从劝他:“殿下,今夜是最好的时机,太子狡猾,拖得太久怕要生出祸端。”

五皇子听了便是不悦,他冷笑道:“如今他已是瓮中之鳖,就算消息传递出去了又会有谁救他?”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毫无预兆地从他耳边擦过。

“有刺客!保护殿下!”

反应过来时已经乱成一团,无数支箭朝着长公主的后心射来却被她尽数躲过,竟连衣角都没擦到。

那些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从月色下溜走,没入黑暗后再也寻不到踪影。

五皇子捂着受伤的耳朵一脚踹翻身旁的士兵,暴怒道:“还愣着干嘛!给我追!”

“是!”

一会儿又有人跑来双手呈上一物,“殿下!这是那贼人留下的!请您过目!”

五皇子伸手拿起那物,是一块玉佩,玉的料子很差,但是上边的苍鹰雕刻得很好。

他怒火中烧,将手中玉佩捏碎,“皇姐也要来分一杯羹吗?”

逃走的长公主找了个僻静处换了身行头,再从无人的小路回到了客栈,屋内没有人,桌上有凌悦留下的纸条。

对方似乎写得很急切,墨迹粘连不如寻常规整。

“青鸟有异,我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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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瞬间心慌,她打开青鸟的房门,果然也没人在。

她直接就从楼上跳了下去,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却见远处草丛中有什么在发光,她走过去捡起,发现是云栗脖子上的青鸟挂饰。

将挂饰收好,她毫不犹豫地选了现在这个方向。

第104章甘愿

甘愿

现在局势紧张,而云栗也很听话,努力忍住了自己的哭声。

凌悦没想到青鸟会出事,怪不得今夜和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揉着太阳穴。

这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方向,凌悦头次发现青鸟也挺能跑的,若不是这片地方不好走,她的衣裳被挂破,还真找不到人。

云栗还在哭,只是没有声音,她抬手胡乱擦擦,哽咽着小声:“去有水的地方看看。”

凌悦砍断面前的荆棘,脸上还是很冷静:“为什么?”

云栗差点又忍不住自己的哭声,“我娘时常呓语,她想死在有水的地方。”

凌悦摸摸云栗的脑袋,一遍一遍安抚对方:“没事的,会没事的。”

待在凌悦怀里,云栗慢慢安静下来,她十分崇拜凌悦和长公主两人,在小孩子的眼里,只要她们在这里,什么事都可以解决。

然而凌悦心里也没底,可以说她很慌乱。

前世她站得那样高,可朋友还是一个一个离她远去,到最后对离别这两个字都有些麻木了。

可她不能露出哪怕一分慌乱。

冒着风险,凌悦选了一棵最高的树爬了上去,在树顶处远眺,在东面远处似乎有一条小河。

凌悦直接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这样很快就到了那小河边,从树上跃下轻盈落地,凌悦仔细感受。

不管在哪里,青鸟总是带着自己的药箱,她常年接触草药,身上的气味与旁人不同。

凌悦似乎在风中捕捉到了这丝苦涩,她循着风的指引沿着河流向下。

好在今夜月光明,不然举火把太过引人注意。

再往前走一会儿,凌悦看见了河边的人影。

她先是躲藏在树后,探头观望后才发现是青鸟。

对方坐在石头上,望着河面发呆。

云栗也认出了人,她激动就要喊,凌悦却发觉不对,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出来吧。”

青鸟的声音在这夜色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但凌悦打算先观望。

果然,青鸟这一声并不是对凌悦说的,她好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的声音从死寂又换成愤恨,“你失约了!”

夜风吹过,凌悦总觉得阴恻恻的。

青鸟的独角戏还在继续,在凌悦的视线里她是两个不同的语气在自我对答,像是同一个身体被塞了两个灵魂。

掌心逐渐湿润,凌悦低头看见云栗在哭。

于是她捂住云栗的双耳,轻声道:“别听,闭眼。”

云栗摇摇头,她伸手将凌悦的手拿开,就这样倔强地听着。

凌悦只得抱紧她,试图让她好受一些。

不远处青鸟的身影动了动,她起身弯腰掬一捧河水对着月光,又随意洒落。

她看着天上的月,不知在问谁:“真的已经可以了吗?”

无人回答,她抬起手揉搓自己的太阳穴,动作并不轻柔,随即将手放下。

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河水中。

云栗终于是忍不住,她哭着大喊:“娘亲!”

青鸟的身形一顿,她转过身看着云栗,可眼中却像没有云栗一般,随后又转身往河中走去。

再不能等下去了,凌悦抱着云栗冲过去将青鸟给拉了上来。

可拉上来了也没用,对方不断挣扎着要挣脱凌悦的束缚,还是想往河里走。

凌悦叫她:“青鸟!”

云栗也扯住她的衣袖哭着:“娘亲!”

但是没有半分作用,青鸟就像听不见似的,沉默着继续想要往前走。

没办法,凌悦只好一个手刀将人给放倒。

“什么人在那里!”

远处火光朝着这边而来,可过了一会儿就传来兵士的惨叫声,火光也随之倒地,在地面闪烁一会儿后熄灭。

树丛中慢慢走出一个人,凌悦从原来的紧张变成放松。

月光照在长公主脸上,在此刻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凌悦看着地上躺着的青鸟叹气。

长公主慢慢走近,她先是蹲下擦净云栗的泪水,又道:“这里很快会乱起来,我们收拾东西先走。”

凌悦点头,弯腰就想将青鸟背起来,但长公主先她一步。

“我来吧,你抱着小栗子。”

几人回到客栈,收拾好东西趁着月色离开。

长公主将脸上的面具摘掉,“你们也摘掉,换脸。”

凌悦依言将脸上的东西摘去,又动手除了云栗脸上的。

而在她们离开后不久就有士兵将那客栈团团围住。

五皇子在客栈外等着,耳侧的伤口已经做过处理。

一士兵从客栈楼内跑了出来,跪禀道:“殿下,客栈内无人,只搜到这个。”

那是一张还未烧干净的纸,五皇子取来看,上边烧得只剩下几个完整的字,那字迹他非常熟悉。

他愤怒地将纸张揉成一团丢得很远,面色阴狠道:“可真是我的好皇姐。”

他抢过身侧士兵手中的火把,将火把往那客栈处一丢,其余士兵便也跟着将火把丢了进去。

火势蔓延得很快,一路向上,炙热的温度点燃了这方夜空。

凌悦心有感应似地往后一瞧,又看向走在前头的长公主。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的长公主才停了下来,“就在这里休息吧。”

凌悦将云栗放下,小丫头没睡,落地就朝着青鸟跑了过去。

长公主将人放在地上躺好,如今青鸟还没醒。

平常她们有个伤病疼痛都是青鸟给她们医治,若是稍微不爱惜身体就会遭到对方的白眼问候外加语言唠叨。

可现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话。

云栗忍着眼泪,她轻轻推着青鸟的身体,唤着:“娘亲。”

凌悦看不过去,也走过去蹲下,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安慰:“娘亲太累了,所以先睡一会儿,小栗子也睡吧。”

云栗摇摇头,她就坐在青鸟旁边等。

长公主站在一旁神色不明。

夜色越来越沉,云栗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晚上的风大,凌悦从包袱里挑出一件厚点的外衣披在青鸟和云栗身上,又细心将她们的手塞进外衣里。

回头却见长公主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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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悦飞身上了与之相近的树木,看着长公主眼底流露出的点点愁绪。

“殿下不睡吗?”

长公主只是摇头,“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凌悦自然乐意,从这里看还能看到那处火光。

火……

凌悦垂眸,“殿下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长公主依旧望月,声音却比月色都要凉:“那客t栈与北国三公主有点关系,我在那客栈里也留了东西。”

凌悦一笑,“和殿下做敌人真是不明智的举动。”

可笑完凌悦才发现自己这话有些意思,毕竟前世她也执着于和长公主作对,如今想来都是对方放过。

苦笑着摇头,却发现长公主正看着她。

凌悦突然间有些心虚,她扭过头想要转移话题:“青鸟这是什么情况?要去寻洛紫曦吗?”

长公主轻声一叹,“不必。”

说完她突然抓住凌悦的手,“如果哪天我做出了伤害你的事,你会怎么办?”

因为长公主在笑,凌悦还以为这是她的玩笑。

凌悦问:“殿下会怎么伤害我?”

长公主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然后不断靠近,直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才听到她轻声道:“我会造一个很大的笼子,将你关起来。”

长公主的声音带着低沉的愉悦,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

凌悦没有尝试挣脱对方的手,她也知道自己做不到,可长公主先放开了她,笑意温柔:“骗你的,有没有吓到。”

掌心属于她的温度还未被夜风带走,凌悦攥紧拳头试图留住这温暖,却又松开将手伸到长公主面前。

看着一双手平伸过来的凌悦,长公主有些疑问:“这是做什么?”

凌悦的眼中满是纵容,“若是殿下喜欢,我便愿意。”

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长公主想过对方会害怕会厌恶,但没想到她会将手伸过来说甘愿。

她愣了许久,试着搪塞过去:“你何时也学得这种哄人的骗语。”

可凌悦只是定定望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玩笑和退缩的意思,“殿下知道,我不擅长骗人。”

说着凌悦又笑了,“殿下也说过,讨厌假话,所以我真心实意。”

长公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心中是欣喜多还是恐慌多,最后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这样,会助长我的阴暗,你不怕吗?”

凌悦直接拉住她的手,“不怕。”

前世今生不知见过多少怪物,她们穿着人的皮囊贪婪地吞噬着一切能够吞噬的东西。

陆薇莹和凌复想要权势,所以吞噬别人的生命。

而今长公主想要吞噬的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爱而已,再贪婪点只是想占有爱人的一切。

凌悦知道自己很自私,对给她爱的人似乎格外宽容,但这也是她,也是怪物。

两棵树并未隔很远,凌悦伸手就能将长公主捞入怀中,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殿下,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但是,我并没有那么脆弱,而所谓的自由排在深爱之后。”

“而爱上我这件事似乎让殿下失去了自己的自由,这并非我所愿。”

凌悦耳边传来一声叹息,随后感觉到长公主回抱住了她,她说:“我甘愿。”

第105章第105章

城内已经乱成一团,本来五皇子围城占据优势,但不知为何三公主也从自己的封地跑了回来。

凌悦可不管这些,青鸟在这几天中有醒过几次,可醒过来时完全就是无意识的状态,只是一味寻死。

没办法,凌悦只能将她打晕。

皇宫已经被围死,也不知道陆薇莹用的什么办法,竟还能将消息从皇宫里传递出来。

可是对方的字是一次比一次乱,直到最后变成了洛紫曦的字迹,最后一次的信息很简单,只有三个字:她疯了。

凌悦握着纸条久久不能平静,陆薇莹也是重生之人,这已能证明这疯症与重生有关。

将纸条撕毁,凌悦看向长公主,却发现长公主也在看她。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青鸟,而云栗缩成小小一团在青鸟身旁睡着了。

想了想凌悦还是决定坦白,可长公主总是先她一步。

“你知道重生吗?”

凌悦内心微微一惊,随后点头:“我知道。”

月凉如水,长公主伸手,似乎想要留下一段,“前世一切我在梦中得见了一部分。”

凌悦:“嗯,我知道。”

长公主有些意外,皱着眉:“是我隐藏得不够好吗?”

凌悦摇头,随后看向睡着的云栗,她没有将云栗供出来,“我是最近得知,殿下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一声极轻的叹息过后,长公主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你都知道了那便没什么隐藏的必要。”

长公主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眼神透着惊人的疲惫:“青鸟说过,想起来的事越多,越容易变成疯子。”

“你的记忆,应该也是在遇见某些人或者某些事时才会恢复,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凌悦明白她的意思,如果知道长公主也拥有前世的记忆,那些痛苦的往事就会被提起,而后越来越清晰。

凌悦往面前的火堆中丢了干柴,又弯腰吹了吹,快要熄灭的火又重新燃烧起来。

火焰并不高,可以说随便一踩,这火就会熄灭,可在凌悦的眼中却不是这样。

火焰在熊熊燃烧,吞噬着能够吞噬的一切,包括那个前世的自己。

她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是这一次并未逃避,反而攥紧拳头留在原地。

手指在颤抖,不,凌悦浑身都在颤抖,但身体却在火前不曾退后一步。

最终,脑海中的惨叫随着烈火一同消失,眼前清明,又只剩下那个愿为她折翼之人。

火光赶走了月光的清冷,也照亮了对方一身的疲惫。

凌悦松开自己的手,从火旁绕过,坐在长公主身边,她看着夜空眨眼的繁星,轻声道:“你看,星星。”

长公主抬眼看向夜空,没有言语。

凌悦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娘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刚失去她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娘是哪一颗。”

长公主眸光微动,“不管在哪,她都思念你。”

凌悦笑笑,“或许是吧,殿下记起多少事?”

长公主有些犹豫,她怕自己记忆中的东西是凌悦还没想起来的,这样岂不是加重风险。

因为没有继续添柴,那火焰慢慢弱了下来。

夜静得可怕,可凌悦却觉得满足,因为这天地间好像就只剩下她和长公主两个人,于是唇角溢出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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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变成疯子的话,我们也要是一对疯子。”

长公主抬眸望她,发现在对方的眼中没有惧怕,似乎还有些期待。

她犹豫着询问:“变成疯子,你不怕吗?”

凌悦轻笑一声:“只有人怕疯子的,哪还有疯子怕人的道理。”

重活一世,凌悦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想要的很少,只要不走前世那条路。

命运将她推到了长公主身边,她也曾惶恐不安,也曾拼命地想要逃离,可最后慢慢地就动了心变成依赖。

凌悦总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太少,帮不到什么忙,又觉得自己拥有得太多。

前世的记忆每品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于是品着品着,凌悦逐渐忘了那些心酸,开始在记忆的画卷中寻找长公主的影子。

在城楼上、在悬崖下、在山洞里、在每一个她不曾回头的瞬间,长公主安静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于是痛苦和辜负不再是记忆的主旋律,爱跃然于上。

长公主觉得此刻的凌悦有些陌生,和那个记忆中极守规矩的人很不一样。

但是她很累了,她想为凌悦挡住这世间一切的风雨,可发现有些东西真的很难。

她轻轻往后一靠,靠在树上,“傻丫头。”

凌悦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了下去,轻嗅着对方长公主身上的梅花香气,凌悦的心静了许多,她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总以为再没机会,如今长公主也拥有前世的记忆,正好解答她心中的困惑。

她悄悄抬眼却见长公主在假寐,有些心疼地伸手替她整理鬓发,“前世之时,殿下为何会爱上我?”

即便是现在,凌悦还有这个困惑。

长公主睁开眼,思绪在忆海中飘荡,最后回到了前世的某一瞬。

毒素发作时会很难熬,但也成了习惯,她的身边不存在什么心腹和身边人,唯有痛苦与之长伴,她像往常一样找好了藏身的地方,可惜那次发作猛烈,出了纰漏。

她硬压下毒素但意识却逐渐昏沉,差一点就被刺客割了喉咙,她已做好重伤换命的准备,却没想到那刺客在她眼前被贯穿,而贯穿刺客胸膛的人便是凌悦。

那时凌悦伤了眼睛正在京中休养,眼上缠着白纱淡定收了手中长矛,她矮身伸手,似乎怕这份血t腥吓到了人,又将长矛藏至身后,“没事了。”

此前长公主不曾关注过凌悦的相貌,但是那一次,即便意识模糊,对方的脸在她眼中依旧清晰。

见人没伸手,凌悦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于是背过身站定,声音放得更轻:“这附近不是很太平,姑娘还走得动吗?”

依旧没有回话,凌悦又自言自语道:“抱歉,不知姑娘不会说话。”

长公主:“……”

想起过往仍旧觉得好笑,长公主心中的郁气稍微消散些,她睁开眼发现今夜的月光同前世那时毫无差别,“前世你被人暗算,眼睛曾有一段时间看不太清楚,可你京中休养也闲不住,你还记得吗?那次你救了一个哑女。“

凌悦不太记得了,她记得是有这么一段时间,但她闲的无聊救的人太多,也不记得到底救没救。

这又是一个难题,凌悦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说她记得,还是说不记得好?

撒谎的话会被发现的吧……

可沉默何尝不是一种回答,长公主有些憋闷又觉得对方不需要想起那么多,最后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变成一种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情感,酸涩中带着甜蜜。

“傻丫头,我不想让你变成疯子,你上一辈子够苦了不是吗?”

因为凌悦的存在,长公主对未来才有了憧憬,有了各种各样的情绪,觉得这人世间也不是那样无聊。

其实她也想过,变成疯子也好,反正这蓝天之下的人都是疯子,也许她们疯了才算是真正的正常人。

可长公主舍不得,记忆中的凌悦那样好,她不该变成疯子。

凌悦定定看着她,看着她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又抬手迅速擦去,风将泪水吹干,除了微红的眼眶外再也找不到她哭过的证据。

所以凌悦害怕了,她心疼对方遭遇的一切,“殿下曾问我,可曾为自己考虑过什么,那这个问题我也想问殿下。”

“殿下可曾为自己考虑什么?”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长公主无奈一笑,“不曾,就连我自己都走不出这个困局。”

“娘亲!”

云栗的惊呼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回头一看青鸟坐了起来,眼神清明,她摸了摸扑在她怀里的云栗,眼神慈爱,随后又笑着对凌悦两人说:“麻烦你们了。”

凌悦在她身边站定,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没有发现一点疯狂的样子。

长公主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问:“发生了什么?”

青鸟见长公主当着凌悦的面问便是知道在她挣扎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已经说开了,她眉间染上忧郁,笑容苦涩:“过后再说。”

她突然拉住凌悦的袖子,急切叮嘱道:“无论之后你遇见了什么,千万不能回头。”

凌悦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想来是很重要的事,她极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

青鸟这才松开她的衣袖,因为这几日她一直在沉睡,总觉得头昏脑沉的,于是扶着脑袋又慢慢躺了下去,等脑中的疼痛尽数退去之后才用嘶哑的声音说:“我之前的想法似乎有错。”

同一轮月下,皇宫内染上了许多血腥,五皇子的士兵已经攻破宫门,正全力寻找太子的踪迹。

陆薇莹所住的宫殿因为太过偏僻,所以多了许多逃跑的时间。

洛紫曦带着疯癫的陆薇莹东躲西藏,可也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她不想在这里丢命,可想着陆姀似乎很看重陆薇莹,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搜!给我搜!凡是喘气的一概不留!”

“是!”

这叫喊声离洛紫曦很近了,可怀里的陆薇莹还在疯狂挣扎,似乎想要挣脱她的怀抱。

洛紫曦怕她的喊声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拼命捂着她的嘴巴,可还是有些微的声音传了出去。

“草丛里有声音!”

火光渐渐近了,洛紫曦心如擂鼓,她在心中权衡利弊,然后将陆薇莹推了出去。

“什么人!”

火把的光亮让陆薇莹无所遁形,疯癫的她镇静一瞬,最后又开始疯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叫:“凌悦!你回来了!”

着疯癫的样子混着满地的血,在这惨白的月色下显得无比瘆人。

趁着那些士兵的注意力都被疯癫的陆薇莹吸引,洛紫曦悄悄离开了这个地方,离开时她回头看发现陆薇莹在看着她,可她没有回头,咬牙消失在黑暗中。

陆薇莹跌坐在地上,她不再哭喊,只是坐在地上怔怔望着。

混乱的记忆中,她想起前世与凌悦诀别之时,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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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突然哭。

“是个疯子,好像是蓉朝那个公主?”

“要杀掉吗?”

陆薇莹也不知现在的自己是否清醒,前世她只是体会到了身体上的痛苦,如今倒是添上了被抛弃的痛,她闭上眼睛任由记忆撕扯。

第106章美梦

美梦

现在皇宫已经不安全,但是皇宫外也不安全,三公主和五皇子的士兵在宫外鏖战,洛紫曦趁着混乱一路逃出皇宫,可在翻墙时还是被人发现,背后中了一箭,她捂着伤口往府中赶。

掌中全是黏腻的血液,洛紫曦身上带的药物早就遗失,其实陆薇莹早就想好了退路,只是还未来得及行动她就疯了,最后演变成如今这局面。

头晕目眩,洛紫曦被石头绊倒,她艰难地爬起来,继续往怀慈郡王府赶。

好在她这一路幸运,安全找到了自己挖的秘道,然后从秘道回到了她在王府里的房间。

郡王府还算安静,洛紫曦咬着手帕拔出背后的箭,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她发出痛苦的闷哼声,上了药后洛紫曦便跌坐在地上休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

“就你一人?”

清冷如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还处于惊慌之中的洛紫曦吓得睁眼,待看清楚眼前人时又心虚起来,可她实在无力站起,声音微弱道:“殿下。”

长公主在她面前坐下,屋内自然没有茶水,长公主将手随意搭在桌面上,“皇宫情况如何?”

见长公主没有追问陆薇莹的下落,洛紫曦暗自松了口气,她恢复了些气力,但仍旧虚弱:“已经失守,三公主是以救驾的理由攻城,五皇子想先找到太子,逼他让出帝位,这样三公主也无话可说。”

洛紫曦悄悄看长公主脸色,见对方神色如常又忍不住心下不安,她故意装作伤心的样子,哀戚道:“殿下,公主她。”

“我知道”,长公主打断她然后看着洛紫曦,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就这几天时间,县主倒是同我那侄女感情深厚。”

这话听不出是夸是讽,洛紫曦心中忐忑,脸上出现几分无措,又很快被她掩饰过去,“我同她很聊得来。”

长公主没说话,这样淡定的表现让洛紫曦心里很没底。

长公主随意一瞥,又看向门外,有人推开门进来。

青鸟精神状态还是不好,眼底的疲惫还未散去,她走近看着洛紫曦,有些疑惑:“你还要留着她?”

洛紫曦因为这句话精神又紧绷起来,长公主拿起桌上的茶杯赏玩,笑道:“不是要报仇,做得彻底点为好,若是情报未错,眼前这人是洛诚照最讨厌的孩子。”

青鸟恍然,“你是要让他看着洛紫曦继承他的一切。”

长公主将茶杯放回原处,随后就离开了房间,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可那月光并不皎洁,是一片血红的颜色。

那片血色中是许多人的脸,最后那些脸都被同一张脸吞噬。

长公主看着血月变成了自己的脸,她在这血月前依旧保持冷静,只是轻声叹息。

青鸟跟着她出来,“能撑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