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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太急,保温桶没来得及盖紧,一滴滚烫的热汤滴落到我的手背上,立刻红了。

骆流年扫了一眼,不悦道:“还是这么笨手笨脚。”

这么说着,他伸出手就要替我按摩被烫红了的手背。

我条件反射般的缩回了手,“我没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放下了,眉宇沾染了几分的不耐。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骤然听见这句话,我迟钝地低头笑:“你以前,也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不会让我给别的女人炖汤喝。”

车子被一个红灯拦下,骆流年撒气似的狠狠拍打方向盘:“姜念枝,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我又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闹什么脾气?”

他盯着我,古怪地笑了:“还是你觉得你马上就能嫁进骆家了,摆起骆太太的谱子了?”

他说得轻佻,也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反而有几分像是在调情。

但我的喉咙里涌上了几分恶心。

因为侧过头看着车窗的我,看见了座椅上的一根金色卷发。

我的头发是万年黑长直,这根卷发的主人显然是素来招摇的林宛然。

可是骆流年的副驾,从他拿到驾照的那一刻起就是许诺给我的。

他忘了他拿到驾照的那一天,是向我表白的那一天。

我激动地接过他的戒指,在他清瘦的手腕上戴上一串特地去灵隐寺开过光的佛珠后,他激动地把我抱起来转圈,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念枝,我的副驾,我的心,全都是你的。”

可是这些,他全都忘了。

忍了一路的恶心,我们终于到了医院。

传闻中出了车祸元气大伤的林宛然,此刻正优雅地躺在高级病房里,看着综艺吃着水果。

我费力睁大了眼睛,才看见她脖子上象征性地贴了绷带,可能是擦破了皮。

看到骆流年,林宛然兴奋地真起身子:“骆哥哥你来啦!”

我不动声色地放下保温桶:“你们聊吧,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今天是我正式训练的第一天,可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

林宛然却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说:“念枝姐姐你是不是怨我在你试婚纱的时候叫走骆哥哥啊?谁不知道你上了个二本,能有什么事情忙呢?”

“那个时候我也是太害怕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可不要生气啊!”

她说得楚楚可怜,骆流年的眉心微微皱起:“是啊,你那个破学校能有什么事情?宛然现在真是不能动气的时候,你还故意招惹她,还不快给她道个歉!”

我心里麻麻地痛,从前的骆流年,是最不会用我的学历来打击我的。

他知道我在孤儿院受了苦,没打好基础,在贵族学校里有被孤立,根本跟不上学习进度,哪怕很努力也不能追上他的脚步。

我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对着林宛然鞠躬:“对不起林小姐,我错了。”

“可以了吗?”

然后头也不回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5.

那天之后,我和骆流年就陷入了诡异的冷战之中。

刚好骆阿姨去国外旅游了,我结束了训练深夜回到骆家时常常只有自己一个人。

白天的训练很辛苦,骆流年不在刚好给我省去了跟他周旋的时间,也挺好的。

经过一周多的训练,我已经能比较基础地掌握一些爆破技术了。

这还要归功于很小的时候妈妈抱着给我对着书一点一点地讲解那些爆破知识。

只是那个时候的我还太小,没有看明白她眼里深沉的哀伤。

在这一周多里,我慢慢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搬到了酒店去住。

我在这个家里住了五年,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也只带走了几件自己兼职买的衣服,还有骆叔叔的一张照片。

毕竟,他是这个家里惟一对我好的人了,自从前年骆叔叔出了车祸意外身亡,骆家对我来说就越来越冰冷了。

那张照片上还有骆流年,他大笑着举着棉花糖到我嘴边的一瞬间被摄影师定格下来。

看起来难得的般配。

但那都过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却没想到骆流年会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倚靠在路灯下,手里夹着一支烟,吸得有些猛。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骆叔叔的忌日。

每到这一天,骆流年就会抽烟抽得很猛,还会宿醉一整个晚上。

好歹有多年的亲情,就算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放弃骆流年了,也想在这一天陪陪他。

但我刚迈出脚步,一旁的迈巴赫上走下来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女孩。

林宛然嗔怪地夺去他手里的烟,插着腰对他喊:“骆哥哥,你不是答应了我以后要开始戒烟,每支烟只抽一半吗?”

骆流年愣了愣,不聚焦的眼神停留在她身上片刻,猛地把她抱进了怀里。

我站再黑暗里,静静凝视着路灯下紧紧相拥的男女,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忽然就想起来那天被骆流年碾灭的半支烟。

原来不是因为我不喜欢烟味,是因为和林宛然的约定啊。

我捂住了默默疼起来的胃,拉着行李箱往他们的反方向走了。

路过一个垃圾桶时,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张没有过塑的合照。

因为手心的汗,最边缘的骆流年的脸被晕染地一片模糊。

我轻轻把带着他的脸的一角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6.

沈姨说得没错,境外的一股恐怖势力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发展,打击他们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每一年都会有特种兵被派去境外执行任务。因为危险程度太高,我们往往要隐姓埋名,从此为祖国奉献出我们的一切,甚至可能尸骨无存。”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我坚定地放上我的手:“我愿意。”

作为一个还没有通过最终考核的爆破兵,我需要启程先去往远在非洲的一处临时驻扎点,在那里通过两年的训练,通过最终考核后才能加入她们。

临行前,我发了一个朋友圈。

机票的信息都被我打了码,只露出机场和登机时间。

骆流年很快给我评论:“去哪里?”

我想了想,回他:“交流学习。”

他没再回我,我以为这段对话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他直接给我打了个电话。

“你要去交流学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他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疲惫,想来又是加班到很晚。

“还有,你怎么一声不吭从家里搬出来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住了几天宿舍,先适应一下宿舍生活。”

他轻声骂了一句什么,对我说:“在那儿等我,我去机场送送你。”

这时候离登机还有一个小时,我挂了电话,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不管怎说,毕竟是和他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想和他好好道个别。

可我等了他一个小时,他没有来。

登机前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林宛然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甜甜笑着的图片,配文是:今天是我降生的日子,也是某人要感谢上帝的日子。

刻意露出的照片一角,一只清瘦的手上戴着一串佛珠。

我盯着看了两秒,骆流年解释的短信适时发了过来。

我没有看,利落地拔出电话卡,掰成了两半。

看着一望无际的云海,我的内心出奇得平静。

不管是幸运还是不幸,我这一生,和他们也许都不会再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