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摊老板仅是普通老百姓,并非摇风人更非奉天人,然见闻枭甲猪面亦能认出枭主,正是摇风起势,深入民心。
韩昭不吝交流,边饮酒,边与闻风而来的酒客们畅聊。
酒客们所言不出三样。
一问招安。
二抒敬仰。
三叹前程。
所谓的前程并非他们自己的前程,而是借酒消愁愁更愁的庸碌之人连自己的事都顾不好,两三杯酒下肚后却为他人前景堪忧。
说来好笑,几位酒客叹说无面前程堪忧,说的道理还挺对味。
就连他们也都知道,无面杀了那么多的朝廷官员,而今受朝廷招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朝廷可没那么大度,天子的颜面也不是这么保的。
说白了,招安招安,就是招个心安。
朝廷若要安心,就要卸磨杀驴,令无面臣服后,再借机斩尽杀绝。
所以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明白事儿的老百姓还是有不少的。
只是位卑人轻话不能乱说。
但酒后发发牢骚也就顾不上什么口无遮拦了。
所幸这些个老酒客老哥哥们说着说着便也叹起了朝廷,说到了最近死的那些个官员是罪有应得,说到了朝廷招安无面也算是决心,也是天子有整顿朝堂风气的象征。
结论就是:臣官虽然坏,但天子还是好天子的。
这话说了便让后方的影卫们打消了杀心。
韩昭也放了心,却没敢继续留下喝酒,毕竟现个身喝个酒就要害一方百姓聊出一个大不敬的死罪,这事儿不兴。
“枭老弟这就走啦,不行啊你这酒量,啊?哈哈哈!”
韩昭递了酒钱,笑道:“离京前有场架要打,醉死了可不行,老哥哥们若是海量,天亮后可到启夏门一观。”
不知不觉中,酒摊里坐满了人,一听有架打,大都趁醉兴奋,满口的答应说着必须得去,必须给无面送行。
回上大街,继续闲逛。
从深更半夜到天色微亮,从兰陵坊到启夏门。
一路上,遇到了年纪轻轻不过十一二岁,却通宵达旦在夜市中打小工的少年郎;看到了满腹经纶博学多才,却意志消沉在夜市里醉酒颂诗的才子。
还有花楼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外地来京寻得差事而意气风发的游侠。
暗巷里闷得发臭的腐烂垃圾。
墙角里茁壮成长的绿芽。
却都抵不过早晨天刚亮,宵禁方才解,从家中推着铁皮摊车一点点挪上街,一路跟街坊打着招呼的年迈婆婆。
长安的早晨雾蒙蒙。
街巷里飘着烟,烟里虚浮着火,有烟有火的地方便有万物苏醒的景象,于是生机勃勃,喧嚣渐醒。
待得热浪忽然扑面,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启夏门。
抬眼望去,一条青龙大道通城门,有往里进的有往外出的,可谓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两侧店铺早也开,过往路人竞早食。
吃过早餐,便要去忙碌今日事。
韩昭亦不能免俗,在婆婆这里要了一碗热汤面。
边吃,边打量近在眼前的城楼。此时城楼上已无甘比,亦无玄英无影卫,唯有守备城门的士兵们精神异常抖擞,个个雷厉风行,身手矫健。
与其说他们是刚醒所以精神。
倒不如说是久等所以兴奋。
同样。
韩昭亦颇为兴奋。
虽未曾亲眼所见,但就启夏门这般暗兵四伏,可以断定除了他之外,其余人皆已平安离京。
一夜不安,顷刻尽消。
一心沉底,再无紧迫。
“说好来送的,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