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有些家臣很实在,领钱办事多恭维,根本就是无法交心的。
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便不乐于听他们张嘴。
但像苏平志这种人则不同,甭管他是贪财好色还是当真有学问。
至少大姐能看得上他,这就说明他有花心思在这上面,比寻常家臣要上进。
“嗯,那就听你讲讲吧。”
姜悦作为当事人,心里的劲儿其实也还没过去。
奈何她自己也是揣着糊涂装明白,也无法与人多说多谈,直至这时才好顺势问道:“你觉得,是不是真的有人跟长安通了气,想独霸西洲?”
嘶~~
苏平志顿时吸了口冷气,压着声音连道数声:“郡主冷静,冷静!”
姜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你倒是快点说。”
苏平志苦笑了一下,随即收敛神容,沉声道:“下民以为,此事共有三处怪异。”
“其一,真假无面即如真假天子,一般虚实唯有自身可辨,哪怕是我等这般受害者,便是想撒气也不知该往何处撒,乱报复则可能会中陷阱。”
“比如说,误以为假无面乃东海所为,故与韩家翻脸,与东海天子结仇,那我西洲岂不就被迫只能与长安结盟?若真如此,我等岂能有活路?”
“郡主,此处已经是东海之地,已在韩昭刀下,他要我们死,我们绝无可能苟活。相反,倒是长安的刀子离得远一些…”
这一番道理,姜悦听了听倒是不难理解:“那你的意思是,长安方面安排的假无面?”
苏平志摇摇头当即否定:“非也,此便为第二点怪异。”
他沉吟了片刻,颇为凝重的说道:“此次出使,我西洲总共出使六支,三支往长安,三支往东海,其意义就在于不论哪一头我们都可以结盟,这就是西洲对于天下局势的态度。”
“我们不惧怕任何人,应是长安与东海来巴结我们。”
“但是,我们前脚刚踏进东海之地,后脚便遭遇无面袭击,这嫁祸的痕迹未免太重了些,故此,长安指派的可能性不大,应是有人要反其道而行之,以此嫁祸长安。”
“若真有此人,此计甚高。”
不知何时,姜悦的眉头已经皱起来。
这第二点听起来就有点绕了。
诸般阴谋诡计,不同于文人雅客之间的高谈论阔,它斗的是不光是智谋,更多的还有针对人心的算计。
说白了,这都是哪些阴险狡诈的小人才能得来的事情,可偏偏又有个词叫做兵不厌诈……
就像江湖人说江湖。
都是托词罢了。
总之姜悦思量了片刻,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长安,也不是韩家。”
苏平志即刻点头:“不错,以事发地点来看,这批假无面应属东海某方势力,再论其身手,十六纵卫士竟无法抵挡,放眼东海应该只有五方势力可做到。”
“这三方分别是奉天、影卫、第五玄军、东都军,以及寒帮。”
姜悦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一家吗?”
苏平志笑了笑:“是一家,但平日里它们也是各自为营,各有各的首领,如若袭击使团并非韩昭指使,放眼东海就只有他们五家能有这种实力。”
姜悦暗暗的点了点头,逐渐的被说服了:“你这么说,我倒是想到一些传说,听闻韩昭身后有位冠绝古今的天人军师在指点?”
苏平志迟疑了下,轻笑道:“是有军师不错,但不该是天人,否则韩家早已无敌。”
姜悦对此并不感冒,她转头便疑惑道:“这么说来,是这个军师背着韩昭袭击了我们,然后反其道而行嫁祸给长安,借此破坏长安那边的会见,甚至还想趁机离间我们西洲三家?”
这个时候要是王秀娘在这,定会像小海豹一样拍手鼓掌。
然而现实很骨感。
生而为人,总是会想太多。
哪怕姜悦已经阴差阳错的猜中了王秀娘的计策,却也遭不住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苏平志再度摇头,便再次叫她皱起眉头。
苏平志这会也蹙眉苦思,喃喃道:“也不对啊郡主。”
“自古以来,先礼后兵方为上上策,方可令天下为之叹服,我等使团虽已经进入东海地域,却尚未与韩昭或东海天子进行洽谈,即便是要动手,也得是谈崩了之后再动不是?”
“先兵而后礼,韩家军师恐怕不会这么做,主要是它容易暴露,暴露则自取其辱,自断东西盟好之可能,是极其可笑的行为。”
这一点苏平志说得也是相当清楚。
姜悦听着也在理,可是这时候越在理就越让她迷糊了。
“那,到底是谁?”
这时,苏平志神色一变,马上前走两步压低声音说道:“敢问郡主,您那些书信都是哪里搜刮来的,是否可靠?”
姜悦沉吟了片刻:“应该可靠,是策风斥候从假无面的尸体上搜出来的,我亲眼所见。”
苏平志顿时直起身来,然后无比凝重的说道:“那下民请郡主即刻动身前往冲云港,使团已不再安全。”
姜悦当场怔住。
却见苏平志神色逐渐紧张起来:“下民仔细的翻阅过,书信中详细记载了我等使团每日途经之地,大到城镇小到乡野,一一对应无比精确,唯有同行者方可道出如此路经。”
“也就是说,咱使团当中确实有内鬼。”
姜悦这会反而是松了口气,毕竟这会营帐里没有外人,自家的兵马也都还在,真要有什么事跑就行了。
区区十里地,跑到冲云港去是不难。
但有一点让她很好奇:“可是这里的正副使我都认识呀,他们都是主张与东海结盟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苏平志马上便插嘴说道:“这便是第三点怪异。”
姜悦懵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有第三点。
却见苏平志用很轻很轻的声音提醒道:“郡主,你可记得当日是何人将你掳走?”
姜悦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但仔细回忆了一番,摇了摇头。
苏平志当即点头,并且以更加确定的语气说道:“这就对了,郡主且试想,我十六纵兵马上千人,并未死绝,甚至死伤并不重,岂能护不住三位郡主的车马?”
“可郡主你却被掳走了,杜郡主甚至重伤垂死,为什么?”
“说是垂死,可她撑到现在也还没死,这又是为什么?”
“郡主,杜家不可信啊,信则害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