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对这首诗赞不绝口,她虽然没有如史可法那般生出慷慨赴死的冲动,每读之,却也是心潮澎湃,热血激昂。
若非有挽天倾于倒悬,拯万民于水火,胸怀大志向,愿以一腔碧血报效苍生之人,又怎能写出这样的诗呢?
当然,钱谦益很讨厌这首诗,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本能的讨厌。
柳如是也能猜出些因由,无非是男人的那点小心眼罢了。
她还不至于去故意刺激钱谦益,当面绝口不提,今日趁钱谦益出门,居然鬼使神差的写了下来。
她轻轻揭起,再三观览,细细品读,对姜黎渐生了种知己的感觉,心灵隐隐有了共鸣。
同时还有一种因叛逆与背德而来的刺激,做丈夫反感讨厌,自己却又喜欢做的事,这让她血脉贲张,心灵颤栗。
粉面不自禁的布上了一层晕红,嘴角也现出了一抹快意的笑容。
是啊,你不让我做,我就偷偷做!
“夫人,陈沅姑娘差人送了封信来。”
这时,外面有婆子唤道。
“哦,人呢?”
柳如是忙把贴子放下,问道。
那婆子道:“送了信就走啦!”
“把信拿进来吧。”
柳如是又道。
婆子进屋,呈上信函,便退了出去。
封面是河东君亲启,柳如是撕开火漆,展开看去,满纸绢秀的小楷映入眼帘,她的面色却是越发的惊讶,眸中还射出难以抑制的渴望。
陈沅代姜黎邀她往扬州主持学政事宜!
陡然间,一阵潮红涌上了面颊,呼吸也急促起来。
心里似是有一只魔鬼被放出来了!
柳如是捧着胸,轻轻抚着,好容易让呼吸平顺,思绪也百转千回。
让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去教书育人,他就不怕被南京的言官追着骂?
就算他不在乎,自己也肯定会被人骂。
当时陈子龙的发妻是如何骂她的,她到现在都记忆深刻,就好象一把刀横亘在了心里,这也是她毅然离开陈子龙的根源。
你的妻子把我骂的一文不值,我还怎么和你在一起?
而且牧斋肯定会坚决的反对,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与牧斋的婚姻将走到尽头,牧斋更是会成为别人的笑料。
当年他娶自己时,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柳如是心里,满是犹豫挣扎,她既想奔赴自己的梦想,又不愿伤了钱谦益,久久难以决断。
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将陈沅的书信藏了起来,她还没想好去不去,暂时已读不回。
又拿起诗贴,小心翼翼的折好,贴着心口藏在衣内。
……
扬州!
盐业行会放出风声,三日后,将于扬州最为知名的松鹤楼邀请姜黎赴宴,姜黎允了,致使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客栈!
“盐商坐不住了,要请姜公子吃饭了,双方都要图穷匕现了吧!”
在外打探消息的慧英、慧剑与慧琼一回来就找到了高一功汇报。
“哈,好戏呐!”
张鼐哈的一笑。
“嘿嘿,还真是!”
李来亨也两眼发亮道:“听说盐商至少都有几百万的身家,那姜的盯着很久了,却一直如熬鹰般熬着盐商,今次盐商主动来邀,怕是每家不捞个大几十万两的血根本不可能,这姓姜的够狠。”
“你们想的简单了!”
慧剑驳道:“姜公子要想从盐商手头勒索银子,早就动手了,熬鹰更是无稽之谈,再说他从淮安抄了那么多钱粮回来,暂时不缺银子,想必是有另有所图吧。”
几人纷纷以很奇怪的眼神看向慧剑。
“哼,我又没说错!”
慧剑心里一阵慌乱,强撑着哼了声。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并道:“高一功可在?我家总管请你去校场。”
“哦?”
高一功眉心拧了拧,打开门,正见一名二十来的汉子,站的笔直,神情剽悍。
这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什么地方不能去,非得去校场?
如果姜黎派人捕杀他,就扬州这人口密度,乱糟糟的环境,他有很大的自信能逃走,至不济还可以挟持重要人物。
可是去校场……
李来亨和张鼐也是连打眼色。
“为何要去校场?”
慧英问道。
那汉子道:“总管说要请高将军看一样东西,或能帮到李闯,只能在校场展示。”
慧剑寻思道:“姜公子在西安城下就有共同抗清之意,我看他也不象那种出尔反尔的人,不如去看看吧。”
“也好!”
事到临头,也没了选择,高一功缓缓点头。
校场距离客栈不远,当高一功等人被带来时,军卒们还在训练,如今在站队列之外,又多出了上药装弹、端枪瞄准与清洁枪管的科目。
在声声呼喝之下,军卒们站的整整齐齐,做着枯躁重复的动作。
“一功叔,这是练什么?”
李来亨不解道。
高一功紧拧着眉心,练兵不都是练武艺,打熬力气么?
他不理解啊。
张鼐看了半晌,才道:“好象是在练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