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卿本贵女 火龙舞 4153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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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桃花树开的极艳,旁题:「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缺了后半句。

我听到夫君在外面来回踱步的焦躁声响,我笑了,合起画卷放回礼盒,朝外走去。

走向自己的后半辈子。

就像李天佑未题的后半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番外——李天佑

我从护国寺回宫后,就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研制彩墨,罢朝几日。

凤凌过来找我,他看着一地狼藉,很不可思议,他问我:「慎之,你在做什么?」

慎之,从我继位,就没人再这样唤过我了。

我在做什么?

被她亲口告知她已成家后,等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做彩墨了。

望着满手脏乱的颜料,我也这样问自己,慎之,你在做什么?

说实话我不近女色,也最厌恶女人死缠烂打,和素衣分开后,我知她不会胡闹,可没想过她能如此决绝。

她转头就遣散了院里的人,卖了我为她置办的房屋,租一辆马车离了京城。

那些日子我忙着与凤裳研制火铳并未发觉,直到有人进献上来据说是用鲛人油膏制成的长明灯,可永不熄灭。

我突然想着她一向喜欢这些稀罕玩意,那颗夜明珠她就爱不释手的把玩。

还在夜晚吹灭烛火,把那珠子抵在额头上,温声软语地问:「这样好看吗?」

夜明珠的熠熠光辉,配着那张美人脸,好似神女从仙间入凡尘。

我身为太子,自然少不了被人进献美人儿,但素衣是最和我心意的。

就像初见,她从草丛里探出脑袋时,像只白生生的小奶猫,明明怕得瑟缩还故作大胆的直视我。

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团子,我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她低低痛呼,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夜深映入明月的太液池,不似凡间物。

看到长明灯我就又想起了她,所以我安排凤凌:「把它给素衣,别提我。」

1

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与我还能藕断丝连,我很认同凤裳的观念,爱是忠诚。

我既然选择了凤裳,那我就不能再与她藕断丝连。

而且,我这个人,做事从不后悔。

只是没想到,凤凌回来汇报说:「人已离京了。」

他调侃我:「慎之,看来你们这十多年的情意也没那么深厚啊~」

不仅人已离京,房屋也变卖了,钱庄里的钱也分毫未动。

我看着别院闹闹哄哄要搬来新人家,怒极反笑把宅子重买了回来,那支长明灯就燃在我和她作画的书房。

她做的这么决绝,是个人都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后来凤凌也感慨道:「没想到京城第一才女也这么狠,慎之,她真的把你放心上吗?」

凤凌一向嘴贱,逮着机会就调侃我,我没理会他。

有凤裳提出的东西,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太多了,我无暇顾及一个我放弃的女子。

直到钱庄的银两被取之一空,我才有了她的消息。

2

那时我已继位,为了太平盛世,就要先打仗一统天下。

有了她的踪迹,我就微服私访,下了江南。

我看见了素衣,身边跟着一个修长的身影,两个人穿得都很朴素。

他们身后跟着一辆辆拉车,上面放的一袋袋麻袋该是粮食米面。

她穿着一身碧色素裙,黑发为省事就扎了个马尾,有些不伦不类,老实说,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素衣。

听身旁男子说了什么,她一双明亮的眼眸弯弯带笑,面上一派轻松惬意。

太陌生了,这是我没见过的她。

除却儿时天真烂漫的那几年,她在我面前永远是盛装打扮,那么美丽优雅。

从教坊司出来后,她在这方面更甚,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良久,唯恐惹我不快。

她在我身边的状态,随时可以被拉去觐见九五之尊。

我本不打算与她相见,因此确认她安好就离开了。

回了京城,我却拐去了她的别院,暗卫已把那男子的底细呈了上来。

我坐在书房,长明灯伴我下,一封封的阅览。

那男人不过一个四处漂泊的商贾之子,哪里配得上她?

阅览到其中一张纸上的内容时,我如鲠在喉。

那个男人也喜好自制彩墨,并精通此道。

此后她所用彩墨皆出自他手,并笑言:「是我配不上你的彩墨了。」

我不知日后她会和这个男人成亲,但以我对素衣的了解,彩墨是她生出情意的契机。

烧了情报后,一股无名火也随之升起,我心底郁气难消,一夜未眠。

以至于次日上朝我大发雷霆,训得朝臣一个个抬不起头来。

3

去坤宁宫用午膳时,凤裳还调侃我:「只一次失利,兵家常事嘛,不用这么大动肝火吧?」

她以为我动怒是因为前线兵败。

不管我心情如何差,在凤裳面前我一向尊重她,我揉了揉眉心朝她道歉:「抱歉。」

她有些担忧我:「你若不舒服就传太医?」

这种无名的焦躁和郁火并不能向外人道,我摆手:「无碍。」

她就耸耸肩,没再问了。

我和凤裳是两年前成的婚,大概是两年前吧,记不太清了,总之是我继位那天。

她是个奇女子,每每我都叹她为何不是男儿身,否则将是我的肱骨之臣。

我初见她是在花楼,那座花楼是我的情报机构之一。

收到楼主说有一奇女子想收购花楼做情报机构时,我还挺感兴趣过来一观。

越聊越深入,越深入我就越心惊,她言语间透露的讯息能改变整个朝代。

我已分不清对凤裳的感情是惊奇兴趣多一点,还是利用多一点。

总之,我不能把她推向他人,她必须被我牢牢掌控。

那次雨夜劫匪也是我的手笔,为了不漏分毫马脚,我演戏演的我都信以为真了。

只那夜匆匆离去有意未关房门,也不知素衣是何心情,想必是怨我的吧。

4

那夜之后,凤裳果然对我的情意深厚起来。

我见她越陷越深,清醒的知道自己只想把她所知东西套干净。

终于有天,她佯装开玩笑的问:「我这种比男人还男人的女子没人敢娶吧?你敢娶我吗?」

我当然答应了。

这是能牢牢掌控她的唯一方法。

她向我表达她的婚姻观念,让我耳目一新,深觉日后律法就该改成一夫一妻制。

和素衣分开前我踌躇了很久,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对一件事举棋不定。

凤凌看不惯我犹豫不决的样子,所以他去敲打了素衣,回来就和我说:「素衣不会哭闹的,她很知分寸。」

这番话只让我更郁气难消,我深知他说的是实话。

我还是踌躇了半年之久,这期间我处理了两个侧妃,拿她却不知该怎么办。

分开那天我去的很早,因为我一夜未睡,想了无数的话,该怎么说才不那么绝情。

此前我从未为谁考虑过这些,只有别人看我的脸色,可我不想伤她太深,她已经家破人亡了。

毕竟我们相知相伴十五年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五年,我要给她最后的尊严。

结果翻来覆去一夜想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只是交代下属那样交代她。

「这座别院本就以你的户头买下的,以后你就安心住着。」

「罪籍我已经给你销了,你不用再回教坊司,以后你也不用为此事担忧。」

「这别院的人你想用就留着,不想用遣他们走。」

「钱庄给你的户头每年会上十万两白银,足够你开销。」

她始终不作声,让我身心不宁,就轻声问她:「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没想到她眼眸弯弯,笑着说:「这半年我研制了不少彩墨,你走的时候带走吧。」

我和她的第一次,是把她从教坊司接出来的那一夜。

5

因为我的安排,她在教坊司那一年不会吃多少苦,可难免看些不干净的东西。

把她安置到别院那晚,她很局促不安,一年未见她消瘦了不少。

为了安抚她,我说:「笔墨伺候。」

她下意识的去备好彩墨,这个习惯已经整整十年了。

我喜欢彩墨画,那晚我在画她,看着看着我就忍不住俯身吻她。

我把画笔塞到她手里,抱着她坐到案前,低笑道:「来,在你一旁画上我。」

「你可要画好了,否则就等着被我罚......」

那是她的第一次,因为太紧张,握着画笔的手颤颤巍巍。

最后那支画笔被她死死攥在掌心中,泼了满室的墨香。

那幅画卷不仅没画上我,还被缤纷的彩墨彻底毁了。

她蜷在我怀里,黑琉璃似的眼眸噙着泪珠,像传说中的鲛人泣泪,美到迷离,她惶恐又羞怯:「怎么办殿下,我没画好你。」

她简直把我的命都画去了。

食色性也,或许从那之后,我就爱上了彩墨。

分开这天,在我问完她还有什么想要的之后,她竟是回答让我带走她研制半年的彩墨。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踌躇不决,让她提心吊胆了半年。

6

在三年征战后,看着辽阔的版图我决定休养生息。

凤裳似乎也看出了我心不在她,与我促膝长谈后,我们私下签了和离书,明面上她还是一国之后。

她说会找个机会死遁,她说让我去找自己心爱的女子。

每年得知钱庄里的钱被取之一空,对我来说就是一剂抚慰忧虑的良药。

我知她在何地,我知她过得好。

可在我决定休养生息的那一年,在我与凤裳和离的那一年,钱庄里的钱不再被取用了。

因大力发展民生,加之肃清朝堂,我被朝政压得脱不开身。

同时我在想她只是延迟取用了,初开始不也这样么?

整整一年过去,钱庄都没有丝毫动静。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年失去了她的踪迹。

内心的恐慌遏制不住,我开始全国张贴她的画像,遍寻她的踪迹。

上位者的权力,就是做什么都举重若轻。

很快就找到她了,我迫不及待,得到所在地的消息就快马加鞭一日夜到了她身边。

仓促到我都没仔细查她是否已成家。

当时凤裳已经决定死遁了,但还没死遁,毕竟一国之后薨了不是小事。

我很想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告诉她我的心意,我似乎从未和她说过我的心意。

可我想到了凤裳口中的爱是忠诚,我和凤裳的表面关系还未结束,我不能这样无耻。

至少要等凤裳死遁后,我这样想着,却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喊:「陛下,我已成家了!我有夫君了!我有身孕了!」

7

我没想过她这么快就嫁人还怀有身孕了,她明明还是我记忆中的小团子啊......

如果凤裳死遁后,她身边没人,我会以国后之礼娶她。

如果她身边有人......我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也许是我刻意无视了。

但现在我知道了,她有一段好姻缘时,我不会去破坏的。

因为我已经伤她很深了,我不想再伤她。

毕竟是十五年的相知相伴啊,我怎能缺了新婚贺礼,虽然已经迟了。

我准备送她一份贺礼。

送她幼时抱怨我怎么不自己研制的彩墨,送她我说无人配得上的彩墨。

凤凌闯入御书房,得知缘由后还不怕死的笑我:「人夫妻俩才不需要你的贺礼吧?」

「还彩墨?据说所知林娘子只用她夫君的彩墨,你安的什么心?膈应谁呢?」

我自是不能说出心底那缕不光明的想法,而是义正词严道:「她可是我的小团子,毕竟十几年的情意。」

桃花树画卷题词的时候,我实在写不出那后半句。

小团子的家,明明在我这里,我才是她的爱人亲人啊......

贺礼是我亲自送去的,我看到她接到贺礼没一会儿,就和那男人出了门。

她逛街还是喜欢一些小玩意,含笑和她的夫君讲些趣事。

转身时,她拿起一把拨浪鼓,抚摸着微凸的小腹,眉眼柔软。

她有了夫君,有了孩子。

我笃定,她曾经是爱我的。

但在我身边,她永远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我的小团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家。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碰彩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