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
我定下了餐厅,等了温言初四个小时,却等到她临时出差的消息。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严重的车祸。
双脚卡在驾驶座里动弹不得,被人拽出的时候,我看到温言初慌张的神情。
她慌乱地拨开人群,越过我跌跌撞撞地奔向坐在路边的男孩。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太好了,你没事。”
她跟医生说,她是那个男孩的家属。
却丝毫没有看到半步开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我。
1.
救护车的呼啸如同撕裂夜空的利刃,骤然划过耳畔。
我意识朦胧,被轻轻却又不容抗拒地安置于担架之上,思绪仿佛游离于身体之外,一片混沌。
尽管医生与护士的对话刻意压低,却如同锋利的针尖,穿透了我本就脆弱的听觉屏障:
“这年头,有钱人的特权真是愈演愈烈!重伤者众多,却还要抢占这宝贵的急救资源!”
“是啊,看他那样子,活蹦乱跳的,哪里像是需要急救的?这不是明摆着浪费吗!”
“嘘,小声点,那可是海城温家的大小姐温言初,听说她和丈夫之间的感情深厚,看来传言非虚。”
“确实,你看到温大小姐刚才都快急得哭出来了吗,真是好让人羡慕的感情啊......”
这些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滴落在我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却又迅速被一股难以名状的痛苦与窒息感所淹没。
喉咙间涌动的腥甜,如同潮水般无法遏制,让我几乎窒息。
“这位患者,请保持清醒!”医生与护士的呼唤声急促而焦急,他们正竭尽全力对我进行急救,“坚持住,医院就在前方!”
我勉强集中起一丝力气,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
此时,温言初那焦急的声音近在耳边,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医生,他身上有伤,你们赶紧帮他做个全面检查!”
“但是,温小姐......”
医生的话语被无情打断,温言初眼里是滔天的怒意:“他也是伤员,你们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他要是有任何闪失,谁来负责?”
周遭的嘈杂渐渐远去,只留下一个温柔的护士安慰我:“我马上联系你的家人,让他们在医院等你。”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份短暂的宁静。
温言初的背影显得如此决绝,她轻柔地将那男孩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那份深情与关怀,对我而言却是无尽的讽刺。
手机铃声终是戛然而止,伴随着护士的抱怨:“怎么关机了?这时候联系不上人,真是急死人了!”
我挣扎着睁开眼,望着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她,的确在场,只不过忽略了我的存在。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用尽了所有的温柔。
这一刻,我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悲凉与决绝。
七年婚姻,换来的竟是如此冷漠与忽视。
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她选择了陪伴别人,而非我。
“季念丞,你,死心了吗?”我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
答案,已无需多言。
2.
我被紧急推进了急救室,周围弥漫着紧张与急促的氛围。
“先生,”护士带着些焦急的声音响起,“由于情况紧急,手机只能联系到预设的第一联系人,但电话打不通。麻醉前需要家属签字,您还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吗?”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声音微弱却坚定:“我自己来。”
颤抖的手指在文件上缓缓移动,最终签下了我的名字。
随后,隐约听见护士们轻声的交谈,夹杂着对婚姻现状的感慨:“选择伴侣真是门大学问啊!看看温小姐的丈夫,一点点小伤都让温小姐心疼不已,而这位,伤得这么重却......”
随着麻醉药物的缓缓注入,我逐渐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在潜意识的海洋里,我试图捕捉那些曾经美好的片段,却发现它们如同散落的珍珠,无论如何也串不成完整的项链。
耳边,温言初的声音不断回响,带着不耐烦与责备:
“季念丞,你能不能别随便乱放我的东西啊。”
“季念丞,我爸年纪大了,他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了,挂着脸给谁看呢?”
“季念丞,你是不是忘了我不爱吃糖醋排骨。”
“季念丞,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我从来没翻过你的手机,你为什么要翻我的?”
那些话语如同锋利的刀片,一次次切割着我的心。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我仿佛被从梦境中猛然拽回现实。
睁开眼,发现原来只是麻醉前的幻觉。
但那份心痛,却比任何真实的疼痛都要来得深刻。
“先生,你醒了?”小护士轻声细语地调整着输液管,“手术很成功,麻药过后可能会有些疼,请忍耐一下。”
她继续关切地问道:“你的手机好像坏了,没办法联系到第一联系人。需要我帮忙联系其他人来照顾你吗?”
正当我准备回答时,帘子另一侧传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温言初正在与医生争论着什么,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为另一个人——那个叫“祈白”的男孩,争取最好的待遇。
我的心如刀绞般疼痛。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疼痛,更是心灵深处的绝望与哀伤。
七年前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此生绝不负季念丞。”
可如今,她却将最深的伤害,无情地施加在了我的身上。
直到脸上有冰冷的湿意传来,我才知道,我原来掉了眼泪。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
那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爱情抛弃的痛楚。
“温言初,我也很痛啊。”
我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却知道这份痛苦与绝望,她永远也无法体会。
3.
我与温言初的缘分,始于一场俗套却深刻的救命之恩。
那日,她作为嘉宾参与孤儿院的活动,不慎失足落水,而我,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将她救起。
人工呼吸的那一刻,她脸颊绯红,耳根更是红得彻底,那是我们初次心灵的触碰。
“你叫什么名字?”她醒来后急切地问。
而我,目光掠过一旁的警示牌,淡淡回应:“这里不是游乐场,下次小心,别让自己陷入危险,还给别人添麻烦。”
我,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对温言初这样的富家子弟,总是保持着一份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然而,温言初并未因此退缩,她用三年时间,一点点地敲开了我封闭的心房。
我们一起坐在简陋的路边摊,一起分享一份炒面。
我做兼职,她会陪着我一起,第一时间给我送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我过生日,温言初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会笨拙地亲手为我准备一桌子大餐。
第三年的生日,她捧着那碗从和面开始就不假手于人的长寿面笑着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鼻腔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