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知道陈川修离职那一天，我被繁忙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

什么分手心碎要死要活，上个班就老实了。

我刚把几个新来的带到车间，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缘，又带新员工来啦？」

我回头，何君正在对我笑。

他是我大学学长，在这个厂里当工程师，辅助软件出了任何bug他都会修。

「你，没事吧？」

他很委婉，我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可很快，我就知道他说的还有另一层意思。

门口传来嘈杂的讲话声，我往旁边站让出道。

脚边忽然滚过来一支精致的口红。

我弯腰捡起刚想问是谁的，一只白嫩的手接过口红，对我说：「这是我的。」

顺着女孩甜美的声音看过去，我呼吸都停滞了几秒。

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娇娇，过来。」

女孩小跑过去，亲昵地挽住陈川修的手臂。

他穿着高订西装，把高大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完美。

旁边的领导不断和他说着恭维的话。

王娇娇从他手里拿过包，抽出一沓钱给我：「谢谢你帮我捡口红，这是小费。」

我盯着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她对我挑眉，高高在上的姿态。

「别嫌少啊，你只值这个价。」

陈川修过来拉她，「娇娇，她不收就算了。」

王娇娇有些生气，嘟着小嘴：「你不是很缺钱吗？身上的汗臭味都飘满了整个车间。」

「再说，你和川修哥分手都拿了六十万，不差这点。」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车间响起一片唏嘘。

谁都知道我和陈川修谈过恋爱，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了工厂太子爷，初恋还为了分手费故意找我茬。

众人都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我。

*

我深呼吸，强撑着想上前。

旁边的何君拉住我，挡在我面前，心平气和地说。

「你的好意我替小缘心领了，但这只是举手之劳，用不着小费。」

陈川修神情一怔，深沉的眼眸从我们相握的手掠过。

「替她？你是她什么人？」

我抬头，将王娇娇的钱打翻在地。

车间瞬间安静。

只剩下我拍手叫好的声音：「祝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些钱就当是我给你们的份子钱吧！」

陈川修握住我的手腕，生生把我拽到走廊。

「姚筱缘，你在闹什么？没完没了了是吧？」

我闹？

可全车间的人都看见了，明明是他们俩先来羞辱我的。

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我的错？

「娇娇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气，你年纪比她大，让一下她怎么了？」

「既然她那么容易破碎，就别带出来。」

我挣扎着痛得皱眉，他反应过来慌乱松手。

「抱歉，我太激动了。」

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何君向我走来。

陈川修脸色微变，语气带着责备：「我早就说过，何君喜欢你。」

「怎么，你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推开他。

「陈川修，这跟你没关系。」

*

那天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

我从「被粤圈少爷甩掉的平民女友」，变成「插足豪门眷侣的小三」。

厂里的人对我指指点点，甚至有的还冲我吐口水。

我被迫带薪休假一个星期。

正好趁这个时间，我去看了房子。

搬家那天，何君不知道从哪来的消息，不请自来。

他说：「我去你们公司，你同事给的地址。」

我把所有和陈川修的情侣装，情侣合照全扔火盆里烧得一干二净。

我拆开床单，一沓五颜六色的信封散落在地。

这些信是陈川修写给我的。

从小到大我都没收过情书，就算有人表白，也是在口头上说说。

他每隔几天就给我写情书，还会喷上我喜欢的香水，里面还会放上水果糖。

他会一口很流利的粤语。

知道我喜欢听，他会在每晚睡前用粤语跟我说。

「姚筱缘，晚安，我好喜欢你。」

墙上贴有很多便利贴，有一大半是他记下我的喜好，其他的都是他提醒我吃饭，睡觉，他几点下班这种小事。

我喜欢赖床，他就帮我把牙膏挤好，提前起床买早餐回来。

我笑他把我当小孩。

他把我搂进怀里，反复亲着我：「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当小孩。」

*

何君帮我搬东西下楼，碰到隔壁阿姨。

她乐呵呵跟我打招呼。

「小姚，要跟男朋友搬去大房子住啊？以后结婚了，记得请阿姨吃喜糖啊。」

「好嘞阿姨。」

何君突然探出头，笑着回她。

看清楚何君的脸后，几乎是瞬间，阿姨的笑容僵硬下来。

陈川修刚搬来和我那会，他带着水果拜访了这层所有邻居。

他说，远亲不如近邻，日后有什么事，邻居是最大的助力。

不久后，我因为低血糖晕倒在客厅。

阿姨听到动静，立马就打电话给陈川修。

我在医院醒过来，看到陈川修穿着工服在认真听医嘱。

他回过头，两只眼睛比核桃还肿。

阿姨说：「我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靓仔。」

后来，他每天早上都在我床头放一支葡萄糖，亲自给我做早餐。

那段时间，几位邻居阿姨经常问陈川修什么时候娶我。

他说，等他够二十二岁，就跟我领证。

到头来，全是谎言。

阿姨尴尬对我笑笑，若有所思往小巷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

再回来上班，谣言已经被澄清了。

何君跟我说，陈川修怕自己被扣上「渣男」的称号，对所有人说我们恋爱时，双方都是单身。

看我没在认真听，何君歪过头问我：「小缘，看什么呢？」

我把手机给他看，上面是一条匿名短信。

「姚小姐，那天的事对不起，什么时候有空见一面吧。」

何君没有评价，只是抬头示意我看前方。

此刻我有点后悔，为什么要答应何君来食堂吃饭。

*

王娇娇端着饭盒坐在我对面。

「姚小姐，我......」她揉搓着手指，迟迟说不出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