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尊敬的旅客,列车即将到达,八分山站。
——请各位旅客带好随身行李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岑帆看着车窗外,站牌背后是熟悉的景象,目光微顿,身后的背包往上提了提。
林建国说他五岁那年就没回来过。
但其实不是。
长大以后,岑帆几乎每年都会回来一次,就连离开的那两年里,所有人都以为他一直待在元口市。
但其实也来这里住过两个星期。
他一下地铁就赶过来了。
先去火车站附近吃了碗八分山炒米粉,接着才准备坐车,继续往山上去。
他这次回来不为别的,也不为任何人,只是早上在病房里睁开眼,就突然很想回来看看。
八分山跟他上次回来没什么变化,但和十几年前比却变了很多。
沿着山腰修了一条盘山公路,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有老人小孩。
但十几年前,这里其实很少有小孩,甚至有段时间所有人都不来了,这里成了一座荒山。
现在却也成了个旅游点。
“确定这就行撒,还是再往前边开点?”司机师傅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口音。
“不用,就这就行。”岑帆道。
付了钱以后往车下去。
但从这儿一直到山脚还有些距离。
岑帆先往前走了几步,又把身后的包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日记本,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和他自己的小名。
小时候母亲经常从这个路口开始,牵着他的手,领着一块儿往山上面走。
那时候他经常一蹦一跳的,手里捏着风筝。
岑帆就这样往上走。
路过很多山野间的花草,树木,还有延山上新修的健身器材。
周围人三三两两往上爬。
但只有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直到山顶都没停下,继续往最上边那个陡坡走的人。连着坡是一片平地。
很陡。
稍有不慎就会摔下去,即便是后来有人在这修了护栏也没多少人敢真的往上走。
“娃娃别上去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一个刚从上面下来的老爹爹冲他。
“没事儿。”岑帆应了声。
上去以后。
直到那个熟悉的秋千才停下。
这里其实算是他和母亲以前的秘密基地,现在秋千早没了,只留下两根丑丑的桩子在那里。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
岑帆坐在其中一个桩子上,先抬头去看天。
定了会,又把手里的日记本打开。
从第一页往后开始翻,里面记录的全是母亲林成茵从婚前到婚后。
经历和心里的变化全在里边。
明显是一个对婚姻憧憬的少女,从失落,到失望,再到绝望。
有风从山顶吹过。
周围人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稀薄,不少人上来以后,低头去看这儿不算多美的风景,便匆匆离开。
直到再没有其他人。
岑帆忽然阖起日记本,把它整个放在自己的心口处,低声喊了句:“妈。”
又说:“我很想你。”
这句话那时候林成茵也抱着他喊过,当时岑帆回抱住她,不止一次地去拍她的后背,告诉她他一直在。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这回却再没人能抱住他了。
岑帆说这个的时候目光微凉。
缓缓神,迷蒙的眼睛往前边去看。
正前方的草丛忽然动了动,里面像有一团白色的东西露出的两个眼睛。
岑帆愣了瞬,下意识想往那边去看。
却在刚往前一步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扯回去!
瞬间被拖进一个绵长的怀抱。
“小帆!”
抱住他的人声音在颤抖,像是从心底去害怕,连带整条手臂也变得很重,像一长条铁链,“你要做什么?”
岑帆回头。
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太多次,导致他现在连问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都不想问了。
暗叹口气。
不远处的草丛,那只打滚的野兔子从山上一路跑下去。
他拍拍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低声道:“你放开我。”
“我没有想不开。”
腰上的手只放开一瞬又重新揽回去。
身后的人明显用了力气,头贴在他肩膀,根本不让怀中人有一丝一毫离开他的可能性。
岑帆原本还想要挣扎,但眼见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没使劲挣。
两人抱了快有半分钟。
后来岑帆还是受不了了,胳膊用力往后拐了一下。
回过身。
对上那张满是疲倦,又带着万分难过的脸,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比他还要绝望。
岑帆刚想说的话全部咽回去。
抿抿唇,把林成茵的日记本放回背包里。
背着系在身上,直接越过面前这个人。
往山下走。
他一走身后的男人就快速跟上,站在跟他隔了两个台阶的位置。
岑帆头也没回,就跟身后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刑向寒按照他说的把他送到地铁站,没多说也没多问,那时候岑帆还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了。
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