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拍了拍一脸惊恐的篾匠:“哥们,每天傍晚西边那田头,我们就在那划酒……当然没真酒喝,但这不重要!你要是想来咱们一起。”
前纨绔郑旺充分发挥了他的特长,试图十分钟内好得和两鬼穿一条裤子。
挑夫脾气好得出奇,无措过后配合地笑了笑。
可篾匠不光长了张还不错的冷脸,性格也有些孤僻。
他苍白的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就等着郑旺憋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语句,两眼翻白直接晕过去。
“别吓他们。”
问荇制止郑旺疯狂的行径,看了眼天色:“我先回去睡觉了,有事喊你们。”
“对了。”
问荇指了指旁边的小萝卜头:“只是个小邪祟,不用怕他。”
进宝抱着臂,不服地插嘴:“谁说别怕我,我很凶的!”
“进宝。”问荇声音变冷。
“大人说得对。”
进宝立马变脸,眨巴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着像个普通小孩子:“我一点也不可怕。”
郑旺仗着进宝不能对他怎样,挤眉弄眼地开着进宝的玩笑:“哎呀,真别把他当邪祟看。”
“他就有点能让人鬼打墙的本事,之前还被熊吓得差点尿裤子喽。”
“你,你!!!”
进宝气得一蹦三尺高:“郑旺,讨厌的傻大个,娶不到媳妇。”
“我呸!”
郑旺瞪着眼:“毛都没长好,你就娶得到?”
篾匠茫然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场景,又往边上缩了缩。
挑夫倒是神色松弛,事情似乎没他想得那么糟糕。看着可怜巴巴的篾匠,他默默也往篾匠身边凑了凑。
这群鬼远没有想象中吓人,他俩也算是共患难了。
趁着场面极其混乱,问荇已经顶着王宁维持秩序的声音摸进了宅子,深藏功与名。
“讲好了?”
柳连鹊迎了过来,说一是一的柳少爷还真一点也没偷听,就等着问荇回来。。
“好了。”
明明门外小鬼邪祟混杂在一起的吵闹声震天动地,问荇却好似聋了般。
他替柳连鹊拉开卧房的门,哪怕柳连鹊其实可以穿墙而入。
“我们睡下吧。”
昨天他还不自在,习惯了后,觉得边上躺个鬼也并无不好。
尤其这鬼还是他夫郎。
但昨天热情爬床的柳连鹊却杵在灵位前边不会动了,脸上露出丝不自然的模样。
“……你先睡。”
柳连鹊的举动一天换一个样,神智也越来越清醒了。
也不知是好是坏。
问荇压抑住心里乘人之危哄骗他睡床的念头:“好。”
灵位边的身形一晃,柳连鹊消失在他的面前。
清晨。
问荇耐心听完进宝骂骂咧咧说了郑旺的不是半柱香,并且叮嘱问丁照看好清心经,匆匆踏上去镇上的路。
他这次什么货都没来得及带,一挨着市集目标明确,直奔家之前看过的石匠铺那去。
何肃起先是柳家派来的,所以哪怕问荇和何肃他们关系还不错,为了防范柳家,他也不能把这群工匠列为首选,而是换了家店。
老石匠听说是村里的急活,还要和灵堂灵位有关本来不想去,可耐不住问荇舍得给钱,语调间又非常诚恳,终于还是答应了。
这是家传子的作坊,他带上自己的两个儿子,瞪着眼看着问荇又雇了个车立马就走,光上趟集市还真就是为了拉他们去修缮灵位。
“小兄弟,你要修的是……”
大儿子好奇心重,实在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他之前遇到过给家里人修棺材的都没这么急。
“我亡妻的灵位。”
问荇语调平静,反倒让年轻的石匠满脸愧疚:“对不住,对不住,我不该问。”
他肯定很喜欢他的亡妻。
待到家门口,瞧着眼前看似恢宏实则破败的宅院,石匠心中的同情更甚。
他不知道这家曾经发生过什么,甚至想到出高门倾颓,爱人阴阳两隔的戏码。
问丁身后跟着清心经,她拄着扫帚帮忙扫院子,一路扫狗就一路跟。
见到来了生人,女孩这才费劲抱起狗,悄悄缩进自己的屋子里。
容不得石匠多想,问荇熟练地推开卧房门,将石匠们引到灵位前:“我需要撬开石板,查看下里边的料子。”
老石匠用余光打量着这家布局,几乎是不敢置信。
他干了几十年,也算是遇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家中布局,但把灵堂设置在卧房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这卧房看起来是翻修过,但装饰依旧简洁到粗陋,可这灵位上用的石料非常好,许多世家大族给早夭嫡子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问荇给了钱,他也不好多问,给自家儿子使了个眼神,三人都心照不宣地闭了嘴。
因为灵位用的石板料子太好,老石匠胆战心惊撬了很久,还是发现石板有经常撬动的痕迹,才开始放心大胆地下手。
咔。
石板被石匠小心卸下,两个年轻人将它轻轻摆在地上。
灵位里面镶嵌着一颗血红色的石头,宛如会搏动的心脏,刺着几人的眼睛。
是颗血玉。
可问荇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距离上次更换血玉已经过去好几天,按理来说血玉至少要变小一两成,可这块血玉和镶嵌上去时一模一样,完全没有缩小的迹象。
“这是血玉吗?”
他赶紧问老石匠,并解释了句:“我也是外行,听说血玉能安魂,就怕之前请的工匠克扣材料。”
老石匠仔仔细细打量着石头:“是真的血玉,不会有错。”
明明是血玉,可问题大抵就出在这块不会变小的血玉上。
还好没有去找何肃,毕竟上次装灵位的活就是他们做的,他们不管知不知情,都可能是柳家套里的一环。
“把里面的血玉摘了。”
问荇从暗格中又拿出块成色更好的红石头:“我这还有血玉,把它装上去。”
“啊……好。”
老石匠有些明白了问荇用意。
传说血玉安魂,他应当是想要更好安抚自家亡妻的魂魄,才会买这么多血玉。
他愈发不敢怠慢,用了很久才将血玉替换,再把石板装回去。
问荇手里把玩着那颗不会缩小的血玉,不管是拿在手里的触感还是目视的成色,都和普通血玉别无二致。
究竟是为什么?
“啊!”
院子里突然传来问丁的叫声和手忙脚乱的声音。
“不能去,不能去那里!”
问荇心里一沉,让工匠们先停工歇息。
他之前是让问丁管好清心经,但清心经其实一向都很乖巧,压根不用管。
听外面问丁的声音,清心经是突然开始乱跑了?
还没等他起身,黑狗粗暴地撞开虚掩着的门,不安又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问荇的手,爪子已经伸了出来。
问荇张开手,手心正躺着那枚血玉。
“汪……!”
看见石头的清心经更加激动,摇着尾巴小跑上前,扒拉住问荇的裤脚不松嘴。
清心经几乎不会跟进他的卧房,除非是遇到了他觉得很危险的事情。
“哥哥,对不起。”
问丁急匆匆跑来,见清心经没有惹祸松了口气,不停地道着歉:“是我没看住它。”
“没事。”
问荇试探性地将血玉放在地上,清心经的眼睛一直在跟着血玉走,一刻都没放松警惕。
它露出白森森的牙,叼着石头快步往外跑。
问荇快步跟上前去,一直跟到自家门口,清心经才将血玉放下,并用爪子拨弄到沟里才肯撒爪。
“你是想让我远离它?”
清心经歪了歪头。
问荇又找出块血玉来,摆在清心经的面前,这次黑狗没了任何激烈反应,反而安静蹲下来。
他又试探着将那块落在草地里的血玉捡回。
“汪汪汪!!”
清心经立马弓着背,不停拱着问荇,把他往土沟边上推,示意他丢掉这块血玉。
“我知道了。”
问荇了然,在一丛野草旁边挖了个坑,把血玉埋在里面。
扔是不可能扔的,他还要靠血玉查事情,何肃他们的材料是柳家指定的,保不准是柳家要干什么事,终于是漏出了马脚。
但也不能让它继续呆在家里。
忙完后,问荇带上重新归于平静的小黑狗回到家里,示意工匠们再次进屋开工。
“我家狗脾性不太好,你们继续吧。”
“呜……”
小黑狗也知道自己吓到了问丁,夹着尾巴蹲在女孩旁边,蹭了蹭她的衣服安慰她。
“谢谢。”小姑娘摸了摸它的头,认真道,“不要乱跑,会让小哥哥着急。”
问荇神色如常,只字不提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安静看着石匠们忙活。
他和老石匠结了钱,将他们送到门口。
由于他这副感念亡妻的模样太过真实,小石匠大为感动。
可他也没读过书,不知道说什么合适,只能诚挚地祝愿道。
“小哥,你亡妻在天上,肯定会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我怎么会是黑心老板呢,他们都是自愿留下的。
郑旺:理是这个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鹊鹊:我在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