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还带了点冷,竹屋里温暖得像四五月的春天。
问荇将伞搁在屋外,仿佛没发现两个家丁死死盯着他,慎防他突然变成什么山野精怪,关起门来把他们挖心剖肝。
眼见着坐在桌边,将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示意他们坐在对面,家丁们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劳烦把门关上。”
寒气逼入了不大的厅堂,问荇出声提醒,家丁们才诚惶诚恐地掩上门。
他们低着头不敢看屋里陈设,但凭借进来时看到的粗略模样,看起来确实是活人住的地方。
而且烟火气还挺足。
那群镇子里的人没骗他们,问荇还真在荒山里隐居,而且似乎还成了受人尊敬的道士。
但瞧他衣着还是朴素,容貌也和之前没什么分别。
“你们觉得茶盏好看吗?”
见他们迟迟不开口,问荇也不再劝他们落座,自顾自倒了杯水喝。
他手里的茶杯是竹筒支撑,上面还雕刻了些图案,似乎是山间鸟雀。
瞧着挺精美,可问荇突然问这作什么?
家丁们摸不着头脑,看了眼还没看清楚,就连声称赞。
“好看,看起来像大家名作!”
问荇也没管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兀自笑了笑。
“我也觉得好看。”
等了会,还是没人敢说话。
他这才慢悠悠问:“你们来找我作什么?”
“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寻您?”
高个家丁弓着腰,谨慎地问。
难道就这几日时间,问荇真学了了不得的道术?
“你们觉得是我算的?”问荇抬眼,看两个下人错愕又惊恐的反应,这才慢悠悠改了口。
“到处打听我,从江安镇打听到康瑞,想不知道都难。”
“原来是这样。”
矮个家丁终于不是只有出气,也有了进气。
他看问荇这副不紧不慢模样心里着急,终于肯直入主题:“是我们夫人想让您回去柳家,所以才差我们来找您。”
谁知道找人路上这么坎坷,找到人还得担惊受怕。
“柳夫人来找我是有何事?”问荇放下竹雕的茶杯,面露疑惑,“我近些日子也没犯事,违反守孝的规矩。”
“不是来苛责您。”
家丁头皮发麻:“是也有小几月没见着您,所以……就,就想您了。”
他抬起头,对上问荇审视的目光,话都说不利索。
坏了,柳家之前对问荇态度好似对丧门星,他们这话也太假了。
问荇耐心听完他磕磕绊绊编的蹩脚借口,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态度比方才和善了些,可言语依旧让自认伶牙俐齿的家丁招架不住:“若是想我回去,其实也不用追这么久,还追到康瑞镇来。”
高个家丁强忍着害怕和问荇掰扯了会,问荇模样轻松,反倒让他们觉得愈发难熬。
“所以您是会随我们回去吧?”他卑微地祈求,“要是不走,我们不好交差。”
“既然是我夫郎家喊我,作为赘婿,我理当要回去。”
问荇低着头思考了下:“但我在康瑞还有些事,过些时候我自己去柳家,就不随你们同去了。”
他笑眯眯道:“柳夫人也是想念我,没有什么要紧事,还请宽延我几日。”
要是其他赘婿敢这么说话,铁定是不合规矩,回去要被跪祠堂打板子一顿伺候。
但问荇之前莫名其妙闹出来一堆事,而且自打县衙来查柳家后,他们每每想到问荇,心里没来由都是恐慌,谁敢告问荇的小状?
原本冷热适宜的屋里似乎燥热的可怕,两个下人都出了满身薄汗。
他们都非常清楚意识到若是他们强逼问荇,别说连人都带不回去,山都未必能走出去。
“也好,也好。”
“我们就去同夫人复命了。”
高个子的家丁麻木行礼,问荇压根没给他们进的说法,只有他们后退的意思。
“可这事情拖久也不合适。”
“我知道,那就十日之内。”
十日,还在柳夫人的容忍范畴。
他们松了口气,连声答应。
况且听夫人身边的家丁说,这几天好像又要有不知道哪里姓柳的旁支来闹,问荇过去也是火上浇油,不如晚几天再去。
柳家看起来还是风光,可也不知道能保他们到几时。
思及此处,家丁们心里涌起悲哀。
见他们也不打算再留,问荇拿了些馒头,包起来递给他们。
“路上吃,你们看起来都没吃过东西。”
“山路不好走,我就不送了。”
家丁们不敢不接,拿过馒头,高个的家丁想到镇里人提起问荇时脸上有光的模样,忍不住还是问出口:“公子,您离开几月,怎么突然被传成道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