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吃了果子, 池白榆又耐心等了阵。确定没什么问题,她才把剩下的全吃了。
这些水果尝起来不是诡宅果子的泡沫味儿,酸甜适中, 味道很不错。
她吃了两个, 虽说不怎么管饱,但也没那么饿了。
为了保证晚上守灯时足够清醒,下午她又在小木屋里休息了半天。
天刚刚擦黑,沧犽取出阳魄, 置于灯中。
走前,他再次提醒了一遍——
别应声,别出去。
待她颔首,个子已高过门框的青年才略一低头,箭步流星地离开。
他一走,房间里登时陷入死寂。
池白榆一动不动地坐在石水缸前面, 静看着水上的长明灯。
她面上冷静,心里其实还有些发虚。
也不知道今天会出现什么鬼,最好别像昨晚那样折腾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 这回很是平静。
眼见着指针过了两点, 都没有鬼出现。只偶尔从窗户外面飘两簇鬼火进来,不过刚靠近她,就倏然熄灭了。
如此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就在她以为今晚便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外面忽有人敲门。
咚——
咚——
咚——
叩门声缓慢而沉稳, 却又在一片宁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没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鬼来了?
最后一阵敲门声落下, 门开了。
她本已做好与鬼打照面的准备, 不想闯入眼帘的却是沧犽。
紧绷的心弦松开些许。
看见她, 沧犽也明显松了口气。他抬起被铐着的手,随意擦了两下有些湿润的头发,说:“外面下雨,湖里的水都浑了,看不见那珠子在何处。我回来歇一会儿,等雨住了再去取——你冷不冷?这外头刚好有些柴木,冷我就生火。”
池白榆正要站起身,里间忽传来阵声响。大概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砸出“咚——”的一声。
她往里看了眼,瞥见一点褐色裙角。
!
昨晚那只鬼?!
她倏然回神,看了眼表。
2:57
还没到时间!
那门口的是……?
她倏地看过去,却见门口的“沧犽”正幽幽望着她,嘴边咧开一点森然的笑。
“怎么不说话?”他往前一步,“冷,还是不冷,要说了我才知道啊。”
池白榆眼一落,借着昏黄的烛光,她看见他小腿上缠着不少水草,草里还裹着几条腐烂的死鱼。
竟又是水鬼。
她别开视线,平稳着过快的心跳,咬着牙不出声。
水鬼缓慢走进房间,脸开始扭曲、变形。原本出众的面容也逐渐膨胀,就跟吹鼓了的气球一样。脸色变得死白,且是那种叫人犯恶心的滑腻的白。
“你怎么……不应声呢?”他的嘴皮子一张一合,吐出湿漉漉的腥气。
话落,他身后忽传来声调笑:“拿我的脸做这等子恶心事,是不是太不厚道?亏我千辛万苦将你们带到这儿来。”
水鬼浑身一僵。
下一瞬,他便跟遇着什么极为可怖的事一样,一下变得惊恐万状。
“轰——”一下,他的身躯炸开,散作了滑腻的水,须臾就渗入地板,消失不见了。
池白榆也听见了那句揶揄。
她偏回头,看见又一个沧犽出现在门口。
跟之前那个一样,他浑身也打湿了。且湿得更厉害,原本蓬松的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浇出几分潮热的气息。
她看了眼表。
3:01
到时间了。
但被骗过一回,她一时不确定此人是真是假,便没急着应声,而是审视着他。
地上没有水草,也没有奇怪的阴冷气,看着的确像是活人。
沧犽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何话也没说,直接上前捉住她的手。
那只手圈住她的腕,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
“鬼能制造出万千幻象,却捏造不出热意。”他说,“现在信了么?”
“总要小心些。”池白榆这下信了,说,“刚才他险些把我骗过去。”
或许是看出光吓人也不能逼她开口了,竟然耍这种阴险手段。
“水鬼喜欢骗人。我看他刚才不光想骗走阳魄,还打算拉你做替死鬼。”沧犽取了阳魄放回体内,忽像大狗那样甩了两下脑袋。
霎时间,雨水四溅。
“别甩,别甩了。”池白榆往后连退几步,抬起袖子作挡,“甩得到处都是,我有帕子,你拿去擦一擦吧。”
“抱歉。”沧犽停住,“习惯了。”
池白榆拿出块新帕子——她常用布变魔术,这东西备得也多。
见他腕上铐着链子不好擦,她又不想给他解开,思忖片刻后,她道:“你蹲下。”
沧犽照做。
池白榆拎了把椅子坐着,用布包住他的头发,擦拭起来。
“外面还真下雨了?我以为那水鬼骗人,没听见雨声。”
“下得小。”
“东西拿到了吗?”
“拿袋子装着了——你何时送去?”
池白榆想了想说:“待会儿就走。”
还是得趁着晚上离开,不然到了白天,很可能撞见其他妖鬼。
没擦两阵,她忽感觉到一阵锐利的打量。
她垂下眸,却见他正隔着额前垂落的湿润发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对上那双绿眸,她恍惚生出种被豺狼盯准的错觉。
仿佛下一瞬他便会扑跳而起,将她吞吃进肚里去。
她被这没来由的错觉惊了下,手也跟着一抖。
沧犽忽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同帕子一块儿包着,握得很紧。
“帕子别掉了。”他笑了声,仿佛方才虎视眈眈的打量全是幻象,“沾了灰,会脏。”
“哦。”池白榆压下那阵心慌感,举起帕子,干脆把他的眼睛一块儿挡住了,一通乱揉。
头发擦得差不多了,沧犽拿出“孩儿眼”。
这东西看起来的确像颗眼珠子,晶莹剔透的黑,中间混着一点漆亮,像是虹膜。
那点漆亮此刻正在珠子里疯狂地横冲直撞着,沧犽解释:“这屋子里阴气太重,所以才有这反应。”